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aving on a jet plane

〈君自故鄉來  應知故鄉事〉 

我住的宿舍是在小區裡。 

小區是大陸的名詞,代表一個完整的建築案,被圍牆隔開外有警衛在各出入口輪班,與本地人的住所沒有圍牆是不同的居住整體規劃理念  。 

我的小區名為【棕櫚泉《  Palm  Springs》】  。 
棕櫚泉外的一樓是商家,有麵包店、餐廳、雜貨店等等。 

那天同事帶我到一家咖啡館吃中飯。名為咖啡館,其實是複合式餐飲店,有飲料有正餐。 

我看到店招牌,內心大為激動! 

《天母藍鳥咖啡館》。 

天母吶! 
大概全中國只有一個地方叫天母,或者說,全華人世界只有一個地方以天母為名,曾為天母此地名寫了一篇考證之文的我,身在異鄉看見  故鄉之名,內心滿滿是遊子鄉思之情。 

我走進店裡,看見聯合報、中國時報,腦海只有一句話:「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 
此店東家必是臺灣人,有更大的可能是臺北人。 

服務人員送上菜單時,我問:「請問藍鳥咖啡的臺北店址在哪兒?」 
她一副理所當然,彷彿我極沒見識似地說:「在天母。」 

我不禁嘴角泛起微笑,因為我在天母從高中的少年十五二十時混到離開臺北前的最後一天,我記憶裡天母沒有藍鳥咖啡館;而服務人員是  大陸人,當然不知我故鄉之事,隨口答以「在天母。」 
還是天母的藍鳥咖啡館開在天母某曲逕通幽、桃花源處?連我都不清楚該店坐落  ─  只在天母中,巷深不知處? 

下次回天母我定要好好在步行天母一週,尋找藍鳥。 


倒是店家怕我忘了「臺北百物皆貴,居大不易。」簡單的爌肉飯賣得比臺北的價錢還貴,我在天母吃爌肉飯也不必化那麼多錢。 




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 
可有來自天母的好人兒,告訴我故鄉之事?? 
  • 〈ㄅㄆㄇ〉 


    來到中國最大的問題是,我的中文輸入。 

    大陸的軟體套件配合的都是羅馬拼音,換句話說,ABC............... 

    那我這ㄅㄆㄇ可是怎拼都拼不對.............. 

    系統工程師拿了一張ㄅㄆㄇ/ABC  的轉換表給我。 

    他說他需要上臺灣的網頁時,雖然有這張表,但也是怎拼怎彆扭,怎拼怎怪~~~~ 

    我看那張羅馬拼音表,想都不想就說:「你們這般拼法可沒一聲、二聲、三聲、四聲、輕聲吶!羅馬拼音或任何的拼音文字都不可能與中文有相同的音素,當然母音除外.........」 

    他楞了幾秒鐘,說:「對對對!咱這邊可是沒陰平、陽平的。」 

    我看著他說:「你懂的呀。」 


    系統工程師原來是醫學院的學生,醫學院學費太貴就只好轉資訊工程,他也是個奇葩。 


    真感謝民國初年的語言學家發展出來的ㄅㄆㄇ...............感謝!!!!! 

    所有會用ㄅㄆㄇ的人都該為自己能用注音符號掌聲鼓勵鼓勵~~~~~~ 


    我是ㄅㄆㄇ~~~  哈~~~!~
  • 〈啥啥啥來的?,  這這這來的!〉 



    最近在大陸發現他們的語末助詞與我們有很多不同處,當然,因為臺灣與大陸是兩個不同的語言社區;雖然國語和普通話都源出北京話(官話),但相隔五十年後,兩岸的差異處著實不少。 

    比如說: 

    他們問:「這是什麼來的?」就是我們的「這是什麼東西?」 

    回答:「這是_  _  來的。」  就是我們的:「這是_  _  。」 



    問:啥啥啥來的? 
    你(妳)就回....... 
    答:這這這來的! 

    「來的」二字並無任何意義。 

    其實老一輩說的是「什麼什麼來著?」我們這邊,到他們那邊這一輩,便成「來的」。
  • 《鄉音未改》


    有一段時間,我最懷念的就是「鄉音」。 
    說是「鄉音」,其實包含了大江南北、各省各地的外省人口音。 

    因為我從小生長的環境就是浸泡在這些極不標準,發聲部位舌、喉、腹不一的南腔北調裡。 
    隨著時光的過去,老兵的凋零,操著各式奇怪國語口音的外省長輩都離開人間後,我就難得聽見聽覺上寬闊的空間感。 
    所以,當我一日驚覺我年紀也大了,日子過去了,老兵們行將絕跡了,愈來愈人間難得幾回聞後,「鄉音」,使我無比懷念。 
    我在臺北,聽見腦後、耳旁有那般的話聲響起,會令我立刻停步,回望一眼;事實上,我常常去榮民總醫院瞎逛,好笑吧?沒聽過說有人逛醫院的,我是唯一一個,為了聲聞數十年故國河山而去。 


    我到了深圳,耳邊聽多了普通話的發音,沒什麼感覺,因為那都不是從我懷念的「鄉音」時代之人所發出的話聲。 
    直到我6月11日去銀行洽公,我聽見耳旁傳來蒼老的山東國語,我像是在臺北街頭聽見「鄉音」時的本能反射,轉頭望了那老者一眼............. 

    我已在中國了啊,山東人不稀奇啦!不像在臺灣山東籍的老兵快絕啦! 
    說不出的滋味盤在心頭,何處我家?鄉音未改......... 


