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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夜~嬰牙(更正) 之後的也貼在這兒

第六十七夜  嬰牙 
被丟棄的,就是垃圾。聽上去倒是個極為簡單易懂的道理。 
雖然然每一個垃圾也曾經是一個有用處的東西,不過當失去作用時當然要扔進垃圾箱。 
在我的旁邊就是一個垃圾箱,準確的說應該是個果皮箱,很破舊了,綠色的油漆外科幾乎脫落光了,“愛護衛生”四個字也只能看見后面三個了,那個愛字完全磨光了。 
垃圾箱的入口出還黏著一塊香蕉皮,還有些乾涸發黃的痰跡,稍微靠近一些你幾乎可以嗅到陣陣帶著濃重刺鼻的酸梅味,和腐爛的水果味道。不知道這個城市創衛是如何拿到的,這種垃圾箱,也難怪路人在扔的時候喜歡作秀投籃技巧,畢竟如果扔東西的時候手如果碰到的話,會噁心很久。 
至於做報紙一不小心忙到入夜,早已經是家常便飯了,看看手錶早已經快八點了,早已經厭倦了回家吃速食面的我決定買幾個蛋糕隨便打發下自己。城市開始遠離白天的喧囂,猶如一個少女,換下了佈滿灰塵的外套,穿上了黑色的絲綢睡衣,安靜地睡著了。 
路邊就有一家叫金冠蛋糕的小店,裡面的售貨員打著哈欠的百無聊賴的看著電視,新聞裡似乎在報道最近越來越多的棄嬰事件。我則走過去問她要了幾個蛋糕。 
咬著蛋糕,我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道是在是太難吃還是不習慣吃這個,我把剩下的半個蛋糕扔進了路邊的一個垃圾桶。誰知道高中那點投籃技巧忘光了,手生的厲害,蛋糕落在了垃圾箱外面。路邊有很多還未打烊的小店。大人們都顧著生意,正好一個小姑娘睜著圓圓的大眼睛站在店門外,估計是頭家的女兒或者是她的父母正在裡面購物,小女孩手裡拿著跟棒棒糖,好奇地望著我。我心想老自己大一個人了,總要為下一代起個表率作用,對著她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走過去撿起蛋糕扔進去,動作做的極為誇張,就像是作秀情景啞劇一樣。 
靠著旁邊的路燈,垃圾桶閃著綠光,黑洞洞的扔口像一張大嘴一樣。 
剛想轉身離開,卻發覺自己的衣服好像被人拉了一下。 
回頭一看,一個人也沒有。我看了看路邊的那個小女孩,她的眼睛裡也充滿了不解,歪著腦袋望著我。 
“大概是錯覺吧,可能衣服勾住了什麼東西。”我暗自嘀咕了一下,手在衣角摸了摸,可是沒有什麼所謂的線頭之類的。我剛想轉身,但這次確確實實感覺到了,我的衣服被拉扯了一下。 
我沒有轉頭。 
因為我看見旁邊的小女孩驚恐的用手指著我,她的嘴巴開始慢慢變成個O形,接著哇的哭了出來。 
“媽媽﹗垃圾桶長出手來了﹗”小女孩已經把棒棒糖扔掉了,兩只胖乎乎的小手揉著眼睛,朝店裡走去。 
我回頭一看,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手。蹲下體子,忍著垃圾桶撒發的臭味,我望裡面晃了一眼。 
黑乎乎的,什麼也沒看看見啊。 
可是我聽見一陣咀嚼聲,速度很快。我小的時候養過蠶。聽大人們說,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把蠶和桑葉放進小紙盒,就是那種以前用來裝打針需要的藥品的小盒子,將耳朵貼在盒面上,你可以聽見蠶咬食桑葉的聲音,有點像鋸子在木頭上來回拉,又有點像咬著蠶豆,很脆,很急。 
現下聽到的聲音,就是如此。直覺告訴我,垃圾桶裡面有東西。我拿出手機,打開燈,把垃圾桶蓋子緩緩地打開,當手機的燈光即將照進去的時候,一個看上去體型比狗稍微大一點的東西呼的一聲從裡面竄出來,嚇了我一跳。它用四肢在地面快速地奔跑著,迅速穿過了馬路,消失在夜色裡面。 
我想去追,不了卻被小女孩的母親拉住了,她硬要說我搶她女兒的棒棒糖吃。可是小女孩卻一再強調垃圾桶裡伸出了一只手。一下子亂成一團,好說歹說,我又幫她買了新的棒棒糖小女孩才破涕為笑,和她的母親離開了。 
第二天午休,當我把這件事情
  • 傳說希臘神話中的英雄阿喀琉斯是阿爾戈英雄珀琉斯和海洋女神忒提斯的兒子。傳說中的英雄似乎大都是半人半神的混血兒,作為神的母親,海洋女神在兒子出身的時候就倒提著他的腳踝將身體浸入冥界之水(居然沒淹死),使得這位英雄全身刀槍不入,但唯獨被握著的腳后跟卻沒有被浸到,以致于最後在特洛伊芳戰爭中被弓箭射中身亡,以後人們經常用阿喀琉斯的腳后跟來形容一些致命的傷害。 
    說這么多並非是想給大家惡補希臘神話知識,只是在這個故事中出現的那條河,頗為引人關注,據說這條神奇的河流是世間上死者淚水匯聚而成,而且它就像一個調皮的孩童,經常在人的世界出沒,包括以前說的雙界湖,或許也是它的傑作,這條河流只能在晚上才能被看見,而且平凡的生者,據說是很難看到這條河的。 
    冥河,在中國又被喚作黃泉,古代中國的奈何橋或許就是假設在其之上,各個國家的神話傳說中都有關於分隔開陰間與人間的一條黑色河流的傳說,看來的確所言非虛,而且冥河如同塔羅牌中的第13張死神一樣,既代表死亡,也象徵重生。 
    我手中的這封信是上午在收到的,當我正奇怪誰寄來的時候,卻看見信封上熟悉的字跡。 
    居然是紀顏寄的,信中除了說了寫寒暄的話,另外就是告訴我他最近遇見的一個怪異的故事。 
    “當我在向你寫這封信的時候,我自己都難以置信,原來在死亡面前,任何人都是如此的卑微渺小。 
    冥河也是父親和我立志尋找的河流,雖然這條黑色的不祥之河經常意味著死亡,但依舊擋不住千百年來冒險家的好奇心,而最讓大家心動的是,據說英雄阿喀琉斯所言非虛,即便是死去的人,在浸入冥河的水中就能獲得第二次生命。 
    可是大部分探險家都無功而返,甚至還有很多人就此失蹤。根據父親遺留下來的資料,據說冥河最後一次有記載的出現記錄是在中國西南方的一個小縣城附近。 
    而留下這些珍貴資料的,就是二十年前的一位著名冒險家,也是我父親的大學好友,兩人曾經在上學的時候因為興趣相投還設立了一個社團,經常組織同學去旅遊,后來畢業后還經常聯繫。 
    但是在父親結婚后他收到了這位叫詹起軒的朋友的一封信和一個包裹后就再無音訊了。 
    信中詹起軒說,自己已經找到了冥河的蹤跡,並且居然寄了些樣本回來。父親非常興奮,同時也為這位好友擔心。果然,那以後詹起軒再也沒有回來,而他寄來的樣本,在打開包裹后一遇見陽光就消失了,只有一個空瓶子,彷彿被蒸發了一樣,但是父親經常說,在那一瞬間,他的確看見黑色的液體。
  • 尋找冥河一直是父親的希望,同時也成為了遺愿,我這次出來,也是想順便完成他的願望,當然,我也對冥河很感興趣。由於旅遊有些危險,我好不容易才將李多安置在城市裡,並打算花一個星期只身前往。 
    當我來到那個小縣城不禁啞然失笑,原來的縣城居然荒敗到已經和小漁村沒有分別了──忘記說了,這附近有條河,當地的居民大都靠捕魚維持生計。不過很幸運,我們遇見一個故人。 
    那天我正在挨家挨戶的大廳關於詹起軒的消息,我認為要找到冥河,當然要先找到最後發現它的人,不過都多數居民都搖頭,即便我是我將詹起軒的照片給他們對認也無用,而且一些中年人臉上還帶著難以抑制的惱怒和厭惡,想想也是,都二十多年了,一個匆匆的外來旅遊者,人家怎么記得住。照片上的詹起軒一副書生氣,很端正地微笑著,只不過左邊眼球的眼白上有一顆細小的紅斑。 
    “你們在找我的父親么?”一個高碩的年輕人忽然走過來,他非常強壯,穿著花格黃襯衣,背著個單肩大大的旅遊挎包,一頂巨大的太陽帽幾乎把整張臉都遮掩住了,他還帶著一副眼鏡,交叉雙手于胸前,玩世不恭的望著我,我看著他,發現他居然和照片中的詹起軒非常相似。 
