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醫美整形

第六十七夜~嬰牙(更正) 之後的也貼在這兒

第六十七夜  嬰牙 
被丟棄的,就是垃圾。聽上去倒是個極為簡單易懂的道理。 
雖然然每一個垃圾也曾經是一個有用處的東西,不過當失去作用時當然要扔進垃圾箱。 
在我的旁邊就是一個垃圾箱,準確的說應該是個果皮箱,很破舊了,綠色的油漆外科幾乎脫落光了,“愛護衛生”四個字也只能看見后面三個了,那個愛字完全磨光了。 
垃圾箱的入口出還黏著一塊香蕉皮,還有些乾涸發黃的痰跡,稍微靠近一些你幾乎可以嗅到陣陣帶著濃重刺鼻的酸梅味,和腐爛的水果味道。不知道這個城市創衛是如何拿到的,這種垃圾箱,也難怪路人在扔的時候喜歡作秀投籃技巧,畢竟如果扔東西的時候手如果碰到的話,會噁心很久。 
至於做報紙一不小心忙到入夜,早已經是家常便飯了,看看手錶早已經快八點了,早已經厭倦了回家吃速食面的我決定買幾個蛋糕隨便打發下自己。城市開始遠離白天的喧囂,猶如一個少女,換下了佈滿灰塵的外套,穿上了黑色的絲綢睡衣,安靜地睡著了。 
路邊就有一家叫金冠蛋糕的小店,裡面的售貨員打著哈欠的百無聊賴的看著電視,新聞裡似乎在報道最近越來越多的棄嬰事件。我則走過去問她要了幾個蛋糕。 
咬著蛋糕,我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道是在是太難吃還是不習慣吃這個,我把剩下的半個蛋糕扔進了路邊的一個垃圾桶。誰知道高中那點投籃技巧忘光了,手生的厲害,蛋糕落在了垃圾箱外面。路邊有很多還未打烊的小店。大人們都顧著生意,正好一個小姑娘睜著圓圓的大眼睛站在店門外,估計是頭家的女兒或者是她的父母正在裡面購物,小女孩手裡拿著跟棒棒糖,好奇地望著我。我心想老自己大一個人了,總要為下一代起個表率作用,對著她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走過去撿起蛋糕扔進去,動作做的極為誇張,就像是作秀情景啞劇一樣。 
靠著旁邊的路燈,垃圾桶閃著綠光,黑洞洞的扔口像一張大嘴一樣。 
剛想轉身離開,卻發覺自己的衣服好像被人拉了一下。 
回頭一看,一個人也沒有。我看了看路邊的那個小女孩,她的眼睛裡也充滿了不解,歪著腦袋望著我。 
“大概是錯覺吧,可能衣服勾住了什麼東西。”我暗自嘀咕了一下,手在衣角摸了摸,可是沒有什麼所謂的線頭之類的。我剛想轉身,但這次確確實實感覺到了,我的衣服被拉扯了一下。 
我沒有轉頭。 
因為我看見旁邊的小女孩驚恐的用手指著我,她的嘴巴開始慢慢變成個O形,接著哇的哭了出來。 
“媽媽﹗垃圾桶長出手來了﹗”小女孩已經把棒棒糖扔掉了,兩只胖乎乎的小手揉著眼睛,朝店裡走去。 
我回頭一看,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手。蹲下體子,忍著垃圾桶撒發的臭味,我望裡面晃了一眼。 
黑乎乎的,什麼也沒看看見啊。 
可是我聽見一陣咀嚼聲,速度很快。我小的時候養過蠶。聽大人們說,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把蠶和桑葉放進小紙盒,就是那種以前用來裝打針需要的藥品的小盒子,將耳朵貼在盒面上,你可以聽見蠶咬食桑葉的聲音,有點像鋸子在木頭上來回拉,又有點像咬著蠶豆,很脆,很急。 
現下聽到的聲音,就是如此。直覺告訴我,垃圾桶裡面有東西。我拿出手機,打開燈,把垃圾桶蓋子緩緩地打開,當手機的燈光即將照進去的時候,一個看上去體型比狗稍微大一點的東西呼的一聲從裡面竄出來,嚇了我一跳。它用四肢在地面快速地奔跑著,迅速穿過了馬路,消失在夜色裡面。 
我想去追,不了卻被小女孩的母親拉住了,她硬要說我搶她女兒的棒棒糖吃。可是小女孩卻一再強調垃圾桶裡伸出了一只手。一下子亂成一團,好說歹說,我又幫她買了新的棒棒糖小女孩才破涕為笑,和她的母親離開了。 
第二天午休,當我把這件事情
  • 還有嗎?.....好期待....感恩大大的辛苦
  • 這個故事目前出至"第七十九夜~半根針"作者還在連載中...
    未來如有新的連載我會再post上來的...
    附上作者最後的發表的消息如下...
    (以其原文轉貼)