    如果有一天,我聽見臺灣國語而不由得猛然回頭,淚流滿面時,那就是我的鄉音,我的鄉愁。
  • 《買件紅衣服》


    今天下午我發覺現金帳上有一筆數十萬美金的支出,但是沒有相對應的採購單,這件事兒非追不可,所以我去了採購部與資材部追究此事。 

    採購部的同仁一問三不知,沒人知道這樁進貨。 
    資材部的人想一推二五六,當沒這回事兒發生。 

    我耐下心問一位資材部的小女生,問她3、4月份是否有一批材料進倉。 
    這位湖北來的小姑娘,歪著頭想了一會兒,說:「4月初是有一批貨進來,不過來的時間很晚,晚上12點左右進工廠,送貨司機沒單據給我們,我們也沒驗收單給他。」 

    我問:「那貨現在在哪兒?」 

    小姑娘說應該在倉庫。 

    她帶我到倉庫,她喊:「王強!經理要看一批貨,4月初那件沒單據的那批。」 

    管倉庫的王強站起身,從資料櫃裡翻找他自己立的紙上記錄。 

    我看見他掛的名牌上寫的是  ─  王廠。 
    王廠被湖北小姑娘楊華真喊成王強了。 

    王廠在翻查資料時,我瞄見擺他桌上的一本雜誌,和他翻開了,寫了半頁滿的筆記本。 

    楊華真陪王廠找資料,我看著他們,不過桌上的雜誌令我好奇,所以我斜眼睨著。 

    油印的深黑痕,枯黃的紙頁,好像我小時看的排版鉛印雜誌,我本以為王廠是唸英文,但我斜睨著發現那是一本文學雜誌。他翻開那一頁的標題是《買件紅衣服》。 
    而王廠筆記本寫了半頁的文字不是別的,就是對《買件紅衣服》的照抄。 
    我不禁疑惑,他為何要抄一篇短文? 
    他是專科畢業,抄書不是為了習字、認字,難道他想當小說家? 

    倉庫是全廠唯一沒空調的地方,雖然連日暴雨,但我仍是悶得發汗,王廠和楊華真更是大顆的汗水沿著額頭留下。 

    我看著雜誌泛黃紙業上的《買件紅衣服》這短文,想趕快記下來;我不想讓王廠發覺我知道他當文抄公,我斜睨著感覺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10秒鐘左右我看完了此一短文,我只能記個大概,可沒法像王廠那樣抄下來、背起來,內容約莫是: 

    鋼鐵大王卡內基小時看見一位富翁蓋大樓,就羨慕地問富翁如何能家財萬貫? 
    富翁答以:「努力工作是第一.........買件紅衣服是第二。」 
    卡內基不解其意,追問為何要買紅衣服? 
    富翁指著工人群說:「他們都穿藍色的衣服,看起來都一個樣,我不認識他們。」然後富翁指著另一位穿紅衣服的人說:「我本來也不認識他,但他穿著紅衣服,使我注意到他,後來他就成為我的得力助手。」 

    我還來不及咀嚼文中的深意,王廠喊楊華真說找到記錄了,並記錄了當夜收貨後庫存的位置。 
    我去看過貨之後,確定數十萬美金是買了料,心中大石放下。 
    我請華真去補單,轉個身告訴王廠沒事兒了。 


    雨還是不停地下著,我想的是,我該去買件紅衣服? 
    王廠倒是可以省下買紅衣服的錢了。
  • 《挖社會主義牆腳》


    我們廠裡有一位專門負責電腦軟、應體的工程師,名字叫岳濤。 

    他是漢中人,算是北國大漢。岳濤身高是很高,一米八幾,但他老是駝背,硬生生讓自己矮了好幾公分。 
    他本來是讀醫科,唸了兩年覺得沒前途,轉攻資訊。 
    走路的時候呢,上半身因為駝背而僵住了,他就兩隻手甩呀甩地像是划動空氣以提供前進動力的槳;岳濤不是會長滿臉滿頰落腮鬍的那一種型,但是只要長出一點兒鬍髭就立刻讓人覺的很落魄、極萎頓。 

    總之,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是我印像中傳統中國農民的樣子,乾瘦、大臉蛋、全身任何線條都直來直往沒個彎兒,而且給別人的觀感就是受盡老天折磨的蒼涼。 

    不過他本身內在卻是很熱情的一個人,講起話來也很有喜感與質感,彷彿是渡盡劫波後自來的一種「諷」、「雅」、「頌」。 


    像是他諷人的口頭禪:「挖社會主義牆腳。」 

    咱辦公室裡的稅帳專員,外號小鄧,年紀很輕,體態已經中廣。 
    岳濤有一次在與同事們分享我帶來的零食,搶不過鄧子,他就僵著身子,手一划一划地走回坐位,笑罵道:「都是你們這種人!還吃還吃!國家給吃垮了就是你們這種人挖社會主義牆腳!」
  • 《白話__大白話》


    從民國以後,新文學運動以後,伴隨著政治上的革命,中國的語言與文字的使用也相應地產生了革命性的改變。 

    但不論官方的政策如何,中國的幅員遼闊,當時的實際統治權又被軍閥與洋人割裂,所以產生了不同的幾個巨大「語言社區」;直至現在看得到的,最大而化之的分類,大陸普通話一區、臺灣國語一區、香港廣東話一區。 
    當然細分之下內中尚大有文章,且容我按下不表。 

    話說從頭我有一次去香港處理信用狀業務。 
    到了通知銀行去取信用狀,上海商業銀行押匯中心的櫃檯小姐見到我走進去,臉色就不太好看,因為時近中午,我這麼一出現,本來站起身要去吃飯已有所不能,只好一屁股坐回去。 

    我去香港可不會穿西裝打領帶,一件T-恤頭上一套就出門,所以她看我就像快遞小弟,開始就不把我放在眼裡。 

    我說明了我要來的意圖,她用廣東話回答了幾句,我當然是聽得發楞,都不懂。 
    她勉強地說著怪腔怪調的普通話,我真想跟她來一句:「咱們說英語算了!」 

    最後她通知了上級主管,然後讓我到旁邊坐著等。最後一句教我等的話是簡單的幾個字,我還是聽不懂,她滿臉的不耐煩當我是呆子似地大聲用普通話說:「你等一下!」 
    我用國語大聲地回她:「怎麼才中午,就看得到晚娘面孔啊!」 
    管她聽得懂不懂。其實我是有點兒想拿手中的雨傘猛擊她的腦袋。 

    拿到了信用狀後,我真覺得不虛此行,見識到了傳說中的部份香港人的心態─「全世界的中國人都應該要會說廣東話」。 


    我想部份香港人有此心態的原因,是一種反彈,因為從以前就有那麼一句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廣東人說官話。」好似其他省份的人聯合起來擠兌廣東人一樣,所以講廣東話的香港人益發不愛說  北京話/國語/普通話。 


    回到廠裡,我的會計助理鄒惠玲是廣東人,我跟她研究這件事,就發生了以下的對話。 

    「惠玲啊,我今天去了香港的心得是,不會廣東話,寸步難行在香港。」 
    「我們廣東人都說白話的。」 
    「嗯??白話?此話怎講?」 
    「什麼『此話怎講』呀?經理你說什麼我不懂!」 
    「我說……『此話怎講』的大白話就是…..就是…….就是…..請妳解釋妳話語的意思。」 
    「『大白話』?我們廣東人說的是白話,什麼是『大白話』?有『小白話』嗎?」 
    「『大白話』就是…..就是……就是….說話別咬文嚼字,不之乎者也。」 
    「………………………………….」 
    「好啦,惠玲,我簡單問一句,妳說的『白話』到底是哪一種話?」 
    「『白話』就是廣東話。」 
    真相大白! 
    原來白話是廣東話! 

