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三減一等於幾(長篇)

序 

  那個鎮子叫絕倫帝。
  絕倫帝很小,但由於它是我的故鄉,所以它有幸被媒體報道過幾次。
  多年前,西安電影製片廠錄音錄影出版社曾經出版一盤我唱的盒帶,其中一首歌是寫絕倫帝的,我深情地唱  道:

那疙瘩沒有妖魔鬼怪,
那疙瘩居民善良無猜,
那疙瘩冰雪寂寞天藍地白,
那疙瘩向日葵金燦燦滿世界地開……
可是,自從那個嬰兒出現之後,小鎮就像電腦染上了最可怕的病毒一樣,變得越來越恐怖了…… 
  這一天夜�突然停電了,小鎮漆黑一片。
  男女老少的狗一齊狂吠起來。
有雜亂的腳步跑動聲,有大人尋覓自家孩子的呼喊聲,還有手電筒的光,在夜空中晃來晃去……
  有電話的人家紛紛向變電所詢問,可是一直占線,打不通。
  一些人家點上了蠟燭,燭光微弱。整個小鎮好像半夢半醒。
  張古本來要寫一份重要報告的,他是鎮政府的秘書,明天要交上去。可是,電腦用不成了,他特著急。
  他走出門,打算去變電所問問。
  今天在變電所值班的正巧是他的朋友馮鯨。他比張古大幾歲,他倆都是網蟲。
  三個鄰居女人在院子�乘涼。沒有電,在房子�沒意思。
  她們和張古開玩笑:“小夥子,咱們17排房只剩下你一個男人了,天這麽黑,你要保護我們,可不能逃脫啊 
  張古笑道:“我還指望幾個嫂子保護我呢!”

  小鎮都是連脊房子,一排五家。張古住的這排房子,位於小鎮最北端,編號第十七排。房後面,就是寬闊的莊稼地了。最近一段日子,除了張古,其他幾家的男人偏巧都不在家。
  變電所在小鎮郊外,大約一公里。張古跑步很快就到了。

  他進了值班室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問:  “馮鯨,怎麽搞的?”
  馮鯨說:“我也不知道,我一直給縣�打電話,占線,一直打不通。
  “今晚能來電嗎?”
  “那可說不准了。”
    張古罵起來。
  馮鯨還在一遍一遍地撥電話。

  張古說:“看來,我的報告只有明天到單位寫了。”說完,他起身朝外走。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馮鯨突然在後面問他:“張古,你說,三減一等於幾?”
  張古回過頭,馮鯨正認真地看著他,等待他回答。張古覺得馮鯨的神情好像有點和平時不一樣。他有點莫名  其妙:“你說呢?”

  馮鯨:“我當然知道了。現在我問你呢。”
  張古一本正經地算了算,然後說:“我算不出來。”
_  馮鯨一下笑出來。
*  張古:“你到底要幹什麽?”

  • 她只好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又喊了一聲:“連類,你在嗎?” 
      這次,她聽見連類在�面說話了:“是慕容太太嗎?你等一下。” 
      慕容太太就沒有走。大約過了5分鐘,連類才走出來。慕容太太覺得�面好像還有一個人。她感到很奇怪:  連類在�面幹什麽呢? 
      慕容太太:“連類,我來做一條連衣裙。” 
      連類掩飾著自己的不自然,說:“這布料真漂亮,挺貴吧?” 
      慕容太太:“其實很便宜的。” 
      連類四處找軟尺。她好像有點心不在焉,反復在一個地方翻了好幾遍。 
      終於找到了。她開始爲慕容太太量身。慕容太太叮囑她不要做得太瘦…… 
    然後,慕容太太就回家了。 
      她家的院子很寧靜,和平時一樣。悲劇沒有任何徵兆。 
      她走進屋子,看見那個男嬰還在床上玩玩具。他使勁地揪著一隻玩具兔子的耳朵,好像要把那耳朵揪下來。 
      迢迢不見了。 
      慕容太太就有點發怵。 
      她急步到各個房間看了看,沒有!地窖�,床底下,窗簾後,衣櫃中,都沒有。她傻了:“迢迢!--迢迢! 
      沒有回音。 
      她跑到院子�,院子�空空蕩蕩。“迢迢!--迢迢!--” 
      她的眼睛一下就看到了那眼井。她幾乎在那一刻斷定了心愛的女兒就在那�面。 
      她的腿劇烈地抖動起來,費好大的力氣才邁開步子。 
      來到井邊,她朝�望去,一眼就看見了那紅色的衣服。那是她的女兒。她好像是頭朝下掉下去的。 
      慕容太太一下就癱倒在地,嚎叫道:“救命啊!!!--” 
      李麻是第一個跑過來的。 
      鄰居們很快都跑過來了。 
      李麻腰上系著繩子,迅速下到井底,把可憐的迢迢抱上來。 
      迢迢的肚子不大,她沒有喝多少水,她是被嗆死的,鼻孔滲出幾滴黑黑的血。她額頭的血多一些,那是掉下 

      她已經死了。慕容太太當場昏過去。    大家趕緊掐她的人中,忙乎半天,她終於醒來了,抱緊迢迢號啕大哭,又背過氣去…… 
      迢迢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來了,他們肝腸寸斷,哭成一團。那情景極爲淒慘。後來,迢迢的屍體被放在她自己的小床上。 

      鄰居們靜默而立,所有的女人都哭了。 
      那個男嬰好像第一次見到這種場合,第一次見到這麽多人,他老老實實地縮在床角,膽怯地看著這一切。 
      張古也在場。他在痛苦地思索:這男嬰到底有幾個? 
      出事了,慕容太太家沒有人照顧男嬰,就把他提前送到了李太太家。迢迢的爸爸接到了電報,很快飛回來。 
    這個可憐的人,他只和女兒見過一面。他椎心泣血,一言不發,默默地處理著後事。迢迢的骨灰撒在了那個井� 

    排房的居民一起動手把那個井填了,它成了迢迢的墳墓。大家不可能再飲用溺死迢迢的水。又鑿了一眼井。 
    迢迢的爸爸破例在家多呆了一些日子,陪太太。她從早哭到晚。
  • 8、鬼沒 
    ----------------------------------------------------------------------------
      大家都認爲慕容家的事屬於意外之災。沒有人警惕。 
      除了張古。 
      張古除了戴著鴨舌帽,墨鏡,叼著煙斗,又配了一個文明棍。 
      他不能斷定一切都是那個男嬰幹的,他不能斷定那個男嬰到底是什麽,他不能斷定17排房到底有幾個男嬰,  但是他越來越明顯地感覺到來自那個男嬰的一股喪氣。 
      這喪氣彌漫在小鎮上空。 
      這天,張古看完電影回家,在月色中,在溺死迢迢的井的原址上,他看見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還在動,好像是一個小小的嬰兒。 
      張古倒吸一口涼氣:難道是迢迢不散的冤魂? 
      他停下腳步,仔細看,隱隱約約好像是他! 
      他??? 
      他好像也看著張古。 
      過了一會兒,他跑到柵欄前,靈巧地越過去,不見了。他跑得特別快,十分地敏捷。 
      張古快步來到李麻家的窗前,看見那個男嬰正在地上專心致志地玩積木。他確實已經摞得很高了,像一個奇形怪狀的房子。 
      張古悄悄退回來。
      張古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是不是李麻家的大狸貓?是不是野地�竄來的狐狸? 
      如果真是男嬰,是哪一個男嬰? 
      張古和警察鐵柱是同學。 
      他決定和鐵柱談一談,以私下的方式,向他談談自己的看法。 
      第二天晚上,他去了鐵柱家。 
      鐵柱家挺窮的。張古自己帶去了一包好茶。 
      他竹筒倒豆子,都對鐵柱講了--他眼睛看到的一切,他心�猜想的一切。 
      鐵柱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那個孩子?不可能!” 
      張古:“我覺得就是他。” 
      鐵柱:“你是說他是鬼?” 
      張古:“假如他真是鬼我也許還不會這樣害怕。活見鬼,那算我開眼了--最可怕的是我不知道他是什麽!” 
      鐵柱:“我認爲你是恐怖片看多了,精神受了刺激。” 
      張古:“還有一種可能,我想過很多次了--這個男嬰是正常的,還有一個我們無法看見的另一個男嬰……” 
      鐵柱趕緊說:“張古,你別說這件事了,換了頻道吧,別嚇得我夜�不敢撒尿。” 
      不管張古怎麽說,鐵柱就是不信。 
      後來他們又聊了一些鎮政府大院�的事。 
      張古10點多鍾離開了鐵柱家。 
      他剛一出門,就被土坷拉絆了一下,差點摔倒。他在趔趄的一瞬間,看見面前有一個黑影,那黑影明顯想躲避,卻沒有來得及。 