    年輕人叫詹暉,同時他聲稱自己正式詹起軒的兒子,和他的攀談中,我驚嘆他如此博學的知識以及非常老練成熟的交際能力,他所表現出來的內在與他的年齡實在不符,連我也自嘆不如。 
    “紀顏,我的父親曾經說過,冥河曾經出現下這個村子過,而且當時死了很多人,所以才讓這裡破敗如此,不過冥河的運動似乎沒有規律,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它的出現一定會帶來死亡,當然,似乎靠它心情而定,歐洲的鼠疫,死亡二十多萬人的全球流感,甚至包括戰爭,都是它的傑作。”詹暉輕呡著嘴唇,侃侃而談。 
    “那不是瘟疫之河么,你這樣說有什麼證據?”我從不輕易相信別人的論點,當然,如果他有輪據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無論是數個人還是數萬人,冥河終究是條死亡之河,它似乎沒有任何的約束,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它只會出現下有水的地方,沒有水,它也就沒有依附的條件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我會證明給你看的。”詹暉似乎並不對我的質疑感到意外和生氣,他似乎非常大度和耐心地朝我解釋,不時地推了推眼鏡,我原本以為他還會和我大吵一架。 
    “可是,傳說中冥河不僅代表死亡,也象徵著重生么?”我問到。 
    “是的,的確代表著重生,可惜沒有人真正理解,當時的詹起軒──我的父親也沒能理解。”他嘆了口氣,我知道觸發了他的難受之處。 
    “我們先找地方住下吧。我相信冥河應該離這裡不會太遠,這附近都是水源地帶,湖泊河流交匯很多,我們沿著水域問下去,看看有什麼發現么。”詹暉的確比我想的要仔細的多。 
    我不是一個甘于聽從別人的人,但詹暉的確要比我有經驗得多,至少在尋找冥河這件事情上。 
    很快,我們得到了一個消息,在離這裡三十多裡外的一個沿河的村落裡發生些奇怪的事情。不過沒有任何公路交通設施,我們只好步行過去。 
    我和詹暉自然趕了過去,村落不大,至多二十多戶人家,他們大都過著僅僅滿足溫飽的生活,似乎社會的進步與發展在這裡總是難以得到實質的體現,當然,有的時候,一些上面的領導們也會開著名車到這裡體貼問候一下,然後放下幾代大米幾百元錢,接著就將這些當作政績會報上去,領導換了一屆又一屆,但村子始終窮困,從附近河裡撈來的魚蝦,也被低價收走了。 
    他們雖然過的非常艱苦,卻也普通安和,中國的百姓不怕苦,只怕亂,不怕過不下去,只怕活不下去。看來說的也有些道理。
  • 可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卻打亂了他們原本和諧的日常生活。村中的居民分成兩部分,男人們每隔一段時間出去打魚,女人則負責家庭生活。照顧老人和孩子。最近出去捕魚的漢子們回來總是兩手空空,原本富庶的河脈裡居然一條魚也捕不到,如若只是個例,到能歸咎與運氣不好,可是接連一段時間都是如此,即便是村子裡最好的漁民也毫無斬獲,大家開始懷疑水質變化了,這對以水為生的他們無疑是一個沉重打擊,如果消息正確,他們就要搬離這裡,搬離已經居住了好幾代的老家。 
    “你覺得冥河出現下那裡?”我問詹暉。 
    “可能,死亡之河不會破壞河流的原本生態環境,但是據說卻能給動物帶來死亡,而且這種死亡很快,甚至連腐爛的都來不及,原本充滿生命力的肉體很可能一下就變成了肥料。”他昂著頭說。我聽了有些不解。 
    “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我問他,詹暉笑了笑。 
    “你覺得我父親是會告訴你父親多呢,還是會留給我的資料多呢?”他說的話不無道理。我們兩只好先找到一戶居民討個住處,因為天色已晚,而且三十多裡地走下來,都少有點疲憊。 
    招待我們的是一家普通的村民,似乎在這裡還算不錯,但家裡明顯沒有什麼朝氣,男主人看了看我們,臉上雖然還有笑意,卻更像是有人從兩邊擠著他的臉頰出來的一樣。 
    男人的皮膚很光滑,但又黝黑發亮,像一塊黑色的綢緞,手上的肌肉很發達,手掌裡佈滿一條條細長的暗紅色的老繭,可能是經常拉網導致的。他家后院不遠就是河灘,一條三米多長的漁船,雖然老舊發黑,卻猶如一位經常鍛鍊的強健老者,仍然散發著生命力。河邊的風帶著潮氣,吹在臉上有些痒痒的。家裡一共四口人,一個五歲的小男孩和他的父母,以及男人的七十歲的老母親。 
    這裡的人非常好客熱情,所以即便是在這種日子,他們也盡其所能來款待我們,腌製的魚肉很有韌性,晚飯相當豐富蓬萊小面、咸魚、蝦醬、貼餅子還有一些自己種的菜蔬和家中自釀的米酒,但這反而使我們非常內疚,因為很可能吃掉了這戶善良的村民僅存的一點吃食了,所以執意要留下錢,中年漢字死活不肯收,還是他的妻子──一位身材臃腫,臉上泛著健康的桃紅色的孕婦掩著嘴笑著收下了,漢子埋怨了幾句,還是坐下和我們喝酒。 
    那位老人我們只見了一面,似乎眼疾很厲害,是女人攙扶著出來了,和我們打了招呼,又走進去了,小男孩對我們很好奇,睜著大眼睛盯著,卻始終不肯接近我們,只是挑了條魚,去外面玩耍了。 
    “打不到活魚,真是不好意思,本來想讓你們嚐嚐這裡的河鮮,那可是我們當地的美味啊。這條河流雖然不大,但是漁產本來一直都很豐富的。”漢子脫去黑色濕透了長衣,裸著上身,灌下一杯米黃色猶如蜂蜜的米酒,他的臉更加紅了,但又長嘆了一口氣。 
    “這樣的情況多久了?”我問道。 
    “十多天了,水質並沒有什麼變化,我們還潛下去看了看,奇怪了,水下居然一個活物也沒有,別說魚了,其他東西也看不到,大家都快死心了,都計畫著搬出去,可是這裡的河段大家都是有定的,我們出去,只會捕魚,但叫我們往那條河去啊。”中年漢子苦惱地搖頭,“我母親年紀大了,眼睛又瞎了,身體越發老邁,老婆也馬上要生了,都要錢,可是你看這鬼地方。”他懊惱的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我見他有些迷糊了,心情不好,喝米酒也容易醉的。 
    我們幫著他老婆扶他進了房間,接著又幫著收拾了一下,這位女人非常熟練的操持著家務,又哄著兒子睡覺,然後又去招呼自己的婆婆躺下,我們都看的累了。 
    “大嫂要多注意休息啊。”詹暉勸導,女人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挽起垂下來的頭髮,只是笑笑,沈默不說話。
  • 一夜無言,我們只好在外屋躺下,誰在竹床上,可是怎么也睡不著,雖然和詹暉沒說話,但我知道,大家心裡都在想是否這條河中就有冥河的存在。 
    天氣炎熱,外屋到顯的涼快,到了后半夜,河風將我吹醒了,覺得伸出床的手背似乎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于是睜開眼睛看了下。 
    一個拘僂著的身影緩步著朝外面走去,每走一步停一下。我忽然覺得好生熟悉,當那人走到屋外,會忽然回了一下頭。 
    幾乎枯萎乾涸的臉龐,猶如失水的土地,到處是一道道溝壑,兩撇薄而干裂的嘴唇微微張著,閉著眼睛,雙手扶著屋外的牆沿。 
    我幾乎大叫了起來,因為那分明是那個瞎了眼的婆婆。 
    但是嘴巴上忽然多了一只大手。我終究沒有喊出來。 
    手的主人是詹暉,他望瞭望屋外的人,接著用另外一只手彎曲起來只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作了個噓聲的動作。 
    詹暉的表情很奇怪,似乎非常興奮,帶著很強烈的期待感。 
    我又看了看那婆婆,已經走出去了,難道是夢遊么? 