    「我們把地方說的話叫『白話』。」 
    「那四川有沒有『白話』?湖南、湖北有沒有『白話』?」 
    「經理,你怎麼那麼笨呀?他們沒有『白話』,就是四川話!湖南、湖北話!」 
    「………………………………………………………………」 



    難怪香港人認為全天下的中國人都該會說廣東話,因為新文學運動我手寫我口的白話文,就是『白話』文! 
    請說大白話!
  • 《九泉之下__Six  Feet  Under》

    有一天晚上我看見工廠食堂內燈火通明,正等著車回宿舍無事身輕的我就走進食堂去。 
    我站在最後面,沒打擾到任何人,發覺員工們正用超大尺寸的電視看影片,看的是《小鬼當家2》。 

    隔天我請問資材部助理楊華真,那些放映的碟片歸誰管? 
    她回答說那是員工自己租的。我續問:「是全部的人一起出錢租的呢?還是有些人出錢,有些人白看?」 
    楊華真說是後者。 

    我就說:「以後碟片我供應,我要開蚊子電影院!」 
    隔兩天我把在臺幹間貨暢其流的碟片收集全了,交給楊華真,請她當蚊子電影院的負責人。 

    一段時間後,她向我回報,員工反應不佳。 
    我問她,「妳放了啥片?」 
    「經理,我放的是你交代的《Six  Feet  Under》。」 
    我聽到她的話第一個感覺是,大陸員工看不懂。因為《Six  Feet  Under》是一部影集,用一家葬儀社內發生的大大小小雞毛蒜皮的死人、活人之事來探討人生與死亡。 
    而且是場景是在freak最多的美國加州,加州盛產Nuts一事(無論以農業學或社會學來說都一樣)是懂美國的人都知道的事。 
    懂加州就等於懂1/3之一的美國,懂紐約就等於懂另外1/3。我看《Six  Feet  Under》可以看得津津有味,但大陸員工未必能樂在其中。 
    結果楊華真給我的答案卻是:「經理,你帶來的碟片沒中文發音,他們不愛看沒配音的東西。」 
    「是嗎?好吧,反正我給妳了幾十片,不愛看就換片囉。」 
    後來我就一直回憶,那天我站得遠遠看的《小鬼當家2》是不是有配音? 
    如果沒有,這兒很多的盜版碟片來自臺灣的「海盜後製中心」,字幕配上繁體字,大陸員工還是看不懂。 

    九泉之下,Six  Feet  Under。 
    當然還有說黃泉之路的。 
    「黃泉」一詞在春秋時代有這麼一樁故事,莊公與共叔段之間的兄弟情仇。 
    母親偏愛小弟共叔段,希望共叔段能即大位,所以千方百計幫忙共叔段;莊公礙於母子之情、兄弟之義,百般容讓。共叔段坐大後發兵叛變,莊公出兵平之。 
    於私計較偏心,於公論處共謀,莊公一怒之下,說出重話:「不到黃泉路,永不相見」,原文是這麼記載: 

    遂置姜氏於城潁,而誓之曰:「不及黃泉,無相見也。」既而悔之。 
    潁考叔為潁谷封人,聞之,有獻於公,公賜之食,食舍肉。 
    公問之,對曰:「小人有母,皆嘗小人之食矣,未嘗君之羹,請以遺之。」公曰:「爾有母遺,繄我獨無!」 
    潁考叔曰:「敢問何謂也?」 
    公語之故,且告之悔。對曰:「君何患焉?若闕地及泉,隧而相見,其誰曰不然?」 
    公従之。 
    公入而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 
    姜出而賦:「大隧之外,其樂也泄泄!」 
    遂為母子如初。 

    莊公後來懊悔,但言出如箭覆水難收;潁考叔教莊公一個法子,挖個地道,挖到地下泉湧之處,豈不就是黃泉路?然後在地道內相見! 


    以前歐洲人掀起中國熱時,要到中國作生意、撿地上的鋪路金磚很不容易,因為航海技術不發達。 
    就有人異想天開,用挖地道的方式,挖穿地球,另一頭出來就是中國。 
    當然這種掘地討天的異想其實是很浪漫極有創意,不過想和地球表面過不去在技術上實在太過困難。 

    現在第二波的中國熱掀天揭地的展開,不單單是歐洲而已,是全球性。 

    要不要挖個洞呢?真要像駝鳥一樣頭埋洞裡視若無睹? 
    是不是老死不相往來
  • 《繁體字__臺灣字》



    我住的棕櫚泉小區旁有一座酒店,酒店內有間商務中心,商務中心內有中國時報。 

    報紙雖說載的是新聞,其實是昨天的新聞,這兒的中國時報還得空運過來,所以我看的已經是兩天前在臺灣發生的事,過去式的過去事。 

    不過思鄉心切的我,還是會流連徘徊於此,看看報上隻字片語也好。 

    久了之後,與商務中心的工作人員相熟。 

    這間商務中心還有提供一些參考資料,週刊;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書櫃裡還陳列著四書五經,孫子兵法,四大奇書。 
    酒店最大股東是臺灣人,所以,四書五經。 

    有一晚我選了一本櫃中的書讀將起來,一會兒商務中心的一位工作人員說:「經理,我滿佩服你。」 
    「嗯?」 
    「臺灣字筆劃多,寫起來麻煩,難認,難看;可看你讀起來好像輕鬆愉快。」他說。 
    筆劃多是真的,寫起來比簡體字麻煩也是真的,至於「難看」,就令我不能接受。對全世界獨一無二尚在使用不是遺跡的象形文字用「難看」來形容,還是我這一輩子第一次聽見。 
    去年到上海的時後,我姊姊在花旗銀行的同事,看見我帶去隨身伴讀的書,翻了幾頁,嘆了口氣,説:「看你們的書感覺真舒服,繁體字真美。」 
    我聽到她話語後內心的感動,非筆墨能形容。 

    而聽到這邊商務中心的人說繁體字(臺灣字)難看,我就有滿腹的不痛快。 
    臺灣字? 
    是中國字!你們寫的是大陸字啦!我如此這般在內心大吼兩句。 

    到底誰比較中國? 