      張古站穩了,看清那黑影正是收破爛的老太太。她鬼鬼祟祟地站在鐵柱家房子的陰影中,不知要幹什麽。 
      她和張古兩個人愣愣地對視了片刻,終於,她低下頭去,匆匆地離開了。 
      張古暗暗地想:這個老太太在跟蹤我嗎?難道,她真的要收我的頭髮? 
  • 這天,張古在辦公室�給馮鯨打電話。 
      張古:“最近那個永遠的嬰兒和你接頭了嗎?” 
      馮鯨:“上個周二我們聊了很久。” 
      張古:“你這傢夥,怎麽不告訴我?”
      馮鯨:“我覺得你都走火入魔了。” 
      張古:“爲什麽?” 
      馮鯨:“你看看你,戴著鴨舌帽和墨鏡,叼著煙斗,拄著文明棍,懷疑這懷疑那,你想當偵探都快瘋了。醒醒吧兄弟!” 
      張古:“是你們該醒醒了。” 
      馮鯨突然問:“你有沒有覺得我很恐怖?” 
      張古氣囊囊地說:“自從你問我三減一等於幾,我還真覺得你很可疑。” 
      馮鯨:“你連這個問題都害怕,那你可怎麽活下去呀?有人問你口袋�有多少錢,你害怕嗎?有人問你什麽時候過生日,你害怕嗎?有人問你去北京怎麽走,你害怕嗎?……” 

      張古:“這些都跟你那個問題不一樣。” 
      馮鯨:“下次我保證對你說的所有話都不帶問號。” 
      張古:“你告訴我,永遠的嬰兒又說什麽了?” 
      馮鯨:“我對她講了那個男嬰的事,剛剛開頭她就不讓我講下去了,她說她害怕。” 
      張古:“還有呢?” 
      馮鯨:“我不想再對你說了。而且我們已經約定好,以後在網上聊天的時候隱藏對話,任何人都別想偷看。 

      張古:“馮鯨,你能不能要求和她見個面?” 
      馮鯨:“她家住在江南一個風景秀麗的小城,八千里路雲和月,說來就能來呀?”     
    張古:“那你讓她給你發一張照片總可以吧?” 
      馮鯨:“假如她是假的,弄一張照片蒙混過關還不容易?即使她過去對我說她是萊溫斯基都沒什麽問題。” 
      放下電話之後,張古發覺身後站著一個人。他被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劉亞麗。她怎麽不聲不響? 
      劉亞麗笑了一下:“什麽永遠的嬰兒?你說的怎麽跟黑話似的?” 
      張古:“一個網友。” 
      劉亞麗引開話題:“鎮長要下鄉檢查各個村的小學校,讓我跟他去做一下記錄。你給安排一下車。” 
      張古:“好吧。” 
      劉亞麗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張古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現在,他覺得很多人都可疑。 
      李太太家,慕容太太家,連類家,都沒有電腦。只有卞太太家有電腦。 
      張古在心中打定了一個大膽的主意。 
      這個周二,天黑之後,他在卞太太家的院子�埋藏起來。他要親眼看見,那個男嬰怎麽溜進卞太太家,怎麽操作電腦…… 
      卞太太她們今夜照常打麻將,還是那四個人。 
      慕容太太的老公回部隊了。慕容太太還沒有從悲傷中徹底解脫,打麻將成了她惟一的消遣。 
      卞太太家的院子�有一個小花圃,旁邊有一個澆花的水缸,很大。張古就藏在那水缸的後面。 
      直覺告訴張古,男嬰今夜一定會來。 
      他要說話,即使是以一個虛假的形象說話…… 
      天很黑,風很大,花草瑟瑟。那條總在張古家門口叫的狗又叫喚起來,它的聲音好像很遙遠。 
      張古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溺死迢迢的那個地方--儘管他很愛迢迢,可是仍然覺得有點瘮。    卞太太家的門一直沒有動靜。 
  • 張古一邊緊張地盯著那扇門一邊緊張地想象…… 
      那個男嬰在夜色的掩護下出現,他靈敏地溜進卞太太家門…… 
      他沒有開燈,而是麻利地打開電腦,上網,進入聊天室,用手指一行行說話…… 
      卞太太的房子�很黑…… 
    電腦螢幕的光射在男嬰的臉上,十分蒼白,很恐怖…… 
      男嬰說:我的眉毛很漂亮…… 
      一個黑影突然從張古的眼前跳過去,他嚇得一哆嗦。那黑影叫了兩聲:“喵--喵--” 
      他松了一口氣。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風越來越大。那條從來不露面的狗好像永遠不睡覺,它依然孤獨地叫著:“汪!汪!汪  !” 
      張古想回家,把所有的窗子關嚴,睡大覺。 
      想歸想,他還是咬咬牙挺下去了。他發誓,今夜他一定要看到真人,查出真相,聽到真話,找到真知。 
      他裹緊外衣,死守。 
      睡意一次次襲來,他幾次都差點睡過去。每次,他激靈一下醒過來,第一個反應都是回頭看一眼溺死迢迢的地方,然後再轉回來看卞太太家有沒有什麽情況。 
      直到天一點點亮了,那個狡猾的傢夥並沒有出現。 
      張古再藏下去沒有意義了,因爲太陽已經一點點照到他的屁股上。 
      他在心�憤憤地罵起來,不知是罵那個男嬰,還是罵自己。然後,他哈欠連天地站起身,回家了。 
      進了門,張古馬上給馮鯨打電話,他要證實一下昨夜永遠的嬰兒沒有在網上出現。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
      張古:“是馮鯨嗎?” 
      馮鯨:“你搗什麽亂?這麽早打電話!” 
      張古:“我直到現在還沒睡呢。” 
      馮鯨:“你幹什麽了?”
    張古:“我在卞太太家房前守了一夜。” 
      馮鯨:“有收穫嗎?” 
      張古:“他沒去。永遠的嬰兒沒露頭吧?” 
      馮鯨:“怎麽沒露頭!她和我幾乎聊了一夜,我剛睡!” 
      張古這下真的傻了。 
      怎麽回事呢?難道永遠的嬰兒真的和小鎮發生的一切毫無關聯?她真的是一個來自南方美麗小城的女孩子? 
      張古沮喪地放下電話,走進�屋。 
      眼前的一幕讓他大驚失色--他的電腦開著,很明顯剛剛被人用過! 
      他記得十分清楚,昨晚他離開家的時候,把電腦關掉了,還關閉了所有的電源。可現在,他的電腦開著! 
      而且,桌面上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小魚,它遊過來遊過去,靜謐得像一個夢。張古像鬥敗了的公雞一樣跌坐在 
    椅子上,內心的陰影把他吞沒了。 
      那個神秘的東西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他想不相信都不可能了! 
  • 9、根除 
    ----------------------------------------------------------------------------
      幾個月過去了,那個男嬰的個頭似乎沒有長。他還是不會說話,還是不哭。偶爾,他咯咯笑,他的笑有點怪臉上像塗了膠水,乾巴巴的。李麻甚至懷疑他是個啞巴。不過,他沒有放棄教他說話。 
      “爸爸!”李麻說。  
        叉傻乎乎地看著他:“嗚咿。” 
      “媽媽!”李麻又說。 
      叉:“嗚咿。” 
      熊熊被逗得咯咯直樂,學他:“嗚咿--我看你像個嗚咿。” 
      李麻和太太都是性欲很旺盛的人,他們幾乎每天夜�都熱火朝天地做愛。 
      李麻爲了美好的夜生活更加美好,專門爲叉打造了一張小床,把他和熊熊都放到另一個房子睡。 
      這天,李麻的朋友結婚,他去喝喜酒。那個朋友離異,是第二次結婚。 
      李太太知道李麻貪杯,他走的時候,她特意囑咐他:“你千萬少喝酒啊。”然後她貼在他耳邊說:“只要你不喝醉,今夜我好好伺候你。” 
      天黑了,李麻還沒有回來。 
      李太太知道,他回來還早呢,他每次出去喝酒都是這樣。正巧這天是周四,又可以湊齊人手打麻將了。她把熊熊和叉哄睡,出去了。 
      幾個女人在卞太太家又壘上了長城。
      大約快半夜的時候,李太太有點不安。李麻能不能醉倒在半路上?結婚的這個人是李麻最好的朋友,他一定會爛醉如泥的。 
      李麻長這麽大第一次喝這麽多白酒--兩瓶,60度草原白。 
      他第一次在酒後這麽強烈地想老婆。 
      他是被新郎攙扶出來的。他當時心�還清楚,死活不讓新郎送,自己踉踉蹌蹌回家了。李麻不管喝多少酒,他都能自己走回家,特別神。 
      而今天,他走不了了,他是爬回來的。  -
      好在他找到了家門。他爬過門檻,爬上沙發,昏睡過去,鼾聲如雷,用棍子都打不起來了。 
      李太太越來越擔心。終於,她隱隱約約聽見一聲慘叫。 
      是李麻的聲音! 