    詹暉從床上小心做起來,接著穿上外衣,拉著我走出去,跟在婆婆的外面。 
    老人在前面走的很穩,我不禁奇怪,她不是瞎眼么,即便是我們在這么黑的夜裡,也不見得就不會角力了。 
    “我不讓你叫,不是怕吵醒她,而是怕吵醒裡面睡覺的人。”詹暉說。 
    “她這是怎么回事?”我一邊慢慢在后面跟著,一邊小聲問,詹暉沒有回答我,只是做了個繼續走的動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還好這是條非常狹窄的石頭鋪成的向下台階,否則我真怕跟丟了。 
    我忽然感覺到風中的濕氣更大了。那老人居然來到河邊了。詹暉和我伏到一邊的石頭堆裡,仔細看著。 
    老人在河邊停了一下,然後開始向下走去。 
    河水漸漸淹沒了她,從腳踝到脖子,我看不下去了,難不成看則老人被淹死我們卻無動于衷?但我剛想過去,卻被詹暉阻止了,拉扯的時候,河水已經把老人完全淹沒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于心何忍啊?”我大聲質問他。詹暉只是笑笑,不說話,拉著我的手往回走。 
    回到屋子,他帶著躡手躡腳地走進裡面的屋子,來到了那老人的房間。 
    我仔細看了看,老人好好地躺在床上。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那是老人的魂魄么?”走出屋子,我點上煙,問詹暉。 
    “可以這么說,或者說是冥河在召喚她。明天或許還會出現那一幕,我們不如在這裡多呆幾天吧。”詹暉不再說話,而是打了個哈欠,進去睡覺。 
    由於我們付了足夠的錢,中年漢子一家到也不介意,可是每天晚上半夜后,我們都能看到另外一個老人走出屋子,走進那條河,連續五天了。 
    老人的身體,也日漸虛弱,今天,她甚至爬不起床來,中年漢子的臉色也像即將下雨的烏雲,他經常蹲在屋口抽悶煙。 
    “今天晚上,我們下河吧。”詹暉忽然提出這么一個意見。我有些吃驚。 
    “你怕了?”他戲謔地說,我自然是不怕,只是覺得那河實在有些古怪,我對冥河知之甚少,但詹暉卻似乎始終有事情瞞著我,父親每每提到這位詹起軒,總是搖頭說這人做事目的性太強,而且心機過重,看來兒子如此,倒也和他父親有些相似了。 
    “好吧,不過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我問他。 
    “就今天晚上,跟著那婆婆一起下河。”他的臉神祕的聳動了一下,宛如被砍掉腦袋的青蛙的后腿,或許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今天是農歷十九,是退潮最厲害的日子,河水準穩點,而且要淺的多,大概公丈左右,夏季河水溫差很大,下水前按摩下你的小腿,別抽筋了,這么晚,恐怕很那找到人救你。”他一邊拿出一套泳褲一邊說,接著走出了門口,去外面抽煙,因為有孕婦,自然不便把本來
  • 他一邊拿出一套泳褲一邊說,接著走出了門口,去外面抽煙,因為有孕婦,自然不便把本來就狹窄空氣不好的屋子弄得滿是濃煙。 
    而我只好和那對夫婦隨便聊著,只是那孩子始終用非常奇怪的眼神望著我,一種彷彿什麼都看穿了似的。 
    村裡人沒什麼特殊娛樂活動,電視也沒有,所以睡的很早,我也小睡了下,怕等下精力不夠,詹暉說他會叫醒我,我也就放心睡了。 
    果然,半夜的時候我被人推醒了,詹暉興奮地拉著我走了出去。月光透過他的鏡片折射出很奇怪的光芒,不過我來不及多想,跟著他走出去。 
    不遠處,依稀能看見那個熟悉的影子。和前幾天一樣,老人又再次走入河裡了。我和詹暉馬上跟過去,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在腰間幫了條堅固的繩索──這也是詹暉包裡早就準備好的,甚至,還包括兩個微型氧氣瓶。 
    “你怎么跟事先知道我們要下河一樣。”我拿著繩子問他。 
    “有備無患罷了,我經常四處走,一些工具總是放在身邊。”他脫了衣服,準備下河。 
    “難道氧氣瓶也算么?”我忍不住嘀咕道。 
    “不摘下眼睛么?”我問他。 
    “嗯,我視力很差。”他拿出兩盞頭燈,那種礦工用的,據說這燈在黑暗的水中照射距離也不錯。 
    河水有些微冷。但並不深,找了半天,我們終于看到那位婆婆居然還在朝水下走去。 
    她的腳步一如陸地一樣平穩,一動不動的朝深處走去。我們繼續往下潛水,我自認為水性不錯,但詹暉似乎要更好些,始終比我多一個身位。 
    幾乎到了河底,我們看到了。 
    七個老人,包括正在往下走的那位。 
    第七個人慢慢地走下去,蹲在一群人中間,開始哭泣。那種聲音伴隨著水流,漸漸送進我耳朵。就如同嬰孩的哭聲一樣。 
    詹暉用兩根指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那一群人,示意我好好看著。 
    七個人長的都一個模樣,彷彿一個人站在六面鏡子前,接著,她們站了起來,開始緩緩的消失,最後只剩下一個。 
    老人居然又開始緩慢的朝河面走去,一如既往的緩步,彷彿周遭的河水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我們也跟在她身后。 
    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幾乎每往上走一步,她都在變化。 
    變的更加年輕。 
    老人,中年人,青年人,我和詹暉彷彿在看一幕快速倒帶的人生電影,雖然隔著不近,而且燈光微弱,但老人的個頭的變化還是很明顯的。 
    在接近河面的時候,她開始變成一個小女孩了。 
    我忽然感覺到,她還會變化。 
    老人,不,應該說那個小女孩的頭髮開始慢慢脫落,一縷縷的發絲朝我這邊飄過來了,像黑色的水草,身材越發變得矮小。 
    離開河面的時候,她已經只能爬著了。 
    我看見一個嬰孩搖晃著爬出了河面,發出嚶嚶啼哭聲,消失在河對岸的夜色裡。 
    “這就是冥河既代表死亡,也象徵重生的意思?”我探出頭,大口的呼了一口氣。 
    詹暉在我前面,背對著我沒有說話。 
    我不耐煩地將手拍在他肩膀上,把他身體翻轉過來,這才發現他的眼鏡被河水沖掉了。 
    那不是一副普通的眼鏡,或許我早該猜到,有一種眼鏡表面看過去和普通的無異,但其實可以遮蔽后面的不同色彩效果。 
    詹暉的左眼球的眼白部分有一塊很明顯的紅色斑跡。他蒼白的臉帶著笑容看著我。 
    “該叫你什麼?詹暉?還是詹起軒?”我冷笑著問他,但其實浸泡在河水中的我身體更冷。
  • “我知道瞞不了你多久,你和你父親很像,都很細心,只不過太容易相信人了,這是致命的弱點,你放心,我對你沒有惡意,如果要害你,機會多得是。”他嘲笑了我一生,彷彿已然看透了我心中的一點恐懼。說完,轉過身游向岸邊。 
    我們兩個脫去裝備,坐在河沿上。四周安靜的滲人,涼氣從毛孔裡侵入血液,在炎熱的夏季裡,這種寒冷本不該有。 
    “二十年前,我孤身一人尋找冥河,果然,我發現了很多未知的訊息,了解到冥河就如同寄生蟲一樣寄居在別的河流湖泊裡,並且弄到了一份我認為含有冥河的水樣本寄給你父親,可是在不久后,那個靠著冥河的村落爆發了瘟疫,我研究冥河的事情被村民們知道了,他們把我看作災星,一擁而上,幾乎把握打了個半死,而且被扔在了村子外面,讓我自生自滅。 
    等我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口渴,但我的雙腿全斷了,手上也都是傷,眼睛由於被揍的充血,完全被腫脹的皮膚遮蓋住了,所以我幾乎是用下巴一下一下挪到河邊。 
    那只是動物的直覺,下意識地朝水源走去,可是當我浸入到河裡,才想起這水中還有冥河。 
    接著,就如同你看見的那樣,等我爬出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個嬰孩,但我卻保留了自己的意識,這奇怪的變化讓我不可思議 
    接下來的事情很有意思,我一家一家的走,累了就爬,還只能在夜晚,終于有一戶人家收留了我,而我還要裝的如同一個嬰兒,努力掩飾自己的智慧,慢慢的長大,直到考入大學──你要知道,現下考大學居然比我那個時候難了許多,連我這個原本的高材生也不得不努力去學那些其實根本用不著的迂腐知識,當然,大學四年之后,我再次回到這裡尋找冥河。”詹起軒敘述著自己的往事,無論說道那一部分,臉上依舊安靜如水。 
    “其實這對我來說也好,我可以徹底放棄以前的身分,來研究這條冥河,看來我猜測沒錯,臨死的人會如同口渴的人尋找水源一樣找到冥河,無論是靈魂還是肉體,都會回到嬰孩的時候,只不過我可以保留了自己以前的記憶,而那個老人卻沒有了,她恐怕不知道已經去哪個臨產的孕婦那裡去了。”詹起軒緩緩說道。 
    “這就是投胎?”我不禁問道,“不是說這是死亡之河么?為什麼我們下去沒事?” 