    先对长时间未曾跟新给大家道歉,将近一年的接触,我想大家可以了解我一点,即便是以前再艰难我也会坚持写下去,不过这次我的确需要时间去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我不是只为自己活着。 

    因为某些原因,请原谅我保留一点秘密,这段时间不想再写了,希望可以有长点的时间来缓冲下,长期的类似责任的写作让我非常难受,加上一些家里变故,我决定搁置下来 

    关于停止的事情最开始我也说过了,本身这个故事也不存在结尾一说,所以也没有所谓的吊大家胃口的说法 

    再次希望大家原谅,谢谢
  • 第七十九夜  半根針 
    能是台風的緣故,原本火熱的八月也涼爽起來,只是想到即將到來的七月半,忽然覺得這天氣又十分應景了。不知道紀顏和李多已經走到哪里了,隨手打開郵箱,卻發現居然多了封紀顏的來信。
        這家伙相比知道七月半將至,居然發了封問候信,只是看著多少有點別扭。
        “又快到七月半了,前些日子我和李多為了尋找當地的傳說故事,要渡過一條河,據說河對面的村落發生過非常奇怪的事情,我急于過去,只是河面沒有橋,水卻又漲的厲害,所以搭了個老人的船過去,沒想到居然有意外的收獲,時至鬼節將近,或許這個故事你可能用的著。”我看了看前面的話,忽然來了精神,早上起來的困意一掃而空,繼續看了下來。
      “這里荒涼的很,四處望去只有無邊無際的石灘和雜草。原本狹窄的河面忽然湍急起來,就像揉散了的面團,水浪都是一塊一塊地湧動著,我和李多找了許久,卻沒有看見過河的橋,天色漸漸暗淡起來,剛剛結束的大雨似乎又有回頭的意思,河面的鵝卵石被雨水衝刷的光亮異常,正著急,卻看到在水天一色的角落里居然停靠著一葉扁舟,不仔細看,仿佛被融進去了一樣。
      我走過去,一位帶著灰白色草帽,披著件陳舊藍色工作服外套,下身套著灰色短褲的擺渡人,悶著頭在抽著水煙。我走過去,問了聲。
      ‘請問開船么?’
      他抬起頭,臉猶如一個干癟放置很久的老面饅頭,帶著萎黃,又像個縮嚴重的蘋果,眉毛几近脫落了干淨,眼睛和臉頰都鋪滿了深入溝壑的皺紋。嘴巴含著煙嘴,帶著漠然的眼神望著我們。卷至手肘處的袖子下面是布滿了如蚯蚓粗細的長長的血管,一根根凸立出來——常年接觸水的人都會這樣,皮膚黃而干燥,上面站著一層層還未完全脫落下來的灰黑色的死皮,終于,在注視了我們几秒后,他的嘴巴離開了水煙筒。
      ‘當然開,不過你們姓什么?’他操著濃重的地方口音問道。
      我奇怪他的問題,不過還是告訴了他,李多也有些不悅,性急的催促著。
  • 他看上去似乎年紀很大了,卻不知道為何還在擺渡,而且這里似乎很少有人來,或許不是我們,他一天也接不到一個客人。
      老人的身體去很健碩,站立起來后面如鐵板一樣整齊直立,他將水煙筒收拾起來,順手結果我們的行李,船體不大,卻也勉強容的下四人,我和李多對面而坐,老人則站在船頭,將船撐離了河岸。
      船緩緩的駛向河心,水流似乎也小了些,河邊還有很多聳立的怪石。
      ‘七八月山洪來的凶,這里的水也漲的厲害,所以必須看那些石洞,如果河水過了石頭,就是在高的錢,也是不能出船的。’老人的聲音很沙啞,卻非常清晰,他可能看我盯著石頭看,于是解釋了下。
      ‘您剛才為什么要問我們的姓?’李多好奇地問老人。老人遲疑了下,忽然朝天高亢的唱了起來,歌聲從四周的山壁反射回來,在耳朵邊上環繞開。
      ‘過河人喲,莫著急,待我將你姓名問喲,不怕惡浪與險灘喲,船工一身都是膽羅,出船寧帶一根針,回家不載陳姓人喲。’老人唱完了,這才低頭對我們說。
      ‘我是住在河對面的船工,這一帶有規矩,出船定帶一根針,回船不載陳姓人。’
      ‘哦?不載陳姓人是因為陳沉諧音吧,可是為什么要帶一根針呢?’我好奇地問。
      ‘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告訴你為什么要帶一根針。’老者抬起頭望望淫靡的天空。
      ‘這一帶地勢不好,加上非常荒涼,所以也就沒去修橋,自然就多了我這樣的擺渡人,以前河對面的村子還算熱鬧,大家要出去趕集看戲采買貨物都得靠我們船工雙手搖過去,有些人世世代代都是吃河面飯,河邊生,河邊長,即便死了,也要讓家人葬在河岸邊上,這是我們的命,雖然辛苦,卻也活的下去。
      出船的人水性都好,這是當然的,可是只要是第一次單獨出船,老人們總交代,身邊帶好一根針。我問為什么,他們總是歎氣搖頭不語。
      