      她把麻將一推,對那三個女人說:“好像有動靜,我得回家看看,你們等等我啊!”然後,她三步並兩步地朝家�跑去。 
      果然,她聽見了李麻痛苦的喊叫聲,越來越清晰。 
      她沖進房子,打開燈,看見老公雙手捂著褲襠,嗷嗷地叫。他臉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像要死了似的。他的雙手間流著紅紅的血,觸目驚心。 
      李太太驚慌失措:“怎麽了?你怎麽了?” 
      她掰開李麻的手,看見老公褲子上的拉鏈開著,血淋淋的--他的陽具被人割掉了。李太太的脊梁一下就斷了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大喊:“來人哪!快來人哪!” 
  • 鄰居們很快都起來了,跑進李麻家。 
      張古反應最爲敏捷,在大家亂成一團的時候,他已經打電話叫來了小鎮惟一的一輛計程車--大尾巴吉普,把李麻的兩部分都放到車上,向小鎮醫院急馳而去。 
      急診。 
      值班醫生爲李麻做了必要的處置,由於設備和技術問題,他們讓家屬立即把李麻送到縣醫院去。 
      李太太緊緊抱著不幸的老公,連夜趕往縣醫院。那驚天動地的引擎聲漸漸遠去,終於消失在沈沈的夜幕中。 
    目擊真相的星星緘默不語。 
      鐵柱及時趕來。 
      他在現場嚴密地勘察了一番,沒有任何收穫。 
      他懷疑兇器是李麻的那把削骨如泥的殺豬刀。可是,這個懷疑很快被否定了,因爲那把殺豬刀正正當當放在李麻家的天花板�,那是怕熊熊夠到。鐵柱登梯子把它取下來,看見它乾乾淨淨,沒有一絲血迹。 
      接著,鐵柱詢問了一些相關的人,做了筆錄。 
      第二天,鐵柱又來到縣醫院,向李麻詢問當時情況。  微
      李麻說:“我醉得不醒人事,只感到好像下身被什麽咬了一下,咬得特別狠,當時也沒出聲。等我迷迷糊糊地爬起來,用手摸了摸,才發現自己的傢夥沒了,還有血,這時候才感到痛,叫出聲來。” 
      鐵柱:“你肯定你是在到家之後被割的?” 
      李麻想了想:“差不多。” 
      鐵柱:“當時有沒有發現身旁有什麽人?” 
      李麻:“沒有。” 
      總共就問出這麽多。 
      鐵柱感到這事情很詭譎,很詭詐,很詭秘。那個兇手是一個高手,他手起刀落,斬草除根。他無聲無息,無影無蹤…… 
      李麻的陽具永遠地沒有了,他被一個看不見的人繳了械。 
      鎮上人都在傳說這件事。 
      有人猜:李麻喝醉了,到哪里去調戲女人,被人家的男人給割了;有人乾脆猜測是他喝醉了自己割的。 
      無論是誰割的,一個重要的物證都不可缺少--刀,可是,竟然一直沒有找到那把至關重要的刀。 
      半個月後,李麻夫妻回來了。這段時間,熊熊和叉一直由慕容太太照看。 
      李麻的男人陽剛之氣似乎一下就泄光了,他的臉色蒼白,走路弓著腰。而李太太則滿臉憔悴,一下老了十歲 
    
      她追悔莫及,假如,那天她不去打麻將,而是在家等他,那麽就不會出這橫事…… 

      她的幾個牌友都來了。她們是女人,對這種事不好多說什麽。她們很愧疚,假如那天晚上她們不拉李太太打麻將……
      那個正在度蜜月的新郎也領著新娘來了。他們也滿懷歉意,假如那天不讓李麻喝那麽多酒…… 
      李麻很爽快:“這事兒誰都不怪,命中注定的。反正我已經有兒子了,沒什麽大不了的!”接著他又笑著說:“而且是兩個兒子。” 
      大家散去後,張古出現了,他極爲關注這個事件。 
      張古:“李大哥,你仔細回憶一下當時的情況。” 
      李麻:“當時就是那樣。我實在是喝醉了。” 
      張古:“你自己覺得可能是誰幹的呢?”    李麻:“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甚至懷疑……是被狗咬下來的。” 
      張古覺得這倒有可能--李麻爬到了家門外,解開褲子撒尿,一條惡狗撲上來,一口把那東西給咬去了…… 
  • 但是,張古並不死心--那個男嬰在哪里,哪里就出事,太怪了。  
      張古又說:“你走在路上的時候,看沒看見身後有什麽跟隨?或者,聽沒聽到身後有什麽動靜?你到家之後,房間�有沒有什麽異常情況?” 
      李麻想了半天,說:“確實沒有。” 
     “別急,再想想……” 
      “……在出事之前,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什麽夢?”張古警覺起來。 
      “我夢見了一個小孩子,圍著我轉來轉去,讓我抱他……” 
      張古的心一下又懸起來了。 
      張古有多次類似的經驗: 
      比如,一次他白天睡著了,耳邊的收音機沒有關,那�面播放的內容就變成了他夢中的內容,但是多少有點變形。當時收音機�播送農村小麥豐收,他就夢見他來到金燦燦的麥地,農民很爽快,對他說,你拉一車走吧… 
      再比如,一天傍晚,他睡著了,媽媽一直在他前面的沙發上織毛衣,偶爾還走到他腦袋前取什麽東西,他隱隱約約都看到了。他夢見媽媽一邊織毛衣一邊說:這是我給你織的最後一件毛衣了,以後我想織都織不成了,眼睛跟不上了…… 
      出事前,李麻偏偏夢見了一個小孩子,他在黑暗中圍著李麻轉來轉去…… 