    我將手中的書放回架上,將《論語》從架上請了出來,然後翻到〈八佾〉篇,將書內頁對著他,大聲唸道: 
    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徵之矣。」 

    他一臉茫然地說:「經理,你是什麼意思?」 
    我將書放回架上,轉身離去,說道:「沒什麼意思…………我要回宿舍去用臺灣字寫文章了。」
  • 《知客》

    這兒的很多單位,尤其是民間私營單位,有個極富古意的職銜  ─  「知客」,知客的工作就是接待,相當於接待員。 

    我第一次在此地私人單位聽到這稱謂時,感覺如雷貫耳,瞠目結舌。 

    原因無他,「知客」在我心中有著特殊的意義。 

    我到大陸,有機會的話第一個想看的是佛寺、道觀,再其次想看廟、壇,第三順位是看墳墓。 

    而到佛寺裡最令我心鐘共鳴之一的是客堂;通常客堂所在的樑柱上都會掛著一塊木牌,上書「客堂」二字。 


    客堂老大就是知客僧,是古代大叢林裡的重要職位之一。因為往來十方的雲水僧、參學僧,甚至諸方山頭重量級的高僧大德一進山門,第一位負責應對的就是知客。 
    知客就是寺裡方丈的眼目。 
    對寺內眾僧的眼目是維那,是首座;維那管紀律首座管教學。 
    對從寺外來訪的白衣、緇衣,方丈的眼目是知客。 

    知客是山門內的第一道防線,跨進山門有些來者是客,知客僧以禮相待;有些來者不善,知客守土有責。 

    我說的來者不善其實意不在踢館,不是武俠小說裡那種逞兇鬥狠,而是為求明心見性、大澈大悟來寺參學的僧人。 

    那些五湖四海參學人,那些已經悟道的作家戰將一句話,一個動作,可能已展露真心本性,那麼第三座、第二座會相繼出陣,甚至驚動首座出馬。 

    如果首座的悟境尚且不如來求印證的僧人,最後一關就是住持方丈。 

    我看禪宗的典籍有時覺得真好看呀! 
    一位貌不驚人的小沙彌,就有可能一路從山門「打」進去,知客、二座、首座統統遮攔不住,直「鬥」到方丈面前才低頭臣服,甘於在其座下參禪。 

    當年唐朝的臨濟義玄悟道後,四方參學,所到之處,叢林震動,真是有氣吞諸方的驚天動地;臨濟雖然年輕,卻連一些白眉老作都難攖其鋒,其轟動的程度甚至有那麼一句在當時各大叢林間流傳「臨濟遊方,氣吞諸方!」 

    大陸古寺的客堂內,千百年前,曾上演一幕又一幕動人的禪宗公案,雖然現在已不復見,但是一到客堂前,我還是悸動不已。 


    所以當我在此地聽見「知客」二字,不禁驀然回首,驚心動魄。 


    知客知客, 
    知幻即離。 
  • 《人富狗跩》



    在大陸你是看不到土狗、野狗、流浪狗的,因為沒有任何一隻狗兒可以自個兒在街上遛噠而能撐過一天,一定給人抓了,宰掉!吃掉。 

    在臺灣三步一犬五步一狗,甚而成群結黨自組狗大隊,原因無他,臺灣人的養殖習慣是厭了、膩了、就放生,久而久之狗子狗孫滿天下。 


    我們廠裡有隻廠狗,叫小球。 
    小球不知何方犬也,時於廠裡追逐一小皮球,因以為號焉。 

    咱們廠裡的伙食有個特色,辣。 
    豆腐辣,豆芽菜辣,豆干辣;白菜辣,酸菜辣;豬肉辣,牛肉辣;中,晚餐各四個菜其實只是一味菜,辣! 

    小球跟著廠裡開伙,咱們放飯牠也吃飯,吃到後來牠的狗性都變了。 
    要是餵牠的食物不辣,牠寧可餓肚子,而發現這件事的是我們總經理。 
    有一次總經理帶小球回臺幹宿舍待幾天,對小球(狗)而言相當於布希總統去大衛營度假。可是我們總經理餵牠啥牠都不吃,餓到後來奄奄一息幾乎掛掉。總經理最後靈機一動,開了一罐廣達香肉醬給牠吃,小球一聞廣達香,狼吞虎嚥,大嚼一頓。 

    從此我們大家都知道,此狗無辣不歡,非辣不食。 

    司機阿強中午吃飯前,去總經理室請了款,要外出幫小球買廣達香;阿強手裡拿著人民幣,對我們說:「咱現在去給狗辦伙食來的。」 
    岳濤說:「有些人都還吃不飽,這狗反而吃得比人好………………..經理,你得替我們反應反應,每道菜都辣,這怎吃得下去呀?」 
    我笑著說:「那沒辦法,伙食的問題行政已經向包伙廠商說過好幾次了,再不改進,咱們就換廠商。」 
    阿強露出頑皮的表情,學岳濤老把社會主義掛在嘴邊當口頭禪的說法,道:「你看看,狗吃廣達香,咱們社會主義是愈來愈進步了!」 

    笑聲此起彼落,大家都被逗樂。 


    這個國家的發展邏輯是,先讓一部份人富起來。 
    一部份人富起來,也就會有一部份的狗跩起來。 
    我還很少吃廣達香呢,小球是餐餐吃。 
    牠比我跩。 
  • 「李」是個大姓在中國,不單是人多勢眾,開枝散葉,子孫興旺而已,如果說把中國所有的姓都排除,光靠姓「李」的,幾乎敬能撐起1/5的中國歷史、文化版面。
    中國道家最尊共主,老子,姓李名耳。
    中國最強盛最聲光燦爛的唐朝,是李家天下,唐高祖李淵,唐太宗李世民。
    中國詩壇亙古第一人光靠寫詩,不需打坐修道、不必辟穀服氣就位列仙班的詩仙─李白。
    中國歷史上最有才華的帝王,李後主。
    中國文學史上最聰明,最靈秀的女詞人─李清照。
    令日本首相伊騰博文即全日本敬畏的清朝北洋大臣李鴻章。
    在民國六十年代就主張資訊工業為臺灣將來唯一命脈主導竹科的李國鼎。
    族繁不及備載…………….姓李的優秀人物的確是中國文化中的重要角色。

    帝王將相,才子佳人,宰輔三公………..李氏人材鼎盛。

    龍城飛將是一位超特級猛將的尊號─李廣。
    有詩云:
    秦時明月漢時關,(秦朝古時月光呀照在今天漢朝的邊關上)
    千里長征人未還;(Army,Marine  Corp  still  out  there  in  middle  east  …..)
    但使龍城飛將在,(如果李廣還在的話)
    不教胡馬渡陰山!(胡人休想打到中國來)

    龍城飛將    李廣
    他在那時有個封號    飛將軍  李廣

    他是中國歷史上,無論在任何朝代歷史家在列歷代名將之時,他絕對都會被列入,而且絕對是前三名,可是妙的是,李廣這輩子從來沒打過一場勝仗!!
    從來都是敗軍之將,卻萬世被視為中國十大名將之首,悲劇英雄啊。

    他會成為悲劇人物,也真是「萬般皆是命    半點不由人」吶……….