  • 我第一次單獨出去,也很歡喜,只是對這根針有些看不大起,可是既然長輩說了,自然點頭稱是,便將針別在褲腰帶里,時間長了,自然也就忘卻了。
      直到有一天,也是這樣的日子,七八月間,暴雨連這几日,大家都出不了船,沒了收入,坐在家里發呆,好不容易雨停了半晌,我趕緊推船出河,等著人來。
      果然,那天生意旺的很,中午出去的,到了天擦黑的時候已經過了十几躺了,我几乎沒歇過,雖然累,卻心中高興,一來有了生計,二來覺得自己的本事幫了人。
      我剛准備回去,卻被一個年輕人叫住了。
      他身材高大,不過天色已經灰暗,我看不清他容貌,一身讀書人打扮,手上還提著一口皮箱子,腳踩黑皮鞋,我瞧他眼生,更斷定他不可能是本地人。
      ‘帶我過去吧。’年輕人在身上摸了摸,掏出錢,我瞅了下,已經超過了雙倍的船錢,剛想接過來,忽然想起來還未問他。
      年輕人居然姓陳,我有點懊惱,擺擺手說不渡了。
      ‘你要是不渡,這天已然黑了下來,這十里八地的一個人也沒有,難不成我還要走回去不成?姓陳又怎了?難不成姓陳的都一輩子不要渡河么?為什么這個年代還有你這樣封建迷信的人啊。’他有些生氣,大聲斥責著我,接著又在身上掏了掏。
      ‘拿去!’他居然又多拿了些,我猶豫了下,那時候人年輕,天不怕地不怕,那里管得了這么多,只是想著總是要回家的,多帶一個人有何不可,一手接過錢,就讓那人上了船。
    我載著他,朝對岸划去,可是心里多少有點不安,原本熟悉的水路居然有些陌生起來,只恨不得能來一陣大風,將我一下吹到對岸,早些回家了事。
      船到河心,兩人攀談了下,原來這個陳姓年輕人居然還是個讀過大學的秀才,而且是來這里采集民風民俗的,並且帶了一箱子書來教化這里的孩子,聽了他這話,我也忍不住對他敬佩起來。
      可是沒想到,離岸還有几里的時候,真的開始下雨了。
  • 雨勢來的非常大,不消片刻,我的船里也灌滿水了,風也吹得厲害,只是不把我朝岸邊吹,而是往河心吹,我頓時慌了手腳,年紀輕,還從來沒遇見過這種事情。
      ‘船家,現在怎么辦啊?’年輕人大聲喊道,可是口齒不清,含含糊糊的,估計是雨水衝進了嘴巴里。
      ‘你抓牢住船,我想辦法!’我叮囑他,心中卻忍不住恐懼起來,雖然撐船時間不長,但知道這樣的風雨下,一旦船撞到凸起的石洞,我們必定要落河,別說是這秀才,就是我也不見得能游的出來。
      果然,還沒等我說完,船就翻了過來,我和年輕人都落進水里,水流重重地拍在我身上,肉痛的厲害,嘴巴,鼻孔都灌滿了水。