    10、誰都別想離開
    ----------------------------------------------------------------------------
      其實,不僅僅是張古感到了不祥,卞太太也感到了不祥。 

      她想起,這個男嬰莫名其妙就出現在小鎮上;她想起,這個男嬰在張古家過了一夜,張古的答錄機�就有了古怪的哭聲;她想起,這個男嬰放在慕容太太家,迢迢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她想起,這個男嬰放在李麻家,李麻就不明不白地殘廢了…… 
      現在,只剩下她家沒有出事了。 
      下一個,就輪到她家了? 
      這天早上,卞太太給老公打了一個長途電話,她要他馬上回來。她老公叫卞疆。 
      他說:“生意正忙,我回不去。” 
      卞太太:“家�要出大事了!”
      他問:“怎麽了?”
      她就在電話�把17排房發生的事對卞疆講了一遍。 
      他朗朗地笑了:“難道這些事都是那個嬰兒幹的?” 
      卞太太都快哭了:“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覺得在那個嬰兒的背後好像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 
      他輕輕地說:“好了,我馬上回去。” 
      果然,次日上午,卞太太就看見老公風塵僕僕地走進了家門。 
      卞疆是個商人,他除了錢,什麽都不相信。其實,他回來只是想給無助的太太一個安撫。不管她把那個男嬰說得多可怕,他都淡淡地笑。 
      但是,卞太太堅決要搬家。 
      卞疆:“一點必要都沒有。” 
    卞太太:“要不,你就別做生意了,回來天天陪著我。”說著,她的眼睛就濕了。 
      卞疆想了想,說:“好吧,搬家。我給你買鎮上最好的房子。”卞家挺有錢,在小鎮算是首富了。 
      卞太太:“我要住樓。開糧店的霍三九剛剛蓋了一棟,二層的,他家要搬到城�去,這幾天他正在賣呢。那樓在鎮南,離這�最遠。”
      卞疆:“我們現在就去看房子。” 
      夫妻倆來到鎮南,看了看那棟二層的樓,很滿意。只是價錢太高了。他們和房主談了談,對方一口價,不減
    卞疆有點猶豫--要買下這房子,基本上就花掉了他家全部的存款。可是,卞太太說什麽都要買。卞疆拗不過她,一咬牙,成交了。 

      雙方約定三天後交錢。 

  • 在回家的路上,卞太太心情特別好,她就要離開可怕的17排房了! 

      當天下午,卞疆和太太就到銀行把錢取出來了。鼓溜溜一提包人民幣。 
      他們剛回到家,就聽見李太太在外面喊:“卞太太,我把叉給你送來了。”她的腳步聲很響,“噔噔噔噔”進了院子。 

      卞太太有點緊張地看了看老公。卞疆雖然不相信太太的懷疑,但是這兩天太太一直對他描繪那個恐怖的嬰兒  ,耳熏目染,此時他也有點發怵。  
      李太太抱著那個男嬰進了門。 
      卞疆直盯盯地看那個男嬰。他在李太太懷�專注地吃著一根冰棍,吃得很不乾淨,嘴邊髒兮兮的。 
      李太太大聲說:“喲,卞疆,你回來了!” 
      卞疆一邊把那裝錢的提包放進床頭櫃一邊說:“在外面跑累了,回來歇一歇。” 
      李太太:“好好歇一歇吧,賺錢還有夠?” 
      卞疆:“也沒賺多少錢。” 
      李太太把男嬰放到床上,對卞疆說:“瞧,你家多了一個兒子。”接著,她對卞太太說:“輪到你家了。” 
      卞太太假裝親近地摸了摸男嬰的臉蛋,說:“好的,你放心吧。” 
      卞疆一直在看那個男嬰,他覺得這個孩子除了長得有點醜,似乎很正常,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樣。  
      李太太說:“那我走了。” 
      卞太太:“坐坐唄?” 
      李太太:“我還得去屠宰廠取下水。” 
      李太太走後,卞疆抱起了那個男嬰,試探著逗他玩:“叉--叉--嚕嚕嚕嚕嚕嚕!” 
      他竟然被卞疆逗得笑起來。 

      卞疆小聲對太太說:“這孩子沒什麽。” 

      太太瞟了那個男嬰一眼,欲言又止。 
      後來,卞疆把他放在沙發上,讓他自己玩玩具,他跟太太一起去做飯了。 
      在廚房�,卞太太小聲說:“你不要當那個孩子的面說什麽。” 

      卞疆:“他聽不懂。” 
      卞太太:“我總覺得他什麽都聽得懂。” 
      卞疆:“咳,你別自己嚇自己了。今晚,我摟他睡。” 

      卞太太:“別!我害怕。不管他到底是什麽,咱們小心點總不是壞事。” 
      卞疆色迷迷地說:“那我就摟你睡。” 
      吃晚飯的時候,叉狼吞虎咽,吃了很多。他還是不吃肉,專門吃青菜。 
      卞太太一邊吃一邊冷冷地看著他那似乎很無辜的眼睛…… 

      晚上,卞疆躺在這個男嬰身邊,哄他睡覺。他輕輕拍著他,唱著搖籃曲:“小寶寶,真乖巧,靜靜睡著了… 
      男嬰靜靜睡著了。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有點陰虛虛。他的身上被各種猜疑纏繞著,就像毛髮一樣,�三層外三層,越來越看不清他的實質。 
      卞疆把他抱起來,放在了�屋的床上。這期間,卞太太覺得那房款放在床頭櫃�不安全,又把它塞到了沙發底下。 
      夫妻倆鑽進被窩。 
      卞太太在黑暗中輕輕說:“你別睡啊。” 
      卞疆:“爲什麽?” 
      卞太太:“我睡著了你再睡。” 
      卞疆:“好,我等你。你睡吧。”卞疆說著,摟緊了太太。 
      那個男嬰睡的屋子杳無聲息。 
      過了一陣子,卞太太輕輕問:“卞疆,你是不是睡著了?” 
      “沒有,等你呢。”卞疆在黑暗中說。 
      又過了一陣子,卞太太又輕輕說:“卞疆……” 
      他沒有聲音了。恐懼一下湧上卞太太的心頭……天亮了。吃過早飯,卞疆要去交房錢。 
  • 他打開床頭櫃,沒看見那提包錢。卞太太正不情願地喂那個男嬰吃飯。她說:“我移到沙發底下了。” 
      卞疆彎腰看沙發底下,說:“沒有啊。” 
      卞太太說:“不可能。” 
      她放下飯碗,來到沙發前,找了半天,什麽都沒有!她傻了。  微風論壇

      卞疆說:“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放在沙發下了?” 