    “我說過了,將死之人才能感覺到冥河的存在,而他們一般會出現兩個結果,一是徹底變成一個嬰孩,二就像我,不過估計我這類情況非常少了,冥河不是帶來死亡,而是死亡會來找它罷了。” 
    “那河裡的那些魚呢?還有其他一些生物?”我問道。 
    “不知道,或許被冥河帶到被的一個地方去了,或許會出現下另外一條河裡。我所知道的,只有這么多。”他站了起來,開始收拾東西。 
    “其實,冥河沒有大小,無論是一滴雨水,還是一條大河,都有可能存在于其中,就如同細菌于宇宙的對比。我勸你還是不要以現有的知識去理解它吧。而且,我感覺它已經快要離開這裡了。”詹起軒又接著說。我沒有回答,只是看著泛黑的水面發呆。 
    回去后,我們又再次睡下,誰知道天還未亮,已經被那對夫妻的哭聲驚醒。 
    那瞎眼的老人已經去世了。 
    不知道什麼地方又出生了個新生兒。 
    臨走前我看了看那個懷孕的女人,我忽然感覺到似乎有人在注視著那圓鼓鼓的肚子一般,或許已經有個人在痛苦期望死亡,同時又在等待出生,等待著冥河的召喚。 
    “你們就這樣走了么?”那個男孩忽然走過來,依舊睜著大眼睛望著我們兩個,我伸手想去摸他腦袋,可是他靈活的閃躲開了。
  • “走吧,最好,不要再回來,打擾我的生活。”男孩的臉上浮現出很怪異的只有成人才有的厭惡和城府,但只是一閃,馬上有堆出可愛無邪的笑容,自己玩耍去了。 
    “或許,你不是個例。”我對詹起軒說。他愣了愣,看了看那男孩,冷笑了下。 
    “可能是吧,總之,我還會一直追下去,直到完全揭開冥河的祕密。”他忽然堅定地說道。 
    “希望吧,不過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了。”我和他做了短暫的告辭,就回頭去接李多了。 
    或許你見到這封信還會覺得有很多的不解,但我也只是將我所知道了解的告訴你,死亡和降生這對雙生子,恐怕永遠都是我們無法解開的迷,我倒是真心希望詹起軒有一天可以真的領悟到冥河的實質。 
    信結束了,后面是一些他和李多的祝福,我折起信放入了抽屜,可能每個人都怕死,但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有一個剛出世的可愛嬰兒,在你背過身忙碌的時候,他忽然卻帶著怪異的眼光轉頭望著你,不知道有沒有背后感到一陣發涼呢?(冥河)
  • 第七十八夜  捉迷藏 
    我的幼年時代是在外婆家度過的,酷熱難耐,只好去外婆那裡避暑,按照現下的說法那兒就是貧民窟,從東往西都是一條條狹長頂多容三人進出的小巷,每條小巷都居住著十幾戶人家,整個一片地方都是低矮的平房,當然,如若像外婆一樣有六個兒女的,就會在樓頂在割出一塊更狹窄的空間作為分房,記得最小的舅舅高考的時候就住在上面,潮濕而悶熱,一股霉味,即便是深秋,在上面呆上一會兒也汗流浹背。房子大都是自己壘的,雖然破舊,卻相當結實,只是大都采光不足,就是白天,裡面也伸手不見五指,不過對于這裡的人來說,總比住草棚茅棚的好。 
    每條巷子從頭到尾總有一兩個聯通的地方,如同一張大網,又像一塊佈滿溝壑的耕田。各家各戶的孩子們無論大小,都是放養型的,春天玩彈珠,夏天撲畫片,秋天耍陀螺,冬天打雪仗,小伙伴們的腦袋只想著怎樣變著法子玩,那時候你幾乎隨處可見瘋跑著滿頭汗水泥土的小鬼,有時候也會撞著做事忙碌的大人,父母偶爾呵斥一句也無暇顧及了。 
    當然,這種地形最適合也最容易玩的自然是捉迷藏了,而談起捉迷藏,我就會想起小元。 
    小元一家不是這一帶的原住民,他和他的母親──一位身體孱弱面黃肌瘦的女人,一同搬家到外婆的隔壁,原來的住戶要去外地,就將這房子租給兩母子了,小元的母親是位非常古怪的人,無論春秋冬夏,她都穿著一身碎花襯衣和薄薄的棕色西褲,每天手裡拿著一把碎谷子招呼著她養的幾只比她更瘦骨如柴的母雞。她不太愛和鄰居們說話,不過她經常都要靠編製一些竹製品賣錢養活自己和兒子,例如一些掃把,米斗,斗笠等等。她的臉上總是掛著難以名狀的痛苦,猶如得了暗疾的病患,又像是一直等待責罵的幼童,黃色如小米般的臉龐和青的略有些干裂的嘴唇都讓人看的非常不舒服,每次看見兒子回來,眼睛中無法掩飾的厭惡和恐懼卻與行動上的體貼關心截然相反。小元母親的說話聲音總是很低,就像是隔著一層頭罩,抑或是從地底發出來的一樣,在熱天中聽起來像將要斷氣的知了的哀鳴。 
    這女人雖然不喜歡湊熱鬧,但卻經常能聽見她和兒子聊天,但大部分都是她在說而聽不到她兒子回答,不過偶爾可以聽見幾句,因為大多時候白天小元在外面瘋玩,只有晚上,娘兩才在一起聊天。有幾次我起來小解,聽見裡面有動靜,就趴在他們家窗台下面偷偷聽。 
    只是談話的內容頗為奇特,甚至讓我費解。 
    “你放過我吧。” 
    “你到底還有什麼要求?” 
    “你究竟要跟我跟到什麼時候,還不走么?”諸如此類,而小元的回答只有重複的一句。 
    “不。” 
    我對這家奇特的母子感到好奇,但那時候的大人們很發對孩子多事,即便是將這些東西告訴外婆或者母親,也頂多只是一巴掌輕輕地拍在我的屁股上,然後玩笑似的一聲訓斥,接著又去忙碌自己手上的事情去了。 
    五六歲的孩子腦袋只有問號,對什麼都好奇,于是我對小元留了個心眼。 
    外婆家呆的地方原本是森林,一百多年前清末一些漁民來到岸上,在這裡居住了下來,並把這一代喚作方家場,至於為何這么叫,大家早已經無法解釋,只是跟著老一輩的人習慣罷了。 
    這一帶從五歲到八九歲的孩子一抓一大把,所以經常玩耍自然少不了,由於大家家境差不多,都不富裕,窮人家的孩子似乎天性喜歡互相幫助,所以小元沒來幾天,就和大家混熟悉了。 
    只不過他略有一些怪異。
  • 小元的腦袋很大,而且五官奇特,幾乎是平的沒有一點起伏,遠遠看去如同一個精細描繪了五官的人臉后被吹起來的紅色氣球氣球,大而圓亮的腦殼上點綴著幾根濕潤潤的頭髮,薄而白皙如同被洗衣粉漂洗多次的布匹的頭皮下一根根吸管粗細的紫色血管清晰可見。他的眼睛很小,稀稀拉拉的眉毛幾乎讓人感覺到那眼睛像塞進一個面團裡的兩粒豆子。可是他卻還喜歡瞇起眼睛說話,鼻子不高,寬而短,還略微向裡塌下去,濃濃的略微向上翹起的嘴唇總是掛著油珠子──小元的母親即便自己不吃飯,也要保證兒子天天有肉有魚,實在太窮了,她就赤裸著雙手到附近的池塘逮一些蛤蟆燒給小元吃,哪怕自己的手被蛤蟆皮膚分泌的毒液灼傷。所以我們這幫孩子非常妒忌他。而且他不太愛說話,可每次說話猶如一個大人一般,總是教訓同年齡的我們,而大家也對他的話非常信服。小元裸露在外面的皮膚總是腫脹的成半透明色,如撕扯下來的薄薄的豬皮,手上總是濕漉漉的,每次我握著他的手,老感覺滑膩,彷彿握著一塊肥皂。 
    幾乎每次玩捉迷藏,他總是能夠找到我們,無論我們躲藏到那裡──板車下,竹筐裡,小黑屋,還是大樹上,每次自以為躲的天衣無縫,可是沒過多久就被發現了。 
    而且每次,小元都出現下你的身后,朝著肩膀重重的拍一下,然後冷笑著說︰“我看見你了。” 
    按照規矩本來是被抓到的人去躲,可是小元卻似乎不喜歡躲藏,而大家也樂得讓他去抓,只是遊戲這東西,一旦失去了平衡,被抓住的次數一多就沒有意思了,當小元熱情的邀請大家再次玩的時候卻遭遇了眾人的白眼,小伙伴們一哄而散,只留下我一個人,而他則再次瞇起眼睛望瞭望一個個遠去的背影沒有說話。 
    “為什麼你總是能找到我們?”我和他順路,自然問了問他。 
    “你們太笨了,那些地方,我以前躲過無數次了。”他的回答依舊非常不客氣,不過我也習慣了。 
    “那,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抓你的人永遠找不到呢?”臨到家了,小元正要推開木門進去,我又問他。 
    這次小元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將推開木門的手抽了回來,他笑嘻嘻地走到我面前,伸出雙手,將大拇指輕輕按在我眼睛上。 
    “弄瞎他的眼睛,像這樣,大拇指用力按下去,他就再也找不到你了。”他的話像錐子一樣,而且手上真的開始用力,我的眼睛很快感到一陣擠壓感。 
    五歲多的我自然哇哇大哭起來,小元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妥,立即收回手,走進了屋子,留下我一個人小心的按摩著被揉痛的眼睛。 
    那天晚上,我很晚才睡著,耳朵邊上已然聽不到外婆和母親夢囈似的哄我入睡的歌謠,只是不停的回蕩著小元說的那句話。 
    “弄瞎他的眼睛。” 