    有兩個原因。

    第一
    他太出名了。
    他年輕時就以力大無比及箭術舉世無雙在漢朝與敵對國家匈奴(現在東歐國家匈牙利的遠祖)名聞遐邇。他年輕時的傳奇故事太多,以至於匈奴聽到他是這次帶隊將軍,就派出三、四倍的兵力,別的漢朝將軍可能匈奴人愛理不理,頂多派出數目相等的軍隊,但知道是李廣領軍,不敢小看,甚至派出三、四倍的兵力,這樣一來,李廣老是以弱勢兵力對抗對方主力,哪能不敗?別的將軍反而因為匈奴主力都去打李廣了,反而有機會打勝仗。

    第二
    政治勢力的壓迫
    漢朝皇帝姓劉,皇室所在的長安是中國的政治中心,當時稱為「關中」。
    李廣則出身於「關東」的軍人世家。
    關中是山西一帶,古稱長安,在更早的秦朝稱咸陽,也就是今天的西安市一帶,好比說,北美十三州為美國最早的政經中心,北美十三州就像那時的「關中」。(那些死洋基Damn  Yankees瞧不起任何其他地方的人)。
    劉氏是關中的死洋基,對關東地區的軍頭們很忌憚,劉家皇室很怕這些關東的軍人(如同老羅斯福跟麥克阿瑟搞不好,杜魯門跟麥克阿瑟更搞不好;軍人罵:你們搞政治的只會出一隻嘴教我們軍人去死;政治領袖罵:戰爭太重要了,不能交給將軍們……………..),所以漢武帝對李廣很不放心。
    漢武帝打仗重用的是他的皇親國戚,(like  King  of  England  always  use  York  family  or  Lancaster  family….not  some  outsiders),像是衛青,霍去病,這些都是他的親戚,而不是關東的軍人們。
    但關東軍又是軍隊的骨幹,漢武帝也無法將關東軍頭們完全排斥。
    所以漢武帝不給李廣足夠的兵力,也從不讓他主導戰略。

    龍城飛將就這般一輩子無法施展抱負,最後他在塞外軍中自殺。



    秦時明月漢時關,
    千里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
    不教胡馬渡陰山!

    龍城飛將    李廣
    悲劇英雄
    萬般皆是命    半點不由人
  • 命運會遺傳嗎?
    命運和DNA、RNA有關嗎?
    人的性格就是他的命運。
    上一代的命運會藉由DNA雙螺旋傳給子孫?

    說完李廣,再說他的孫子。
    祖父與孫子竟然有著同樣的悲劇命運。
    李陵也是軍人,軍人世家。
    他名氣不如祖父響亮,在中國歷史上並無重要地位,但他的命運卻牽動另一個人的命運,而那人,是中國歷史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萬世巨星  ─  司馬遷。

    李陵帶著五千兵馬到漢朝與匈奴邊境做偵察部隊,育現代化軍事術語就是「威力搜索」。
    但不幸的是,李陵遇上了匈奴的主力部隊。
    我們這麼想像吧,他代著5000名的marine  corp深入敵境,卻遇上了對方的主力部隊,
    (陵至浚稽山,與單于相直,騎可三萬圍陵軍。軍居兩山間,以大車為營。陵引士出營外為陳,前行持戟盾,後行持弓弩,令曰:「聞鼓聲而縱,聞金聲而止。」虜見漢軍少,直前就營。陵搏戰攻之,千弩俱發,應弦而倒。虜還走上山,漢軍追擊,殺數千人。)
    李陵帶著這5000名的海軍陸戰隊且戰且走,匈奴數十萬大軍緊追在後。
    (單于大驚,召左右地兵八萬餘騎攻陵。陵且戰且引,南行數日)
    戰況十分慘烈,李陵的陸戰隊員先用弓箭退敵,箭射完了就用刀、槍、劍,進行白刃戰;連這些武器都損耗完了,就赤手空拳甚至石頭土塊與匈奴兵肉搏戰…..
    匈奴放火燒,他們就先放火燒出防火牆,再順防火牆徹退。
    (明日復戰,斬首三千餘級。引兵東南,循故龍城道行四五日,抵大澤葭葦中,虜從上風縱火,陵亦令軍中縱火以自救。)
    5000人戰到最後接近漢國界快突圍而出時,被包圍在一個峽谷裡。就只差一步而已……………..
    5000人已死剩不到幾百人了。
    有詩云:

    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
    可憐無定河邊骨,  猶是春閨夢裡人。

    最後李陵被俘擄,他投降了。
    在歐洲,打敗仗將軍投降是正常、正當的;但在中國將領被要求敗戰必須自殺殉國,李陵沒自殺,漢武帝大怒,降罪李陵家人。

    悲劇會遺傳嗎?
    為何祖孫同受悲劇般的命運呢?
    李廣盡力了,李陵也盡力了,他們的敗戰都不是他們的不努力或懈怠,他們都是愛護手下士卒的人,他們都對他們的官兵很好。
    但,敗戰似乎就是他們家族的命運。


    司馬遷站出來替李陵講話,替他辯護,其實他們一是文官一是武官,本來互不認識沒有交集,司馬遷只是想替一位好將領說句公道話而已。

    結果司馬遷被漢武帝處以宮刑

    真是悲劇引發另一個悲劇呀……………..
  • 口問鼻曰「飲食在我,言語在我,汝有何功,在吾之上?」
    鼻曰:「五嶽之中,中嶽居尊。」
    鼻復問眼:「汝何在上?」
    眼曰:「吾同日月,是有照鑒之功;敢問眉,有何功處於吾上?」
    眉曰:「我是無功,慚居上位。儻容在下,眼在眉上,看爾什麼面孔?」

    寶月明禪師上堂云:「古者道:『在眼曰見,在耳曰聞,且道在眉毛喚作什麼?』」
    後來寶月明禪師云:「憂則共慼,樂則同歡。」

    憂時,愁眉苦臉、眉頭深鎖;
    樂時,喜上眉稍、眉開眼笑。

    眉毛陪著妳…………………..