      卞太太帶著哭腔了:“就是啊!” 
      說完,她發瘋地把沙發跟前的東西翻了個底朝天。最後她一下跌坐在地上,眼淚嘩嘩淌下來。卞疆也傻了。 
      他們全部的積蓄,都不見了。那個男嬰坐在桌前,靜靜看著他們。卞太太感覺他好像在說:你們走得了嗎? 
    她的眼�幾乎噴出了怒火,她想朝他大吼一聲:滾!--但是終於沒有吼出來。 
      她怕他。 

      卞家被鎖定在了17排房。 
      誰都別妄想離開這�。 
      卞疆的心情極其糟糕。那些錢是他多年來一分一文積攢起來的。那是他的血汗錢。 
      他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情很蹊蹺。難道那錢插翅飛了?難道暗中真有人不允許他們離開17排房? 
      他百思不得其解。
      男嬰好像感覺到這個家遇到了倒楣的事情,他變得更乖,總是一聲不響,在角落�靜靜看著大人的一舉一動  ,眼神像貓。 

      自從丟了錢,卞太太對男嬰更是充滿了深仇大恨。她很少對他說話,偶爾叫他吃飯或者叫他睡覺,也是粗聲大氣,態度極其不好。 

      每次卞太太叱喝他,他都很害怕,不安地觀察著卞太太的神色,不知所措。 
      卞疆也開始排斥他了。他覺得,這個男嬰馴從的背後,確實藏著另一面。幾天來,卞太太像霜打的花瓣,一下憔悴了許多。她總是蒙著被子抽泣。 
      卞疆就勸她:“別哭了,你能把錢哭回來嗎?沒用。……錢是人掙的,只要我們好好過日子,一切都會好起來,很快。……老話說,破財免災。” 
      卞太太擦了一把鼻涕,瞟一眼在�屋玩耍的男嬰,小聲說:“就怕破了財還有災。” 
      卞疆:“不會的。” 
      卞太太:“我已經感覺到了……” 
     


     
  • 哇~好久都沒看到小包子了
    妳貼的文章都好精彩呢
    接下來就期待妳精彩的後續吧^  ^~
  • 11、像花環的花圈 
    ----------------------------------------------------------------------------

      連類和胡楊認識很久了。 
      他是卡車司機,住在鄰鎮,連類的丈夫活著時,跟他是最好的朋友。 
      連類的丈夫死後,胡楊來得少了。但是,只要他開車路過絕倫帝小鎮,只要是白天,他都會來看看連類,幫她幹一些男人的活。有一次,連類修房子,都是胡楊一個人幹的。 

      連類一直很感激他。連類很寂寞。 
      胡楊是一個很魁梧的男人,他的家不在絕倫帝,他在路上。 
      時間長了,就像很多故事那樣,她和他的關係發生了轉折。不過,連類很收斂,她不讓胡楊經常來。她不想弄得滿城風雨。    兩個人大約半年有一次交歡。 
      絕倫帝小鎮的居民很少猜疑,他們對連類的事情一無所知。 
      迢迢掉井的那一天,慕容太太來做連衣裙的時候,胡楊正在連類家。 
      那是白天,兩個人急急匆匆,也沒有採取安全措施,冒了一次險。 
      過了一些日子,連類有嘔吐的感覺,她立即懷疑是懷孕了。她一天一天地數日子,果然,紅沒有來。 
      她跟丈夫睡了整整365天都沒有懷上孩子,而胡楊一發即中。她不知所措了。 
      她給胡楊打了一個電話,問他怎麽辦。胡楊說:“打掉唄。” 
    連類的心哆嗦了一下。 
      平時,誰踩死一隻螞蟻連類都會感到殘忍,更別說殺雞殺魚了。而現在,卻要把一個生命銷毀,並且是她親生的孩子! 
      但是,無論怎樣,她都沒有勇氣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儘管她非常希望有個孩子陪伴她,度過這寂寞而漫長的人生。 
      兩個月後,胡楊開車來了,他悄悄帶上連類,去了縣城。他們當然不敢在絕倫帝小鎮醫院墮胎。 
      到了縣城,他們進了一家挺乾淨的私人診所。上手術臺的時候,連類的身子不停地抖,她想抓緊胡楊,可是胡楊被隔離了。 
      疼。 
      冰冷、尖利的鐵器。 
      溫暖、柔弱的生命…… 
      汗順著連類的臉頰“嘩嘩嘩”流淌。 
      最後,她像做夢一樣看見了那個無辜的小生命,他紅紅的,鮮鮮的,被大夫裝進盤子�端走了。 
      那是她的孩子。 
      他十分信任母親的子宮,他相信在那�面沒有人能夠傷害他。 
      是啊,如果在子宮�都不安全了,還有安全的地方嗎? 
      他毫無戒備地在�面安靜地睡著…… 
      他還沒有長成人形,他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他能鬥過誰呢! 
      突然,穿白大褂的劊子手來了,他們輕易就把他弄碎了。連類覺得,自己正是這些劊子手的同謀和幫兇。 
      胡楊扶她走出診所後,她大哭起來。 
      胡楊勸她,她什麽都聽不進去。她的眼前一直晃動著那冷冰冰的盤子,盤子�裝著她的孩子,紅紅的,鮮鮮的…… 
      連類回家了。 
      正像一個作家描寫的那樣,她覺得路邊的楊樹上都長滿了眼睛。那些眼睛沒有成雙成對的,它們形態各異,分佈淩亂,都木木地盯著她看。 
      其實,這次的兇殺事件沒有任何人察覺。她平時跟大家接觸很少,大家把她都忽略了。 

      當天晚夜�,連類到屋外上廁所,看見門口擺著一個紙物,在夜風中“嘩啦啦”地抖動。她被嚇了一跳。 
      走上前去,她看清那竟然是一個小小的花圈!  台
      那花圈沒有黑白色,它是用各種彩色的紙紮成的,極其鮮豔,甚至更像一個喜慶的花環。可它確實是一個花圈。 
  • 她的心猛跳起來,悄悄把那古怪的花圈提進房子�,燒了。 
      躺在床上,連類越想越害怕。送花圈的人到底是誰呢?難道他一直在身後跟蹤自己?難道他一直在暗處窺視自己? 
      她一夜沒有睡。 
      過了好多天,她的恐懼才慢慢消退。 

      她很少出門,她羞愧難當。她知道,在這世界上,至少有一個人是知道自己的秘密的,儘管她不知道他是誰  。一個人知道就等於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她的神志漸漸恍惚起來。每當天一黑下來,她就看見那個孩子在她眼前飄過來飄過去,紅紅的,鮮鮮的…… 
      這天夜�,她做了一個夢,夢見了那個孩子。他沒有身體,只有一雙嫩嫩的眼睛,那雙眼睛茫然無助地看著她:媽媽呀,你救我,救我…… 
      連類救不了他。那雙眼睛越來越遠了,向一片無底的黑暗沈沒下去,它直直地看著她,有怨恨,有委屈,有恐懼…… 
      連類一下就醒了。 

      四周漆黑。她感到很多靈魂在窗外遊蕩。 
      她很想給胡楊打個電話,可是終於制止了自己。他是有妻室的人…… 
      白色的電話突然響了,那聲音在死寂的子夜�十分刺耳。 
      她伸了幾次手,都不敢接。是誰呢?平時,沒有任何人在這個時間給她打電話,包括胡楊。是胡楊嗎? 
      白色的電話一直響。最後,連類終於把它拿起來:“喂……” 
      �面竟然傳來一個嬰孩的聲音!他哭訴著:“媽媽……你別丟下我……你別丟下我呀!……” 
      連類一下就扔了電話,全身像篩糠一樣抖。 
      很快,它又響了。她不敢再接,瞪大眼睛死死盯著它。 
    4  它一直在響,很急切,直到窗外的公雞叫出第一聲,它才陡然停止…… 
      黑夜漫長,白晝短暫。 
      太陽很快又要落山了。連類哆哆嗦嗦地給胡楊打了一個電話,她想讓胡楊來陪她一夜,她實在挺不住了。 
      胡楊竟然不在。他的孩子說他到外縣拉貨去了,要一周之後才能回來。 

      連類沒指望了。最後,她只好去找慕容太太,謊說夜�有人打騷擾電話,她很害怕,請慕容太太晚上來跟她做個伴。 
      慕容太太爽快地答應了。她還沒有完全從痛失愛女的悲郁中解脫出來,老公又遠在天邊,她晚上正好有個伴說說話。 
      慕容太太跟連類睡了三天。三個夜�,那電話都沒響一聲。第四天,連類不好意思再讓慕容太太做伴了。 
      又剩下連類一個人了。 
  • 她安慰自己說:也許那天是一個逼真的夢,是自己把陰陽給混淆了…… 
      在天黑之前,她拔掉了電話線。 
      電話沒有響,電話當然不可能再響。快半夜的時候,提心吊膽的連類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突然,她被什麽聲音驚醒了。她驚恐地豎起耳朵:那個嬰孩的哭訴聲又來了! 
      她嚇得面無人色:電話線不是拔掉了嗎? 