    “真是個怪人。”我翻了個身,忽然感覺到今天夜裡熱的有些厲害,本來夜風應該非常涼快,而現下卻軟弱的厲害,忽然下體一緊,有些尿意,我從竹床板上爬了起來,揉著還略有疼痛的眼睛去解手。 
    前面說過,方家場的巷子很窄,一道入夏,房子就如同一個蒸籠,大家都將床啊,竹席擺放到外面來避暑,外婆家在巷子頭,而這裡各家各戶都沒有廁所,大的就去一百多米外的公共廁所,至於孩子,一般都在廚房旁邊的水溝邊對付一下算了。 
    我從床上下來,發現月亮出來了,由於東西多,我小心的避開堆放的雜物,忽然發現了那些睡在外面的鄰居。 
    以前我並沒有過多注意,可能是那天眼睛有些痛,不自然看了一下。
  • 從我站著的地方一直延伸下去,每家每戶的門外都躺著幾個人,大家一動不動,就像堆放著的一堆堆的貨物,看都看不到邊。銀色的月光透過破舊的塑膠棚子的裂縫照射在他們裸露的肌肉上,反射著奇異的光,我見過這附近的一個加工塑膠人像的工廠──一個專門為衣店製作模特用具的地方。那天他們下貨,正好大風,一堆堆碼放好的人形模特裸露在空地上,就像現下一樣,年幼的我有些詫異,幾乎分不清楚那些躺在地上的人是不是真實的。 
    可是當我小解完,我這才留意到唯獨小元家是不再外面睡的,而且似乎從搬來到現下,無論天氣多熱,他們母子也從未睡在外面過,總是吃完晚飯,就早早的關門進去了。 
    我剛想過去看個究竟,可是房門忽然嘎吱一聲打開了,一個人影從門縫從貓著腰擠出來,接著直立起身體,又將房門帶上。 
    我連忙蹲在一個竹樓旁邊,仔細一看,原來是小元的母親。 
    她的臉側對著我,流露出無法抑制的興奮和解脫感,就像刑滿釋放的囚徒,又如同賭博著正在關注結果的賭徒。她的手裡提溜著一個小布口袋──她和小元搬過來的時候也就背著。 
    這個女人似乎又不放心地看了看裡面,接著小心的穿過躺在弄堂裡的人,不過那可不是個容易的事,她似乎猶豫了下,當然選擇了從我這邊走出巷子,接著她越過了我躲藏的地方,消失在夜色裡。很幸運,也許她正著急的離開,沒有注意到我。 
    不過我正詫異她為何深夜這樣小心的離開,那被帶上的木門又打開了。 
    小元從裡面走出來,他的眼睛並不像白天看上去的那么細小,反而泛著光,猶如貓的眼睛。 
    “你走不掉的,我最喜歡的就是捉迷藏了。”小元的聲音很低,卻猶如一個成年男人的嗓言,如同我的舅舅和外公一般。緊接著,他閃進了屋子。我有些害怕,先前感覺的燥熱一掃而空,我雙手揉搓了下手臂上浮現出的雞皮疙瘩,爬上竹床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被家人推醒正打算洗漱停當吃早點,卻發現小元的媽媽端著一碗蓋有臥蛋的麵條遞給坐在小板凳上的小元。 
    小元的表情很得意,他接過了那碗麵條。不過我看見那麵條分明朝外吐著熱氣,可是小元卻不怕燙的大口大口吃下去,而且幾乎沒怎么吞咽,一眨眼功夫,麵條下肚,大腕空空了。 
    而小元的母親似乎對這並不驚訝,只是恨恨地拿過空碗,咬著嘴唇,而小元吃過后就一溜煙跑外面去了,臨走前還叮囑我吃快點,趕緊過去和他玩。 
    我對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感到非常的不真實,或許,那只是我的一個夢,壓根就沒出現過,當時的我如此安慰自己。 
    又過了幾天,夏日的溫度開始退卻,我在外婆家的快樂日子也要到頭了,數著指頭滿打滿算也就是明天了,而小元聽說我也要離開,也只是哦了一聲,然後又邀請大家玩捉迷藏。 
    孩子們只有在實在沒有別的遊戲可玩的時候才會同他玩。當然,結果顯而易見,一下午都是小元在抓人,而且沒漏過一個,而我自然在小伙伴的抱怨聲中和小元一同回家去了。 
    晚飯過后,大家睡的很早,半夜裡,風突然變涼,猶如鐵刀刺肉,我閉著眼睛摸了半天的毯子卻沒有得手,結果卻摸到了一個圓滾滾的肉球般的東西。 
    猛的睜眼一看,卻發現小元蹲在我床旁邊,而我的手正在他的大腦袋上,他瞪著眼睛抽動著鼻翼望著我,當然,我嚇得叫了一聲,不過很快他用手把我嘴巴捂上。 
    “跟我來。”他說完背過身,朝外面走去,而我猶如中邪一樣,居然真的跟在他后面。 
    白天裡熱鬧的街道,店面都寂靜無聲,那個年代還沒有酒吧,網吧之類的夜生活,即便是電視,也是少部分人的奢侈品,這個時段外面除了守夜人,連個鬼影都沒有,我和小元的腳步聲回蕩在涂滿地瀝青帶著余熱的路上。 
    他在
  • 他在前面不緊不慢的走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走出了方家場,還有糧站和自由商場。 
    “你到底去那裡啊?”我忍不住問他。 
    “去找人,她要和我玩捉迷藏。”他沒回頭,依舊走著。 
    “找誰啊?”我嘟囔著問,不過這次小元沒回答,只是在前面哼哼笑了幾聲,肥濃的肩膀抖動了兩下,把脖子的后的贅肉也堆積起來。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幾乎累的閉上了眼睛,卻一下撞到了小元身上,原來他停了下來。 
    “你明知道逃不了的。”小元忽然說話了。我正詫異,接著才發現他沒有對我說。 
    他談話的對象是一個卷縮在一個早已經關門的小雜貨鋪旁邊的人。 
    “我會跟著你一輩子的。”小元又說。 
    這裡是一個連接著外面公路和居民區的交接點,旁邊一個人也沒有。 
    “我總要試下。”那人忽然站了起來,手裡提著一個包袱。 
    原來是小元的母親。 
    “你明天就要走了是吧?”小元忽然轉過頭,帶著微笑望著我,而我木然地點點頭。 
    “在這裡,也就你對我最好了。”小元忽然伸出手,如同長輩似的伸出手想摸我的腦袋。 
    “你又想干什麼?”女人忽然尖聲叫道,就像是手指甲刮過黑板上的聲音。 
    小元的手在半空中停下了。不知道為什麼,我下意識地覺得此刻的小元非常危險,我跑到了那女人身邊。 
    女人用手將我推到身后。 
    “我討厭這身體了。”小元雙手抓著自己腦袋低聲說著。 
    “你為什麼總要和我捉迷藏?我說過你玩不過我的,無論你躲到那裡我都可以找到你。”小元伸出雙手做環抱狀朝我走過來,我明顯可以感覺到女人在發抖。 
    “逃啊,躲起來,然後我再來找你,我說過的,我最喜歡找躲起來的人。”小元一邊咧著嘴巴笑著,一邊走過來。 
    “快走,別讓他找到我們。”女人伸出手來拉著我在寂靜的街道上跑了起來。 
    回頭望去,小元依舊站在原地一動沒動,只是對著我們伸著手。 
    我們先后跑到了好幾個地方,可是每次還沒等坐穩,小元就從黑暗之中慢慢走出來。 
    “我又找到你了﹗快跑啊,快躲起來啊﹗”女人聽完了發瘋似的叫喊起來,又拉著我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那女人和我都沒氣力了,后面幾乎是被她拖著走的。兩人靠在馬路上的鐵欄杆上大口喘氣。 
    “跑不動了?”小元從身后的鐵欄杆之間的隔縫中伸出腦袋,傻傻地笑著。 
    “老娘不跑了﹗”女人不知道那裡來的氣力,忽然伸出雙手按住了小元的脖子,把他拖到地上,可是小元依舊笑著。 
    “我只是買賣東西,從來沒殺過人,平日裡對你忍讓夠了,你是第一個﹗” 
    “第一個么?不是吧?”小元的聲音已經被掐的走了音,尖細如同快要斷水的水龍頭。 
    “弄瞎他的眼睛,他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我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這句話,而且嘴裡不由自主地說了出來,那女人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真的伸出手指頭按向了小元的眼窩。 
    一股子鮮血從眼窩裡飛射出來,濺了女人一身,可是小元卻不知道疼痛似的笑著,也沒有任何的反抗,過了會,小元才真的躺在地上不動了,女人也用盡最後的氣力拉著我繼續往前跑,一邊跑還一邊罵罵咧咧。 
    我則回頭望瞭望,小元躺在那裡沒有在動彈。 
    終于,我和她都跑不動了,癱倒在地上,喘息了一陣,女人的聲音似乎又恢復過來了。 
    “我救了你的命啊,細伢子。”她得意地轉過頭說。
  • “小元不是你兒子么?”我整理好呼吸,奇怪他們母子怎么會這樣。 
    “他才不是我兒子﹗”女人皺著眉頭,表情如同惡神,雙拳緊纂。 
    “我原以為他只是件貨物,不料想居然像狗皮膏藥一樣脫不了身了。”她繼續抱怨道,不過轉頭看見我不解的樣子,又不耐煩地擺擺手。 