  • 中午在辦公室和同事們聊天,提到了「銅牙鐵齒」這四個字。 
    然後聊到紀曉嵐,和珅。 
    我說和珅大概是歷史上貪汙金額最高者,相傳他貪了上億兩的銀子。 
    惠玲就問:「以前有那麼多銀子呀?  那現在銀子都跑到哪裡去了??」 
    我心裡想著,光是甲午戰爭、八國聯軍,咱中國就不知賠了多少銀子呀!
    岳濤馬上接口說:「都教外國人給運走了.....沒事兒...借他們擺一下子而已.....等咱們中國強大起來,再搬回來就成了。」 
    汪建莉不懷好意地衝我笑,我用膝蓋想都知道她要說啥。 
    她用奸笑擠兌我,我偏偏就是不說.................... 

    汪建莉這苦主終於忍不住了,討債催命似地數落道:「銀子都教蔣介石給搬去臺灣啦!」 
    我先大笑,繼之分辯道:「不不不!就算妳們要罵我們是賊,但賊贜不能亂栽,千萬不能插我們贜!我們是拿了不少『金子』,但是『銀子』可拿不多,咱主要拿走的是『黃金』與故宮文物;再說.....哪個出門不帶點兒錢的不是??」
    岳濤忙打圓場,說:「沒事兒...沒事兒....就當臺灣是海外分公司嘛,總是在自己人手裡,好過在洋人手裡。」 
    我笑說:「沒錯!兩岸出合併報表時,全都在帳上,一毛也不少!」 
  • 〈不哭《斷背山》〉


    今年春節我看了二部電影,其中一部是在奧斯卡囊括八項提名的《斷背山》,在初二和我姊姊、姊夫一起。

    入場前,姊姊先警告姊夫與我,等會兒要哭知道嗎?兩個沒人性的傢伙!害我很想乾脆先去藥房買一瓶新一點靈B-12,免得一滴眼淚也無,真成了無血無目屎的「人性缺乏」動物。

    在開演後一個小時左右,我撐不住了,睡著。
    本來我姊姊是不想理我,但是我發出的鼾聲實在驚人,姊姊:「ㄟㄟㄟ!」後猛揍了我三下,弄醒了我;姊夫在一旁手支著頭,好像學生時代未免老師抓包上課瞌睡似的障眼(我姊之眼),活像羅丹的雕像  ─  沉思者。

    到影片結束,燈光變亮,整場沒有一位觀眾落淚,包括姊姊,報上所說的當場淚流不止,乃至散場後廁所內面紙消耗量大增的情況亦無發生。


    後來我忍不住思考二個問題,為何李大導演的《斷背山》在歐美會引起如此巨大的震撼與讚賞?
    以及為何我會不哭斷背山?

    首先我得說明,我非常尊敬李大導演,他的《喜宴》、《推手》是我很愛看的電影,《理性與感性》也好看,《臥虎藏龍》的娛樂性極高,電台有重播我一定不會錯過,我對《斷背山》毫無反應不代表他個人藝術成就因此片有何瑕疵。
    打個比方吧,你(妳)的論文被一百位大學生讚不絕口、令愛因斯坦無動於衷,或是讓愛因斯坦視若珍寶、給一百位大學生當成滑稽愚蠢,妳(你)寧願哪一種眼光?
    李安可以讓合作過的從舞台劇出身,將莎士比亞當家常便飯的英國演員都尊敬佩服,我看不出《斷背山》其中藝術奧妙處是我的問題。

    不過《斷背山》在歐美牽動社會性、普遍性的震憾,其對象也是如我一般未受電影、表演、藝術專業訓練的普通百姓,他(她)們看見了什麼我看不見的景像嗎?

    李安在他的電影裡不只一次處理同性戀的議題,李導身為一位臺灣出生、成長、求學的中國人,我認為,他在西方世界裡有著特別的優勢。
    這個優勢是從亞里斯多德之後絕大多數西方哲學家沒有,乃至芸芸眾生也沒有的。
    超越宗教,信仰的一種優勢。

    從馬槽戰勝帝國以後,當整個歐洲(從凱撒的角度來說而暫不從上帝的寶座前說,當其時也,不說現在)都被神之子的寶血洗淨後,西方人思考宇宙、時空、道德、人生時,很難掙脫聖經、Church而獨立之;就算成人,開竅後受到怎樣的學院或科學的訓練,兒時的耳濡目染,祖輩父母的諄諄告誡仍是如影隨形地深藏腦海。

    我當然沒看過所有歐美關於同性戀的小說、電影、戲劇,所以我只能假設性的說:「是否李安在處理同性戀感情時完全擺脫了道德、甩開了神誡,直指人心訴說故事,沒浪費一幕、一語去深究同性戀有何道德上的爭議,所以令歐美人驚歎呢?」
    不是中國的三大文化主幹儒、道、釋的哪一家哪一派,對「愛」與「性」的處理沒有討論,而是任一派都沒有徹底主宰中國人的道德規範,在這一點上,中國人有著較西方人更為自由的心靈。

  • 至少對我而言,這就是一對情侶的故事,兩人是男男或男女,都一樣,愛就是愛,管他是不是同姓戀。


    李大導另一個綁手綁腳的限制就不是專屬於西方或東方,在米蘭•昆德拉的著作《簾幕》中有這麼一種看法:小說自有其藝術結構,將之演繹成任何型式,不論是戲劇或電影都會破壞原來的藝術結構,再成功的電影或表達方式,都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李導在拍攝《斷背山》時是完全忠於原著,一幕一幕照著小說一段一段去繃,對「電影」這種語言,其實有點兒畫地自限。不信去看他在電影《臥虎藏龍》中的削刪、跳躍與原來《臥虎藏龍》小說有多大的差異。