      那聲音飄蕩在漆黑的窗外,緊緊貼著窗戶:媽媽……你別丟下我……你別丟下我呀!……我好冷啊……我好冷啊!…… 

      連類本能地抓起電話要報警,忽然想起電話線被她拔掉了。她大喊起來:“有鬼呀!有鬼呀!” 
      鄰居都被連類叫醒了,紛紛跑來。 
      他們看見連類只穿著內衣,站在窗前,揮舞一條長褲,往窗外驅趕著什麽。窗外漆黑。她的動作讓人感到很恐怖。 
      慕容太太大聲問:“連類,你在幹什麽!” 
      連類驚恐地說:“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大家都意識到連類可能是瘋了。 
      慕容太太又問:“你哪有孩子?” 
      連類很生氣地瞪了慕容太太一眼:“我有沒有孩子你管得著嗎!” 
      李太太強制地把她手中的長褲奪下來,抱著她坐在床上。她像小貓一樣縮在李太太的懷�,不停地顫抖。慕容太太打開冰箱給她倒了一杯梨汁。卞太太站在她的面前,柔和地說:“連類,你冷靜點,大家不是都在嗎?到底發生了什麽,你說出來,心�也痛快一些。” 
    
      連類突然大哭:“我的孩子回來了,他不想走啊,我作孽啊!”
      卞太太:“你的孩子在哪兒呀?” 
      連類驚恐地指著窗戶:“他就貼在窗戶上,你們快點趕他走!” 
      這時候,張古來了。 
      張古,可愛的張古,他是惟一明察秋毫的人,惟一懂得一切真理從懷疑開始的人,愛思考的人,鍥而不捨要查清事實真相,堅決和邪惡鬥爭到底的人,不懼危險的人,甚至被人誤解爲精神病的人……他出場了! 
      當然,他的裝束確實有點滑稽--還是鴨舌帽,大墨鏡,叼著煙斗,拄著文明棍。他之所以來晚了,可能就是因爲他出場之前要打扮一番。 
      他站在連類面前,問了一些問題,還做了筆錄。這些問題,在別人看來可能毫無用處,甚至有點古怪,張古卻相信他是在抄近路逼近謎底…… 
      連類折騰累了,她在李太太的懷�沈沈地睡去。 
      張古小聲問大家:“連類清醒的時候,最後誰跟她接觸過?” 
      慕容太太說:“我。她說有人打騷擾電話,讓我做伴。” 
      張古若有所思,把這一條記上,還畫了重點號。然後,他開始檢查電話線,發現電話線被拔掉了。 
      ……這一夜,大家都沒有離開。 
      天亮後,有人給連類的婆家報了信,他們把連類從17排房接走了。 
      接著,婆家又給連類的舅舅報了信,他們把連類從絕倫帝小鎮接走了。 
      17排房有一個房子空了。 
      連類的婆婆要把這個房子賣掉,可是買主來看過房子後,說什麽都不買了。 
      因爲,那買主在院子�又看見了一隻像花環的花圈。 

  • 12、一樁婚姻的終結 

    ----------------------------------------------------------------------------
      卞家房款失竊,引起鐵柱的高度重視。 
      案發後,他立即到現場勘察。跟以前所有的案件一樣,他沒有得到任何線索。 
      門窗都鎖著,沒有被破壞的痕迹。房子�除了卞疆夫妻倆,只有一個還不會說話的蹣跚學步的孩子。 

      怎麽回事呢?他又想不明白了。  
      這天晚上,卞疆對太太說:“明天我就走了。” 
      她有點害怕,一下抱緊了老公:“我一個人害怕。” 
      卞疆:“我必須得走了,生意已經被耽誤了。” 
      太太:“我也跟你去。” 
      卞疆:“不行,我們幾個合夥做生意,都是男人,一起吃,一起住,你去怎麽辦?而且,人家都沒有帶家屬。再說,我們這種生意不固定,今天跑到這�,明天跑到那�,天天都在車上,很動蕩。”
      太太:“那也不能總把我丟在家�啊。” 
      卞疆:“我更想你。等我的生意做出一定規模,穩定了,我立即接你走,再也不回了。” 
      太太:“你快點接我啊。我害怕這個地方。” 
      卞疆:“我會的。” 
      太太:“你別睡,等我睡著了你再睡。” 
      卞疆:“好的,我等你,你睡吧。”  ……半夜時,卞疆被什麽聲音弄醒了。他睜開眼,聽見是身邊的太太在說話,她一邊哭一邊說:“你別走!  你別走!” 
      四周太黑了,太靜了,太太的聲音顯得很突兀,很恐怖。卞疆使勁推她的肩,好半天她才醒過來。她萬分委屈地抱住卞疆,哭得更厲害了。 
      卞疆:“你怎麽了?” 
      問了幾遍,她才止住哭,黯淡地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結婚那年遇到的那個算卦的老頭?” 
      卞疆:“哪個算卦的老頭?” 
      太太:“我們去城�買電腦,在路邊,那個穿呢子大衣的老頭。” 
      卞疆:“噢,想起來了。” 
      太太:“他爲我們算卦,說我們的婚姻到不了頭……” 
      卞疆:“你信那鬼話?我們這麽多年不是過來了嗎?” 
    太太:“剛才,我夢見他來了。他拉著你就走,說我們不應該做夫妻。你也不反抗,就跟他走了。我在後面追,怎麽也追不上……” 
      卞疆:“別胡思亂想了,睡吧。” 
      太太:“我有一種預感,好像要出什麽事,我倆好像要到頭了……”她一邊說一邊又低低地啜泣起來。 
  • 卞疆輕輕親了她一下,說:“我怎麽會抛棄你呢?” 
      卞太太還在哭,那哭聲讓卞疆的心情很壓抑,她說的話一直在他的耳邊回響:好像要到頭了…… 
      第二天早上,卞太太就找到李太太和慕容太太,提出要退出幾個人的約定:她不再收養這個男嬰了。 
      李太太和慕容太太都很詫異。 
      李太太心直口快地說:“你這就不對了。當時,咱們幾個人都同意輪流收養這個孩子,才把他抱回來。現在,你怎麽能說退出就推出呢?” 
      卞太太:“我老公今天要走了……” 
      李太太:“他走不走和這個孩子有什麽關係?” 
      卞太太:“你們知道,我家失竊了……” 
      李太太:“你總不會以爲是叉偷的吧?”    卞太太:“我沒說是他偷的。我是說,現在我家一貧如洗了。卞疆沒有固定收入,接下來的生活得靠他一分  一分地賺。我實在沒有能力再收養一個孩子了。” 
      慕容太太歎口氣說:“好吧,那就把叉先接到我家吧。” 
      卞太太的臉上挂著歉意:“另外,我想說……” 
      李太太和慕容太太都看著她。 
      卞太太鼓了鼓勇氣:“我想說,這個孩子好像有問題。” 
      李太太:“什麽問題?” 
      卞太太壓低聲音,說:“我覺得他是兩個,明中一個暗中一個。” 
      李太太:“別胡說了。多可憐的孩子!” 
      只有慕容太太聽了卞太太的話,心抖了一下。 
      卞太太馬上回家把那個男嬰領出來。一路上,她沒有看他一眼。 