    “我和你說這個干什麼,你個小鬼也不懂。”她站起身來,伸了個腰。 
    “應該看不到他了。天天說捉迷藏,死小鬼,老娘弄瞎你眼睛看你怎么找我。”說完,她忽然瞇起眼睛望著我,猶如一個餓鬼望著食物,讓我不住后退了兩步。 
    “和阿姨走吧,阿姨帶你去好玩的地方。”她朝我伸出手,我拼命搖著頭后退,她忿忿地罵了一句,不再理我。 
    “你去那裡?”我見她轉身,忽然很費力地彎著腰。 
    “不用你管。”她有些奇怪的轉動著脖子,“怎么頭髮老是被鉗著的感覺。” 
    我忽然發現女人的脖子上伸出一只胖胖白白的手,佈滿著青色的血管,猶如枯葉上的經脈,于是我抬起頭望去。 
    又一個小元沉重的身體壓在女人的背上,誇張的裂開嘴巴笑著,一只手攥著女人的頭髮,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嘴巴上,對著做了個收聲的動作。 
    不過我覺得又有些不妥,因為小元的臉上沒有任何傷痕,可是那女人明明剛才手上在滴血啊。 
    女人似乎絲毫不知道,而是沿著街道朝前走去,走不了幾步,就轉動轉動脖子。 
    “走到那裡,我都能找到你。”忽然耳朵邊上穿過一陣低語似的聲音,那聲音是小元的。 
    我沒有回家,而是一直坐到天亮,因為腳有點軟。 
    當白天回去的時候,挨了頓臭罵,外婆和母親嚇壞了,不過好在我沒出什麼事情,自然也就算了。 
    不多久,聽說有警察來到這裡,拿著一張通緝令尋找小元的母親,或者那個女人更加合適。 
    “那人到底是誰啊?”我問母親。 
    “這個女人是一個人口販子,專門炒賣幾歲的娃娃,就像你這樣大小,她把騙來的孩子集到一起,拉到鄉下去買,可是有次晚上司機沒睡好,車子翻到河裡,所有的孩子都淹死了,而且泡了好多天才被發現,撈起來的時候一個個頭腫的跟包子一樣,頭上的青筋都暴出來了。十幾個娃娃,嘴唇都紫的厲害,眼睛都被額頭腫起的頭皮壓的看不到了,全身皮膚泡的跟蘿蔔一樣透明。那天警察把通緝令和事情經過告訴我們,大家才知道那女人是個這么狠心的人,她自己也有娃,卻干這種傷天理的事情,可惜沒抓到她。”母親憤憤不平地解釋說。 
    “小元不是她的娃。”我忽然說。 
    母親有些奇怪,但又自顧自的說到︰“管她呢,反正警察說她被人告發前好像也騙了個娃,而且經常帶在身邊,估計也想認個兒子吧。壞事干多了,可能自己生不出來﹗”母親再次痛罵道。 
    說完,母親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后來再去外婆家,那房子又換了別人了,只是那個女人再也沒了下落,后來偶然聽到鄰居議論起,再別的地方也看到過一個帶著大頭兒子的瘦弱女人。只是一直抓不到,這兩人彷彿在和警察做迷藏一樣。 
    后來,我經常做一個同樣的夢,夢中我遠遠的看見一伙孩子在玩捉迷藏,孩子們一個個笑著躲好,只有一個背對著大家枕著手臂靠在牆壁上數數。我也高興地朝他們走過去想加入。 
    靠牆的孩子忽然轉過頭,他沒有眼睛,眼窩處只有一片片血迦,將眼皮和額頭拉的緊緊的,形成了幾條深如溝壑的抬頭紋。 
    那臉正是小元的臉。 
    夢中我的正嚇得一步步往后退,先前躲藏起來的孩子忽然都從躲好的地方走出來,慢慢朝我走來。 
    他們都是小元,胖胖大大水腫的腦袋,細小的眼睛,青而發紫的嘴唇,濕漉漉的身體都一個樣子,卻又彷彿有點不同。 
    “來玩捉迷藏吧。
  • “來玩捉迷藏吧。”他們異口同聲地充滿稚氣喊道。 
    我從夢中驚醒,一身大汗。似乎明白了那女人為何怎樣也甩不掉小元了。(捉迷藏完)
  • 第七十九夜  半根針 
    可能是颱風的緣故,原本火熱的八月也涼爽起來,只是想到即將到來的七月半,忽然覺得這天氣又十分應景了。不知道紀顏和李多已經走到那裡了,隨手打開郵箱,卻發現居然多了封紀顏的來信。 
    這家伙相比知道七月半將至,居然發了封問候信,只是看著多少有點別扭。 
    “又快到七月半了,前些日子我和李多為了尋找當地的傳說故事,要渡過一條河,據說河對面的村落發生過非常奇怪的事情,我急于過去,只是河面沒有橋,水卻又漲的厲害,所以搭了個老人的船過去,沒想到居然有意外的斬獲,時至鬼節將近,或許這個故事你可能用的著。”我看了看前面的話,忽然來了精神,早上起來的困意一掃而空,繼續看了下來。 
    “這裡荒涼的很,四處望去只有無邊無際的石灘和雜草。原本狹窄的河面忽然湍急起來,就像揉散了的面團,水浪都是一塊一塊地涌動著,我和李多找了許久,卻沒有看見過河的橋,天色漸漸暗淡起來,剛剛結束的大雨似乎又有回頭的意思,河面的鵝卵石被雨水沖刷的光亮異常,正著急,卻看到在水天一色的角落裡居然停靠著一葉扁舟,不仔細看,彷彿被融進去了一樣。 
    我走過去,一位帶著灰白色草帽,披著件陳舊藍色工作服外套,下體套著灰色短褲的擺渡人,悶著頭在抽著水煙。我走過去,問了聲。 
    ‘請問開船么?’ 
    他抬起頭,臉猶如一個干癟放置很久的老面饅頭,帶著萎黃,又像個縮嚴重的蘋果,眉毛幾近脫落了乾淨,眼睛和臉頰都鋪滿了深入溝壑的皺紋。嘴巴含著煙嘴,帶著漠然的眼神望著我們。卷至手肘處的袖子下面是佈滿了如蚯蚓粗細的長長的血管,一根根凸立出來──常年接觸水的人都會這樣,皮膚黃而乾燥,上面站著一層層還未完全脫落下來的灰黑色的死皮,終于,在注視了我們幾秒后,他的嘴巴離開了水煙筒。 
    ‘當然開,不過你們姓什麼?’他操著濃重的地方口音問道。 
    我奇怪他的問題,不過還是告訴了他,李多也有些不悅,性急的催促著。 
    他看上去似乎年紀很大了,卻不知道為何還在擺渡,而且這裡似乎很少有人來,或許不是我們,他一天也接不到一個客人。 
    老人的身體去很健碩,站立起來后面如鐵板一樣整齊直立,他將水煙筒收拾起來,順手結果我們的行李,船體不大,卻也勉強容的下四人,我和李多對面而坐,老人則站在船頭,將船撐離了河岸。 
    船緩緩的駛向河心,水流似乎也小了些,河邊還有很多聳立的怪石。 
    ‘七八月山洪來的凶,這裡的水也漲的厲害,所以必須看那些石洞,如果河水過了石頭,就是在高的錢,也是不能出船的。’老人的聲音很沙啞,卻非常清晰,他可能看我盯著石頭看,于是解釋了下。
  • ‘您剛才為什麼要問我們的姓?’李多好奇地問老人。老人遲疑了下,忽然朝天高亢的唱了起來,歌聲從四周的山壁反射回來,在耳朵邊上環繞開。 
    ‘過河人喲,莫著急,待我將你姓名問喲,不怕惡浪與險灘喲,船工一身都是膽羅,出船寧帶一根針,回家不載陳姓人喲。’老人唱完了,這才低頭對我們說。 
    ‘我是住在河對面的船工,這一帶有規矩,出船定帶一根針,回船不載陳姓人。’ 
    ‘哦?不載陳姓人是因為陳沉諧音吧,可是為什麼要帶一根針呢?’我好奇地問。 
    ‘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告訴你為什麼要帶一根針。’老者抬起頭望望淫靡的天空。 
    ‘這一帶地勢不好,加上非常荒涼,所以也就沒去修橋,自然就多了我這樣的擺渡人,以前河對面的村子還算熱鬧,大家要出去趕集看戲采買貨物都得靠我們船工雙手搖過去,有些人世世代代都是吃河面飯,河邊生,河邊長,即便死了,也要讓家人葬在河岸邊上,這是我們的命,雖然辛苦,卻也活的下去。 
    出船的人水性都好,這是當然的,可是只要是第一次單獨出船,老人們總交代,身邊帶好一根針。我問為什麼,他們總是嘆氣搖頭不語。 
    我第一次單獨出去,也很歡喜,只是對這根針有些看不大起,可是既然長輩說了,自然點頭稱是,便將針別在褲腰帶裡,時間長了,自然也就忘卻了。 
    直到有一天,也是這樣的日子,七八月間,豪雨連這幾日,大家都出不了船,沒了收入,坐在家裡發呆,好不容易雨停了半晌,我趕緊推船出河,等著人來。 
    果然,那天生意旺的很,中午出去的,到了天擦黑的時候已經過了十幾躺了,我幾乎沒歇過,雖然累,卻心中高興,一來有了生計,二來覺得自己的本事幫了人。 
    我剛準備回去,卻被一個年輕人叫住了。 
    他身材高碩,不過天色已經灰暗,我看不清他容貌,一身讀書人打扮,手上還提著一口皮箱子,腳踩黑皮鞋,我瞧他眼生,更斷定他不可能是本地人。 
    ‘帶我過去吧。’年輕人在身上摸了摸,掏出錢,我瞅了下,已經超過了雙倍的船錢,剛想接過來,忽然想起來還未問他。 
    年輕人居然姓陳,我有點懊惱,擺擺手說不渡了。 
    ‘你要是不渡,這天已然黑了下來,這十裡八地的一個人也沒有,難不成我還要走回去不成?姓陳又怎了?難不成姓陳的都一輩子不要渡河么?為什麼這個年代還有你這樣封建迷信的人啊。’他有些生氣,大聲斥責著我,接著又在身上掏了掏。 