    至於我不哭的原因,應該是原籍澳大利亞的男主角,硬是改掉俱來的Queen’s  english腔調改說美國南方red  neck的土豆腔英文那股彆扭勁害的吧,明明是清秀佳人卻說一口含滷蛋的南方話。
    不然我是連看《Con  Air》都會哭的傢伙呢。

  • 【Leaving  on  a  jet  plane《紅道、白道、黃道、黑道》】


    我的野蠻助理鄒惠玲是廣東揭陽人,她唸書時候有一位高她一年級的學姊到集團的另一家公司上班,昨天三八婦女節,大陸這邊機關可以自行決定是否放半天假,惠玲她學姊撈到半日閒,經過我們公司時,就約惠玲去逛逛。

    我們公司趕出貨,這半天沒放,惠玲跟學姊說:「師姊,我們沒放,妳自己去逛,晚上回來宿舍我們一起煲糖水喝。」(他們說師姊、師兄,不說學姊、學長。)


    師姊走了以後,惠玲說:「我師姊她很利害的,能力比我還強;還有,她男朋友長得很帥,家裡又是走『紅道』。」
    我聽了發楞,「紅道」?就問:「啥走『紅道』呀?」
    惠玲:「紅道就是作官的,有官場勢力!」
    我想在臺灣不過就分黑、白兩道,沒聽說過紅道。
    「那『白道』呢,黑道不用說一定是黑社會,馬仔、爛仔、流氓吧。」我說。
    她回說:「『白道』就是我們這樣打工的打工仔;作生意的叫『黃道』。」
    「做生意的叫黃道呀,好像黃色、色情的意味呢。」我一時對這些五顏六色轉不過頭腦來。
    她罵我:「什麼黃色、色情,腦袋歪真沒辦法。」
    「這邊都是這麼說的嗎?」我問,因為我總是想我在廣東聽到的只適用於廣東地區,中國那麼大,誰知道外省人是怎麼說的。
    「全世界都是這麼說的啦!虧你還上過大學讀過書,這都不懂!」她發了蠻。


    全世界一定不包括台灣,台灣只有「黑道」與全世界同步意指「黑社會」。


    下班時,我在車上看見一棟建築物上掛了紅布條,慶祝國際婦女勞動節九十六週年云云…………….
    很巧,三八;剛好是一個中文俚俗的形容詞。

    在九十六年前說「開黃腔」一詞未必是講色情、說下流,那是說大話、鬼扯、吹牛的意思。
    至於怎會演變成情色的代名,待查考。

  • Mob這個字的意思是:暴徒、暴民。
    很好記的單字不過三個字母而已;雖然此字沒有冗長到需要替他配上一個中文詞以利記誦,我卻喜歡這麼樣地唸:抹布/Mob。
    一群人嘯聚集結,像是抹布一樣硬是要「抹」去些事物,無論是路見不平呼群保義或是被煽動蠱惑,如同集體地被「抹」去了記憶與思考能力,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操作著將眼前的敵人、事物「抹」掉。

    最早被形容成mob的是羅馬帝國時代的羅馬居民。
    作為當時西方世界文明的中心,週圍盡是野蠻人/barbarian,但是羅馬城內的文明人並沒有高尚到哪裡去。在競技場內看著神鬼戰士/gladiator彼此殘殺或與獅虎搏鬥當成看NBA、MLB,真的是一群率獸食人的mob。

    西元2005年,法國巴黎市近郊發生暴動,事件起火點是兩名移民二代因為躲避警方盤查,慌不擇路誤觸高壓電而死。
    街頭巷尾口耳流傳的煽動之下,引發一場石頭、玻璃對瓦斯、警棍的戰爭。
    我不知道誰錯誰對,後來我問一位在大陸工作的法國人他對此事的看法如何,他馬上氣沖沖地說都是老美在誇大其事,故意放大這樁暴動來醜化法國的內部問題;我當時想,俺並沒說我是看CNN或哪家美國報章雜誌,推到老美頭上幹嘛?然後他接著狂罵老美,指責美國本身的種族衝突與矛盾,真是有嘴說別人沒嘴說自己。
    然後他拉我去抽菸解氣。
    不過說真的,老美搞過種族隔離,今天把民主、人權掛在嘴邊是不太有說服力。

    05年,在中國,暴動是一種社會現象,發作的原因有關於政治的有關於經濟的還有關於社會的衝突。
    政治的最激烈且公諸於世的暴動是針對日本。
    日本除了八年抗戰的老帳沒算清楚外,日本火上加油地右派軍國主義抬頭、首相去靖國神社參拜、對釣魚台列島的上下其手,從而引發中國民族主義的對抗,大批的民眾在十多個城市聚眾遊行,以燃燒膏藥旗表達抗議,在南方某些城鎮激烈程度甚至大到打砸燒,搗毀日本商
    家、百貨公司。
    不過消息被封鎖,能夠漏網的畫面或報導已經是比較不慘烈的狀況。
    中共的外交部長李肇星對此的發言是:民眾應當合法並有秩序地表達自己的感受,但是不要參與未受批准並會對社會安定造成危害的示威。
    其實聚會遊行的解釋權抓在中共的官方手裡,說是愛國就是愛國罵是反動就是反動,明明就大把大把的人走上街頭燒旗子丟石頭,這般激情與當初天安門的學生集會有何不同?
    只是茅頭對像不一樣罷了。
    中共以民族主義為大纛試圖作為領導人民中心思想從建政伊始,薰陶久了就會染出紅色mob來,載舟覆舟,真的會引火自焚。
    經濟上的暴動各省都有,尤以農村為烈,當農民的土地被鎮、村幹部棒當地圈走,刮地皮引發的暴動。
    還有因為貧富懸殊造成的,有錢人仗勢欺人,公安不制止反而驅趕民眾,造成數萬人的暴亂甚至得出動武警平息。


    這個國家無論是向左走向右走,不管是市場經濟或計劃經濟,最簡單也是唯一邏輯就是中國共產黨要一黨專政。
    那麼在這個邏輯下,黨的利益等於國家的利益,黨的敵人就是國家的敵人。
    當國家的利益不等於黨的利益時,誰會被犧牲?
    當國家的朋友不等於黨的朋友時,誰會被出賣?
    你是patriot或是mob,走上街頭的那一刻,還在未定之天。
    今天的英雄,明天的罪人。

  • 【國發邏輯《保路》】 


    「鐵路」,工業革命時代最具代表性的象徵,在那個時代裡,國家的進步程度可以用境內鐵道運輸的普及率來衡量。 
    百年前,當東方遇上西方,以農立國的大清國面對西方先進帝國的進逼時,最令天朝上國駭異的景像就是鐵路如同不請自來的猛獸一條龍似地直撲(鋪)家門口。 