      她把他交給慕容太太,急匆匆就離開了。走到門口,她回頭瞟了他一眼,他直直地看著她,那眼神讓她不寒而栗。 

      走出慕容家,卞太太的心情一下好了許多--她終於把這個可怕的東西甩出去了。 
      卞疆在收拾東西。 
      卞太太說:“你等著,我到附近小賣店給你買幾瓶純淨水去。”說完,她出了門。
      窗外的陽光很好,樹上的鳥兒“嘰嘰喳喳”地叫,它們在談論明天的天氣。 

      卞疆只想帶幾件換洗衣服和一些書。他的眼睛在書架上看來看去。最後,他的手伸向周德東寫的恐怖故事… 

      卞疆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看見書架上有一疊照片,有幾十張。照片上那白花花的肉吸引了他的目光--那無疑是A級照,他經常在黃色網站瀏覽。 
      家�怎麽有這種照片? 
      他拿起來,驀地瞪大了眼睛--那男人竟是鎮長! 
      由於角度問題,他看不見鎮長身下的那個女人。 
      鎮長赤身裸體的照片突然出現在他的家�,他肯定要一張張地看下去。 
      鎮長的表情千變萬化,有的很痛苦,有的很幸福,有的齜牙咧嘴,有的怒目橫眉…… 
      他一張一張地翻,那個女人的臉露得越來越多。最後,卞疆終於看清--那女人正是他的老婆。 
      他們做愛的地點正是自己的家。 
      她在鎮長的身下、身上、懷�、懷外,表情無比陶醉。 
      卞疆傻了。 
      他像一頭發怒的獅子,舉起腳把椅子踹翻了。接著,他一發不可收,把四周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發泄夠了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 

      他的心�壓上了一座山。他相信自己一輩子都推不翻。 
      他在外面奔走,操勞,爲這個家賺錢,吃的苦太多太多。而他的老婆在家�卻跟另一個男人顛鸞倒鳳!
      太太還沒回來。 
      這段時間,卞疆已經做出了一個決定。他爲這個決定想哭。 
  • 太太終於回來了,她手�拎著幾瓶純淨水。她沒有一點心理準備,進屋後吃了一驚:“怎麽了?這麽亂!” 
      卞疆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感到氣氛不對頭,四處看了看,一下就看見了書架上那疊照片。她走過去拿起來一看,當時就傻住了。 
      她軟軟地靠在書架上。 
      她腦袋�閃過的第一個人就是那個男嬰! 
      她和鎮長在一起,神不知鬼不覺,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只是沒有防備那個男嬰!有一次,她跟鎮長通電話約會,他就在一旁靜靜地玩。算起來,在她撫養他的一個月�,鎮長有三次來到她的家�過夜…… 

      前不久,她曾經有一次發現家�的空膠捲好像不夠數。當時她並沒有多想,以爲是自己記錯了……
      可惡的男嬰,肯定是他搞的鬼!他不但要讓這個家一貧如洗,還要讓這個家星離雨散…… 
      可是,他是怎麽拍的呢? 
      卞太太陡然想起昨夜那個夢:到頭了…… 
      她一張張撕那些照片,眼淚流下來。她說:“卞疆,你打我吧。”
      卞疆冷冷地說:“離婚。” 
      她呆呆地看著老公,說:“不能挽回了?” 
      卞疆:“你說呢?” 
      她看得出來,他已經鐵了心。 
      他站起來,翻箱倒櫃,終於找到了他們的結婚證,他把它裝進口袋,平靜地說:“我在前面走,還是你在前面走?
      卞太太說:“我。” 
      她慢慢朝門外走,走過卞疆身邊時,她突然大哭起來,緊緊摟住他:“卞疆,你原諒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卞疆沒有表情。 
      卞太太一邊哭一邊說:“我一個人在家,快三年了,實在沒意思……你理解我嗎?”  `
      卞疆沒有表情。 
      卞太太:“你讓我用後半生彌補你,好嗎?” 
      卞疆還是沒有表情。 
      卞太太:“那個算卦的老頭早就說我們到不了頭,卞疆,發生這件事,是命中注定的,你別這樣恨我,好不好?我們一起和命抗爭,好不好?你別離開我,好不好?……” 
      這時,卞疆眼�的淚流下來。 
      卞太太顫顫地說:“都是那個男嬰搗的鬼,他偷了我們的錢,又要逼我們離婚……” 
      卞疆大聲吼道:“是誰搗的鬼不重要!不管怎麽說,你是不是跟人家睡了? 
      她啞口無言了。 
      卞疆擦擦淚,平靜了一下,說:“你洗洗臉。還是我先走,我在那�等你。”然後,他大步走出去了。 
      卞太太哭得癱倒在地。 
      卞疆和卞太太很快就把離婚手續辦完了。 
      儘管他們沒有對任何人聲張,但是鎮�很多人還是知道了這個消息。 
      卞疆走了。他把房子和家�所有的東西都給了卞太太(我們繼續叫她卞太太),一個人去漂泊天涯。 
  • 他離開小鎮的那天,就像電影�演的一樣,天陰了,雨淅淅瀝瀝落下來。 
      卞太太知道這個男人再也不會回來了。她像傻子一樣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遠去,直到看不見……這狠心的,竟然沒有回一下頭。 
      她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卞太太盼著老公回心轉意,突然出現。 
      可是他再也沒有回來。 
      這天,卞太太突然回想起,那天她翻看那些偷拍的照片,其中一張照片�有那個男嬰,他在卞太太和鎮長的旁邊睡著! 
      卞太太糊塗了,只要有一個鏡頭�出現了男嬰,就說明這些照片不是他拍的。 
      不是他拍的! 
      那是誰? 
      還有一個第三者埋伏在暗中,潛藏在她家的某一個地方,把他們交歡的場面全部偷看?把他們的癲狂愛語全部偷聽? 
      她感到後背發冷。
  • 13、垃圾精? 
    ----------------------------------------------------------------------------

      張古跟蹤收破爛的老太太,摸清了她的住址。 
      她住在小鎮西邊,在郊外,空曠的野地�有一座孤零零的磚面土房,原來住著一個老道,後來老道死了,就空了。
      她大多時候都呆在那間孤零零的房子�,不知道幹什麽。偶爾她才推著垃圾車出來轉一轉,天很早就回去了  。 

      她還和從前一樣,從來不到17排房收破爛。除了張古,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細節。
      張古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難道17排房有她害怕的人? 
      當然,張古要上班,要寫報告,要和朋友聚會,要吃飯睡覺,要上廁所,他不可能每時每刻跟蹤這個老太太  。 
      一天,很晚了,張古寫一個工作總結類的東西。 
      他的旁邊放了啤酒,他一邊喝酒一邊打字。 
      電話響了,他拿起了話筒:“喂--” 

      原來是馮鯨,他說:“張古,我想,我想跟你說個事……” 
    .  張古:“什麽事?” 
      馮鯨:“我跟那個永遠的嬰兒又在網上聊天了。” 
      張古:“有什麽發現嗎?” 
      馮鯨:“其實也沒什麽,直到現在我仍然對她很信任。只是……” 
      張古等待下文。 
      馮鯨:“只是她說了一些話,讓我有點猜疑。” 
      張古:“她說什麽了?” 