    ‘拿去﹗’他居然又多拿了些,我猶豫了下,那時候人年輕,天不怕地不怕,那裡管得了這么多,只是想著總是要回家的,多帶一個人有何不可,一手接過錢,就讓那人上了船。 
    我載著他,朝對岸劃去,可是心裡多少有點不安,原本熟悉的水路居然有些陌生起來,只恨不得能來一陣大風,將我一下吹到對岸,早些回家了事。 
    船到河心,兩人攀談了下,原來這個陳姓年輕人居然還是個讀過大學的秀才,而且是來這裡采集民風民俗的,並且帶了一箱子書來教化這裡的孩子,聽了他這話,我也忍不住對他敬佩起來。 
    可是沒想到,離岸還有幾裡的時候,真的開始下雨了。 
    雨勢來的非常大,不消片刻,我的船裡也灌滿水了,風也吹得厲害,只是不把我朝岸邊吹,而是往河心吹,我頓時慌了手腳,年紀輕,還從來沒遇見過這種事情。 
    ‘船家,現下怎么辦啊?’年輕人大聲喊道,可是口齒不清,含含糊糊的,估計是雨水沖進了嘴巴裡。
  • ‘你抓牢住船,我想辦法﹗’我叮囑他,心中卻忍不住恐懼起來,雖然撐船時間不長,但知道這樣的風雨下,一旦船撞到凸起的石洞,我們必定要落河,別說是這秀才,就是我也不見得能游的出來。 
    果然,還沒等我說完,船就翻了過來,我和年輕人都落進水裡,水流重重地拍在我身上,肉痛的厲害,嘴巴,鼻孔都灌滿了水。 
    不過還好,我勉強游出了水面,只是不見了那個讀書人,旁邊都是黑乎乎的河水,雨聲混雜著雷聲,把我呼喊的聲音淹沒了。 
    ‘許是已經沉到底了吧,唉,這姓還真邪門。’我感嘆了下,立即朝對岸游過去。 
    忽然,腳底下一沉,彷彿被人拉扯了一般,接著腰上也有被抱住的感覺,我整個人迅速往水下翻過去。 
    一個閃電打過來,我看到那個年輕人死死地環抱著我的腰,他的雙手拼命摳住我的褲腰帶。 
    ‘放手﹗不然我們會一起死的﹗’我大聲叫喊著,可是他彷彿已經沒了知覺般,呆呆地抓著我,拼命搖頭。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曉得我氣力一盡,明天就要等我家人來為我撈尸了,水上的人都知道,就是水性再多好的人,一旦被這種求生慾望極強的人抱住,都沒辦法生還。這種人如同秤砣一般,就是沒有這風雨,帶著他都很難游過去。 
    我忽然想了起來,想起來臨走前帶的一根針。 
    那時候我沒有多想,從褲腰裡翻出那根針,朝著年輕人的手背狠狠扎了下去。 
    他大叫了一聲,帶著憤怒和怨毒望著我。 
    ‘別怪我﹗否則大家會一起死的﹗’我閉著眼睛,將針拔了出來,又再次扎下去。 
    腰間的氣力果然小了,我馬上掙脫了他的手,只是用力過大,拔出的針斷掉了,枕頭留在了那年輕人的手背上。 
    我鼓足了吃奶的勁,等我摸到河岸的石頭,掙扎著爬上去,雨水立即小了起來。 
    我見沒了危險,就暈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家裡了,家人說我命大,這種天氣,十個有八個難回來,村裡人都說那晚上的雨這輩子都沒見過,下的那么大那么急。 
    他們還說,般我回來的時候,手心裡死死地纂著半根針。 
    那以後,我大病了一場,閉上眼就看見那年輕人濕漉漉地站在我面前向我索命。而我也終于明白,老人們為什麼叮囑我要帶一根針,而又一再不願意說明原因。 
    那半根針我藏了起來,這件事沒告訴過別人,只是向我父親說了說,當年父親聽完大驚,他之所以驚訝不是因為出了這檔子事。 
    ‘你沒有把針完整拿回來?而是斷了一截在那人手裡?’他失色地問道,我則回答說是。 
    ‘這是大忌﹗除非我們可以找到那人的尸首,否則就,’父親說了一半,卻打住了,接著嘆氣著搖搖頭,即便我追問,他也不再告訴我。 
    隨后,大家找了幾個水性好的沿河搜索,可是卻沒有找到那人的尸體,這讓我著實擔驚受怕了好一陣子,不過接連十幾年沒有事情發生,我也就漸漸淡忘了。 
    直到我也結婚生子,直到我的女兒慢慢長大。雖然我的父親在憂慮中去世,甚至臨終時一直握著那半根針。可是我卻沒有過多介意,或許是從小就不信鬼神的原因吧,而且那以後我也很注意天氣,絕對不再強行帶人渡河了。 
    去年的八月初,我接到女兒的信──這裡唯一能夠和外界聯絡的郵電亭也離村子有幾十裡遠,我隔段時間就會去那裡替全村的人取信,她在信裡告訴我,會帶男朋友來這裡。這么多年,女兒只要在外面,她都靠寄信過來,只是最近一段時間信卻有些異樣。
  • 那些信彷彿被霧氣打過一樣,濕漉漉的,我以為是郵遞的時候著了水,可是其他的信都沒什麼。我曾經回過信詢問她,女兒只說是不小心沾了水,或者是每次都是剛洗完衣物碗筷才開始寫的。 
    那點水經過這么長時間還沒干么?我狐疑起來。 
    不過我並沒有過多介意,只是急著回去把這消息告訴孩子他娘。 
    我們倆沈浸在快樂之中,自從女兒去外省讀大學后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上一次已經是半年多以前了。 
    這一代帶人渡河的已經越來越少,為了怕他們來的匆忙找不到人渡河,接下來的日子我天天都在河邊等待,而且不載被人,只為等他們──畢竟靠女兒寄來的錢就足夠維持家用。 
    接連等了十幾天,一直到七月半那天晚上,那天我本不願意出去,行船的人忌諱鬼節,尤其是河底冤魂多。于是剛到天擦黑,我便打算撐船回去。剛起身,卻看見遠處走來兩個人。 
    一個年輕女的和一位個子高高的男人,兩個人的手緊緊的牽在一起。 
    那女的自然是我女兒,可是當我看到那男人卻嚇了一跳。 
    我不知道為什麼想起了幾十年的那個書生樣子的年輕人,除非了衣服髮型不同,甚至連手裡提著的箱子都是一樣的。可是就是臉卻依舊覺得模糊,似像又似不像。我暗自咬了咬舌尖,告訴自己天底下哪有如此怪異之事,全當是自己老眼昏花所致。 
    未來女婿對我很是尊重,女兒也熱情的向我介紹。原來這個男的是女兒大學同學,比女兒高上一屆,女兒的工作也是他幫忙介紹的。我自然對這個女婿非常歡喜,看著天色已晚,便不再多聊,讓兩人上了船。’老船工一邊搖著槳,一邊說著,船已然接近河心,他卻忽然停住了,帶著怪異的眼神,瞇起眼睛望著我和李多。 
    ‘就像你們兩個一樣,都是相對而坐,很高興的望著對方,可是當時我覺得有些怪異,但始終沒有覺察出來,這事本來對在船上討了二十多年生計的人來說應該很容易想到,可能是當時過于高興,卻忽視了。’他長嘆一口氣,將草帽壓低了下,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了。 
    ‘那天還有個一同撐船的同村人,他的船也載了兩個姑娘,是村子裡的,說是到河邊燒紙錢剛回來,他的船經過我的旁邊的時候,忽然望瞭望,然後奇怪地說了句話。 
    ‘好淺啊。’然後就劃開了。我沒在意,只當時一句玩笑話。 
    回到村子裡,我婆娘都等急了,早就做好了一桌子菜,都是時令的河鮮,水上人家,大都魚蝦為主,我怕女婿吃不慣,畏腥,還特地做了些豬肉和菜蔬。男人隨著女兒一起叫爸爸媽媽,我們聽著相當高興,我也干脆直接把他當女婿看待。 
    那天晚上吃的很愉快,雖然在燈光下我一直看著女婿的左手。 
    我當時斷掉的半根針就遺留在那年輕人的左手裡,雖然自己一再罵自己多心,可是眼睛卻不自覺的瞟過去。 
    即便吃飯,女兒的手依然牽扯著那男人的左手,我看不到什麼。 
    吃過晚飯,我為女婿騰出了一間房,女兒有些不高興,我可不管,雖然我們家貧賤,但這女孩子家的清譽還是要的。 
    但是,河畔的村子,晚上風中帶水氣,吹一夜就能傷了骨頭,別說我一把年紀,就是年輕人也吹不起,而家裡就兩間睡房。 
    女兒自然跟著他娘。 
    我只能跟女婿睡。 
    可是當時我望著女婿的眼睛,他似乎很樂意,又彷彿是河邊捕魚人拿著魚叉死死地盯著活魚般。 
    ‘睡吧﹗’我咬切牙,熄了燈,和衣躺下。 
    那邊房裡娘倆多些時日沒見,自然少不了悄悄話,不過到了后半夜,自然也平靜了,只有細小的鼾聲。
  • 我則混混沉沉睡去,盡做夢,夢見那個掉進河裡被我用針扎手的年輕人。 
    沒過多久,我就感到臉頰上冰涼的,睜開眼睛,發現女婿渾身濕透地站在我面前,盯著我看,他頭髮一縷一縷地,正朝下滴水。光著上身,穿著一條短褲。 
    他的樣子和那個掉水的年輕人幾乎一摸一樣,彷彿剛從我夢中的河底爬出來一樣,我猛的一激靈,跳了起來,抓起床邊的撐衣棍。 
    他似乎有些驚訝,然後看了看自己,接著笑了笑。 
    ‘不好意思,爸,嚇著您了,我睡不著,所以出去游了下,因為身體弱,從小就被送到游泳隊學,這不,反而慣了身臭毛病,一天不游反而渾身不舒坦。’他又低頭道歉,然後進去了。 