    當中國人對外戰爭一敗再敗,終於面對現實,領悟到不思奮起就亡國亡種後,之前對鐵路的鋪設是否會驚擾先祖陰宅、破壞風水的疑慮也就顧不上了,建設交通成為官、商、民的共識。 

    中國當時有識之士首先體會到「鐵路」所隱藏的政、軍事目的與龐大的經濟利益,對於列強以鋪設鐵路遂行侵佔土地、經濟利益與軍事瓜分中國的動作自然感憂直似五內如焚,所以有了自辦鐵路的芻議。 

    蜀道難,難如上青天,清末最動人心魄的鐵道戰爭果真就發生在四川。 
    光緒朝間,四川經由留學生的倡議,後由四川總督錫良奏請,成立了川漢鐵路公司,越三年,改為商辦有限公司,民間集資(蜀、湘、粵、鄂)自辦川漢、粵漢鐵路。 
    按裡說既經民間倡議,且已由總督奏請,政府立場自然應當是樂觀其成,但是清政府卻另與英、美、法、德四國銀行團訂約借款並以川漢、粵漢鐵路路權為質,美其名為「鐵路國有政策」,將路權拱手於洋人。 
    此事一出,四川震動,湘、粵、鄂大嘩! 
    天府之國內的百姓不甘政府出爾反爾、與民爭利乃至再次喪權辱國,投入了由湖南率先暴發的保路運動。 
    起先保路團體本想以請願、上書,鼓動輿論的和平方式達到收回鐵路興辦的權利,但是群眾運動易放難收,紅了眼的群眾無法控制對政府腐敗無能的怨氣,開始了對公權力所在各式機關的暴力攻擊。 
    已經與外國銀行團簽約的清朝政府本來就沒有多少迴旋的空間,民眾由和平進而暴力的局面更使得清廷計無可施只得出動武力鎮壓。 
    之前已經歷過多次起義失敗的各個革命團體,眼見四川火起,紛紛發動原在四川內蟄伏待時的同志起義響應。 
    慌了手腳的清政府,急令方面大員端方調鄂軍入川鎮壓。 
    軍隊西擊入川,反而造成湖北空虛,武昌革命因而一戰成功! 

  • 那是清朝在中國歷史上的最後一夜,「保路」是子夜喪鐘第十二響;清,早在慈禧太后攬權時就亡了。 
    當鐘聲迴盪地響過最後一鳴,另一個時代開啟。 
    中華民國的時代。 

    歷史有其殘酷的輪迴,彷彿是惡作劇或天意弄人一般,或許我們會帶著傷感的心情發現,這樣的戲碼前人早演過,這樣的覆轍何必再翻一次呢? 
    有沒有覺得「保路」始末像是清朝版的「BOT」(Build-operate-transfer)?古裝版的「搞(高)鐵」? 
    只差在當初川漢鐵路公司沒有關於建成後,經營幾年後交由清政府管理的相關約定,甚至還沒有「Build」完就血本無歸地「Transfer」給洋人了。 
    另外不同的是,那一段歷史是清政府坑老百姓;而我們現在的故事是中華民國的財團坑中華民國政府,不但如此,咱們的政府還幫財團坑老百姓(納稅人)。 

    民國八十年代末期政府計畫興建高速鐵路,但財政吃緊,轉而應民間要求,於民國八十六年改為民間興建的BOT案。 
    此案一開,大陸營造的殷琪糾合四個大財團,長榮鄭深池、富邦蔡明忠、太電孫道存及東元黃茂雄,組成台灣高鐵聯盟,與劉泰英國民黨大掌櫃的領頭的中華高鐵聯盟打對台,雙方較勁期間互不相讓,口出惡言。 
    殷琪罵陣劉泰英是惡婆婆,劉泰英數落台灣高鐵是小孩玩大車。 
    最後台灣高鐵勝出,因為她們在投標紙上寫個0,意思是政府零出資。 
    一翻兩瞪眼,規劃千億以上的劉泰英徒呼負負,無可奈何。 

    高鐵的財務計畫當初不論編製得多美好無匹、無懈可擊,對照到如今現實情況看來,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的鬧劇,只是全體民眾共同負擔的票價實在太貴了! 
    民國九十年台糖及行政院開發基金以每股十元,認購高鐵八十億元。 
    民國九十一年九月,高鐵準備招募特別股二百六十九億元,同年十一月,財政部通過法令,放寬銀行及壽險公司投資未上市公司上限,結果八家公股銀行及中央信託局一舉認購一百六十億元。 
    民國九十四年十月,航發會投資高鐵四十五億元。 
    高鐵既然得標關鍵是政府「零出資」,幾年下來變成官方以各式名義、單位投入資金,金額也愈來愈驚人,原始股東反而裹足不前,結果官股反而變成另一個大股東。 
    最不可思議之處,政府與高鐵有簽下買回的合約,若是經營不善或品管不良,政府依合約要以上限新台幣三千兩百五十九億元強制收買高鐵! 
    政府的錢是誰的錢? 
    老百姓的血汗錢。 

    我不敢說高鐵是中華民國的喪鐘,不過你(妳)不覺得時近子夜,即將鐘鳴十二響了嗎? 


    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家邏輯是「大有為的政府」,跟我們以前很像,所有的重大公共建設都由中央政府主導完成。 
    目前BOT在中國還僅止於觀念的引進與討論,對於BOT的規範有《關於借用長期國外貸款實行總量控制下的全口徑管理的範圍和辦法》、《能源供應和消費的規定》、《外匯控制規定》、《關於外商投資電廠建設的暫行規定》、《電力法》等法條,但是到目前,還沒有哪一個真正重大的公共建設是以BOT的形式來規劃。 
    話說回來,這類的建設中國不敢也不願假手於「外」人,一方面是民族主義的壓力,一方面是有利可圖事兒,是共產黨的利益,也輪不到外人分一杯羹。所以: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發邏輯:保路;自己來就好,不必勞駕誰誰誰來BOT。 

    中華民國也曾高舉「大有為的政府」的口號,當做國家發展的邏輯;不過當政府的發展邏輯是幫助財團發展,以便財團回過頭來用各種方式輸送利益給特定政黨與政治人物,那麼,我們已經可以隱約地聽到那十二響夜之鐘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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