      馮鯨:“我們聊起了哭的話題。她說,她從來沒有流過一滴淚。我問她爲什麽。她說,因爲她的四周是沙漠 
      馮鯨:“她對我說,哪怕你的眼淚包含天大的委屈,掉在沙漠上轉瞬就無影無蹤,太微不足道了,惟一的結果是滋潤了沙漠。” 
      馮鯨:“她對我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顆沙子對你的委屈負責。” 
      馮鯨:“她一直說她嬌生慣養,我覺得她不應該有這樣的心態。” 
      張古:“還有嗎?” 
       馮鯨:“沒有了。” 
      張古:“我覺得這很像一個要強的女孩子說的話,沒什麽大驚小怪的。” 
      放下電話,張古繼續喝酒,打字。 
      可能是啤酒喝多了,他突然想撒尿,就出了門。 
      外面漆黑一片。那條莫名其妙的狗又開始汪汪汪了,張古至今不知道那是誰家的狗,也知道它在哪里叫。 
      他一邊尿一邊看了慕容太太家一眼,他發現慕容家院子�站著一個人。 
      他的尿一下就沒了。他系上褲子,躲在陰影�,仔細觀察,他終於看清,那個人是收破爛的老太太!
      她從慕容太太家的窗縫朝�看,神態極爲詭異。燈光從窗縫照出來,照在她的臉上,白白的,很恐怖。 
      張古知道,那個男嬰這些日子就在慕容太太家。 
      她在看什麽? 
      張古悄悄走過去,站在她的身後,突然大聲說:“你在幹什麽!” 
      膽子再大的人,被這麽突然一嚇,都會條件反射地哆嗦一下。可是,這個老太太卻沒有,她平靜地轉過身,  看了張古一眼,半晌才說:“看一看,有沒有破爛。” 
      然後,她慢騰騰地走開了。 
      張古從窗縫看進去,那個男嬰正在沙發上看畫冊。 

  • 張古回到房子�,一個字都寫不下去了。 
      他在琢磨:這個神秘的老太太到底在偷看什麽?她在看那個更神秘的嬰兒嗎?她和他是什麽關係?同夥?天敵?
      張古覺得這個老太太說的那句話很有意味:看一看,有沒有破爛。 
      張古總覺得,那個男嬰是這樣一種東西:走進一個廢棄多年的房子,�面特別黑,掀開一塊瓦礫,下面很潮濕,靜靜趴著一個怪怪的東西,它一動不動地看著你…… 
    
      張古總覺得,那個男嬰陰暗、醜陋、肮髒、潮濕、怪異,鬼祟,不管他是變態、畸形的人,還是蔓延在現實生活中的某種病毒,抑或是大家傳說中的鬼魅,再抑或是某種超自然的異類--他的家園都應該是垃圾場。或者說,他就是垃圾精。他和人類對抗。 
      如果老太太用垃圾車把男嬰收走,那真是適得其所。 
      老太太就是收服他的人? 
      張古覺得生活中出現了小說的味道。 

    14、碩大無比的貓 
    ----------------------------------------------------------------------------
      劉亞麗是鎮長一手培養起來的幹部。 
      一個大清早,鎮長把她幹了。那時候,劉亞麗年齡還小。 
      這麽多年,她一直和鎮長保持著偷偷摸摸的關係。這麽多年,她只跟鎮長一個人,沒有嫁。她甘心做鎮長妻室之外的情人。 

      她覺得她和他互相都是對方惟一的愛,她覺得他和她的感情是永�的。 
      她一點不知道鎮長和卞太太--那個家庭主婦有一腿。現在,她已經徐娘半老了,也不如花了也不似玉了,而那個卞太太比她嫩一倍。 
      這一天晚上,她都要睡了,突然聽見窗外有聲音。 
      她以爲是鎮長來了,聽了一陣兒,覺得不對,她抄起一把剪刀就走了出去。 
      外面黑糊糊,什麽都沒有。 
      她剛要進屋,隱隱約約看見遠處有一個黑影,小小的,像個貓。她肯定那不是人,因爲那東西不是站立著,  而是趴伏著,一動不動,好像在看她。
      她的眼睛適應了外面的黑暗之後,終於發現,那東西有眼睛,那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幽藍的光。 
      是活物! 
      她害怕起來,屏住呼吸,死死盯著那東西,紋絲不敢動。她在費力地想,那到底是一個什麽東西。 
      那東西掉頭朝更黑的地方竄去了,很敏捷,四腳悄無聲息。她覺得,那東西好像在對她暗示什麽。 
      她覺得有隱情,緊緊抓住剪刀跟過去。
      走一段,那東西又趴伏下來,雙眼幽藍,一動不動地看她。她不敢接近,腳步慢下來。待她停下之後,那東西又朝更黑的地方竄去了…… 
      那東西靜若朽木,動如脫兔。 
      劉亞麗的心懸起來:自己到底遇到了什麽?這東西到底要幹什麽? 
      她一直被牽引著來到卞太太家房子前,那東西突然消失了。她看見卞太太家擋著窗簾,�面亮著粉紅色的燈
      她好奇地走近窗戶,�面隱隱約約有聲音,但是聽不清楚。她馬上有了一種預感,把耳朵緊緊貼在窗戶上, 
    全神貫注地聽…… 
      身後一聲尖叫,她差點癱倒。 
  • 她驀地回頭,看見一隻碩大無比的貓正盯著她。那眼睛幽藍。 
      剛才是它嗎? 
      ……從那以後,劉亞麗開始報復。
      她是文化站站長,拍照技術沒有任何問題。而且,她家有暗室,可以沖洗照片。 
      這天夜�,這個獨身的女人又一次偷拍成功,她鬼鬼祟祟回到一個人的家�,走進暗房,開始沖洗膠片…… 
      是的,很多人害怕暗室。 
      很多恐怖故事從暗室流淌出來。 
      膠片、藥水、顯影、定影……暗室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怖。 
      在暗紅的燈光下,獨身女人的臉顯得很鬼氣。 

      一張張的影像慢慢顯現出來。鎮長,卞太太,他們的表情漸漸清晰,漸漸清晰…… 
      她感到無比醜陋。 

      突然,她打了個寒戰--她看見有一張照片,在鎮長和卞太太旁邊,還躺著一個小小的東西,他一點點地清晰了…… 
      是個嬰兒! 
      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只碩大無比的貓。


    15、最恐怖的一幕

    ----------------------------------------------------------------------------

      張古的決心一天比一天堅定:把一切弄個水落石出。 

      他産生了一個破釜沈舟的主意。他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天快黑的時候,他到慕容太太家去了。他要把那個男嬰抱到自己的房子來過夜,他要和那個男嬰再一次短兵相接。 
      出門前,他把家�的剪子小心地放到了他床頭的枕頭下。又把擀麵杖放在床邊的一個空擋�,一個伸手就可以夠到的地方…… 
      我們想不出對付一個嬰兒剪子和擀麵杖有什麽用,可是,張古總要壯壯膽。 

      原諒他的舉動吧,換了我們,還不一定有這樣的膽量呢。他也是人啊,又不是孫悟空。 
      他大氣凜然地走進慕容太太家。 
      慕容太太正跟那個男嬰擺積木。 
      自從迢迢死後,這個可憐的女人就把這個男嬰當成了感情依託。她和他在一起,就好像看見了迢迢一樣,那感覺又溫馨又淒涼。 
      她的眼神再不像過去那樣明朗,那�面有一種永遠不可以根除的悲傷。 
      她擺了一座漂亮的房子。男嬰插了一手,把積木“嘩”地碰倒了。 
      她耐心地說:“沒關係,媽媽再給你重新擺。這一次啊,媽媽給你擺一個幼稚園……” 
      張古進了門,站在一邊靜靜地看。 

      她擡頭看見了張古,說:“你嚇了我一跳。”    張古看著男嬰說:“嫂子,今晚讓這個孩子跟我睡一宿吧。” 
      那個男嬰認真地擺著積木。 
      慕容太太說:“怕他不跟你。” 
      張古:“沒問題。上次,卞太太把他放在我家�睡過一夜,他挺乖的。” 
      慕容太太就輕輕地對那個男嬰說:“迢迢……”她又叫錯了。迢迢死後,她總這樣。她歎了口氣,改正過來  :“叉,你跟叔叔去睡一夜,好不好?” 
      男嬰把積木弄倒了。 
      張古把他抱起來,盯著他的眼睛說:“走吧,我那�有很多你愛玩的東西,還有答錄機呢。” 
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