    我這才放下東西,再次躺下來。 
    可是又那個人喜歡七月半晚上去游泳?而且只要不和女兒握著手,他的左手要么藏在身后要么緊緊攥著。 
    如果不看看他的手,恐怕我是不會安心的。帶著這種想法,我又昏睡過去。 
    女兒告訴我們,她會和準女婿在這裡留一個禮拜。 
    ‘爸,一個禮拜我們就要趕回去了,時間不多,等以後我們還會常回家看望二老。’女兒笑了笑說,女大不中留,這點我知道,何況這裡窮鄉僻壤,總不能讓自己女兒走自己的老路吧?可是想起來鼻子卻又一陣酸楚,彷彿被人從鼻孔倒進了姜水一般,又苦又辣。 
    這個女婿不愛說話,卻畢恭畢敬,我則一天到晚把眼睛掛他身上,終于,我想到一個看他左手的機會。 
    ‘你喜歡游泳,今天天氣不錯,河水也暖,要不我們爺倆去游個痛快?還可以比試下么,游不過我,我可不答應我閨女嫁給你。’我開玩笑打趣道,女婿爽快地答應了。 
    ‘我一定會贏你。’他半瞇起眼睛,笑嘻嘻地說。 
    正午河水最不傷人,我帶著他來到河邊,一個人也沒有,這一帶是半山環繞,加上雜草多,太陽照不進來,溫度要低很多。 
    我迅速脫光衣服,然後看著他。 
    女婿也慢慢拖掉衣服,我終于看見他的左手,不知道該說失望還是高興,他的手上什麼也沒有,光滑的很,白白嫩嫩,一看就是拿紙筆的讀書人一般。 
    ‘游吧。’他撲的一聲跳進河裡。我也緊隨著下了河,心裡石頭落了地,自然沒什麼牽掛,游起來也格外暢快。 
    我和他都是話不多的人悶葫蘆,可能因為這點女兒才喜歡他,兩個人互相聊了下,就默不作聲。 
    河水有些混濁,揚起的泥沙弄得我什麼都看不見,想想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猶如一塊疤一樣焊在我心裡,我盡力朝前游過去,望見女婿正在前面一個身位的地方,可能自己確實老了,便想做鼓氣超過他。 
    可是當我低頭的時候,自己的那股氣一下就沒了。 
    我的身體下面浮起一件東西,一件人形狀的東西。 
    我起初以為是陽光下自己在河底的影子,可是伴隨著捲起的泥沙漸漸退去,那居然是具尸體。
  • 頭髮差不多掉落個乾淨,臉猶如泡發的香菇,帶著紫黑色的細小血管密布整張氣球般的臉龐,嘴裡鼓鼓囔囔的,不知道含了什麼東西,四肢也無力的漂浮著,他慢慢浮上來,幾乎快要碰到我的臉了。 
    雖然樣子變化極大,但我從他的衣著一下就認出來了,那是二十多年前沒找到的尸首,只是那個皮箱子也看不到了,想是被沖走了。 
    我平素膽子極大,但這下也嚇的著實不輕,一口氣沒接上,嗆進胸膛裡,而且腿又抽筋了。 
    而且我看見眼白鼓出的尸體望著我微微笑了下,他左邊的袖子漂浮起來,擋住了我的眼睛。 
    我的咽喉處開始有了勒緊的感覺,漸漸覺得喘氣不過來,眼睛一片黑暗,最後聽到的是女婿的呼喊聲。 
    醒過來的時候,周遭圍了很多人,我已經躺在自家床上,原來女婿把我抗了回來。 
    ‘尸首﹗那尸首﹗’肺裡似乎還有積水,我又大聲喊起來,所以距離的咳嗽,我婆娘輕輕拍著我的背。 
    ‘撈起來了。’旁邊的村民告訴我。 
    ‘二十多年的尸體為什麼浮不上來?而且還沒爛掉?’我大聲問道,不知道是問自己,還是問別人,因為我想知道答案,否則我會瘋掉。 
    ‘爛沒爛不知道,不過浮不上來那是自然的了。’女婿忽然冷冷說道,‘他的肚子裡面,全是鵝卵石,剛才他們搬上來的時候咕嚕咕嚕作響,跟工地的水泥攪拌機一樣,肚皮上凹凸不平的,一個人吞了那么多石頭,自然是起不來了。’ 
    ‘難怪,我看見那尸體嘴巴鼓鼓的。’我這才安靜下來。 
    ‘而且,那尸體沒了左手,好像被什麼啃掉了一樣。’旁邊的一個人囁囁地說。 
    我沈默了下,揮了揮手,示意大家散去,然後不理家人的詢問,埋起腦袋睡覺。 
    其實我那裡睡得著。那個帶著半根針的左手究竟在那裡,找不到那半根針,我遲早會像我爹一樣郁郁而終,死都不安心。 
    日子逐漸過去,女兒也告訴我很快他們就要離開了。好在身體沒過多久就康復了,只是心病無法醫治,村裡的人知道幾十年的事情的不多,我在村子裡有一定威望,于是讓大家出點錢把那人尸體好生安葬了。 
    女兒牽著女婿的手,面帶愁容地看著新墳。 
    ‘好可憐,連名字都沒有。’ 
    ‘為什麼沒有,說不定和我同名。’女婿忽然冒出一句,我用眼睛瞪了他一下,這才收聲。 
    七天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女兒居然哭了起來,可能是非常不舍得,但又沒辦法。 
    ‘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孩子娘抹著眼淚抓著女兒的另外只手,‘你看手這么涼,以後懷了娃娃一定要注意。’ 
    ‘嗯,他會照顧好我的。’女兒笑了笑,望著女婿,女婿也點了點頭。 
    我提出送他們過河,被拒絕了,理由是我身體剛好,不適合,還是多臥床休息。 
    ‘爸媽我們走了。’女婿朝我們鞠了個躬,接著忽然鬆開握著女兒的左手,朝我伸過來。我愣了下,心想可能這是他們的道別模式,也伸出手過去,兩人握在一起。 
    那時候,我感覺到手心一陣微微的刺痛。 
    女兒和女婿消失在門外,我把手轉過來,手心裡是半根生鏽的針頭,那時候的我猶如當頭棒喝,張了張嘴,想叫女兒回來,但我知道無濟于事,孩子娘還以為我舍不得,安慰我說;‘女兒還會回來的,難過什麼。’ 
    ‘回,回不來了。’我哭喪著說,不再理會她,只是沖進內屋,翻出一個小鐵盒子,打開來,裡面是另外半根針。 
    兩下裡一重疊,正好在一起,一根完整的針,就是二十年前我帶出去的那根。 
    我無力的把盒子放回去,吃力的撐起眼皮,忽然看到牆角裡的皮箱子。 
    那個女婿第一天來帶來的皮箱子。 
    那個和二十年年輕人手裡提著的一摸一樣的皮箱子。 
    只不過,前幾
  • 只不過,前幾天它還好好的,可是現下那箱子在往外冒水,一股股的水流從箱子縫隙出流出來,濕了好大一塊地方。 
    我爬過去──因為腳已經完全使不上氣力了,強忍著打開了箱子,裡面並沒有我以為的東西,那只失蹤的斷手。 
    裡面只有很多信,都被水泡著的信。 
    每一封,都是我們曾經收到過的,都是女兒曾經寄過來的。那些信大都字跡泡的十分模糊了。我發瘋似的把信和箱子全部扔到屋子外面,老婆怕極了我,她后來說我彷彿如餓鬼一樣。 
    幾天后,我再次去郵電亭,那裡果然有我的一封信。 
    可惜不是我女兒寫的,那是她單位寄來的。當我打開信,雖然已經有了準備,卻還是差點昏過去。 
    信上面說,女兒兩星期前獨自去游河,遇到風浪遭到不測,結果女兒的尸體過很久才被打撈上來了,而且最蹊蹺的是,女兒被打撈上來的尸體,手裡緊緊的纂著一個斷手,一個斷掉的男人的左手,在場的人都說那手看起來彷彿被浸泡了很多年一樣。而這封信也不知道為何許久才到這裡。 
    拿著信,在郵電亭呆坐了好半天,我才撐船回家,甚至不知道如何告訴家裡的那位,所以我決定隱瞞起來,只說是女兒出國了,總之瞞多久是多久。 
    回來的時候我又遇見了那個伙計,這時候我才明白,他那天說的太淺了,其實是好奇為什麼我的船上一個大男人卻還沒有一個女孩子吃水深。 
    我苦笑了下,那當然,當時船上的只是一只斷手罷了。”船夫終于說完了,船也已經到岸。我把船錢給他,他卻搖搖手。 
    “不用了,你們能聽我的故事,我就很高興了。”他樸實地笑笑。 
    “那A村往那裡走您能告訴我們么?”李多笑著問他,船夫點了點走,走下船,對著地圖詳細的指點我們,接著才上船離開。 
    望著他漸漸消失在河面的身影,我也才想起,他剛才上下船的時候,船身動都沒動。 
    誰知道呢?或許是他常年在船上穩定性好吧。 
    還沒到村子,就聽到了這樣一個故事,不免有些抑郁,可是誰又曉得那村子裡還有更奇異的事情呢?只是時間不夠,我只能先說到這裡了,過幾天我再告訴你吧。 
    一切安好,也祝你和落蕾身體健康。” 
    信的內容結束了,看來紀顏是離開了村子以後為我寫的信吧,當然,我更著急幾天后他的故事,那個奇特的村子又有些什麼呢,不過既然他能告訴我,相比定然是沒有什麼危險,只要一切安全,作為朋友的我來說自然是無比歡喜了,不過,想想如果我是船工的話,恐怕也會毫不猶豫的拿起針扎下去了?或許每個人都會吧。(半根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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