      不過還好,我勉強游出了水面,只是不見了那個讀書人,旁邊都是黑乎乎的河水,雨聲混雜著雷聲,把我呼喊的聲音淹沒了。
      ‘許是已經沉到底了吧,唉,這姓還真邪門。’我感歎了下,立即朝對岸游過去。
      忽然,腳底下一沉,仿佛被人拉扯了一般,接著腰上也有被抱住的感覺,我整個人迅速往水下翻過去。
      一個閃電打過來,我看到那個年輕人死死地環抱著我的腰,他的雙手拼命摳住我的褲腰帶。
      ‘放手!不然我們會一起死的!’我大聲叫喊著,可是他仿佛已經沒了知覺般,呆呆地抓著我,拼命搖頭。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曉得我氣力一盡,明天就要等我家人來為我撈屍了,水上的人都知道,就是水性再多好的人,一旦被這種求生欲望極強的人抱住,都沒辦法生還。這種人如同秤砣一般,就是沒有這風雨,帶著他都很難游過去。
      我忽然想了起來,想起來臨走前帶的一根針。
      那時候我沒有多想,從褲腰里翻出那根針,朝著年輕人的手背狠狠扎了下去。
      他大叫了一聲,帶著憤怒和怨毒望著我。
      ‘別怪我!否則大家會一起死的!’我閉著眼睛,將針拔了出來,又再次扎下去。
      腰間的氣力果然小了,我馬上掙脫了他的手,只是用力過大,拔出的針斷掉了,枕頭留在了那年輕人的手背上。
      我鼓足了吃奶的勁,等我摸到河岸的石頭,掙扎著爬上去,雨水立即小了起來。
      我見沒了危險,就暈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家里了,家人說我命大,這種天氣,十個有八個難回來,村里人都說那晚上的雨這輩子都沒見過,下的那么大那么急。
      他們還說,般我回來的時候,手心里死死地纂著半根針。
      那以后,我大病了一場,閉上眼就看見那年輕人濕漉漉地站在我面前向我索命。而我也終于明白,老人們為什么叮囑我要帶一根針,而又一再不願意說明原因。
      那半根針我藏了起來,這件事沒告訴過別人,只是向我父親說了說,當年父親聽完大驚,他之所以驚訝不是因為出了這檔子事。
      ‘你沒有把針完整拿回來?而是斷了一截在那人手里?’他失色地問道,我則回答說是。
  • ‘這是大忌!除非我們可以找到那人的屍首,否則就,’父親說了一半,卻打住了,接著歎氣著搖搖頭,即便我追問,他也不再告訴我。
      隨后,大家找了几個水性好的沿河搜索,可是卻沒有找到那人的屍體,這讓我著實擔驚受怕了好一陣子,不過接連十几年沒有事情發生,我也就漸漸淡忘了。
      直到我也結婚生子,直到我的女兒慢慢長大。雖然我的父親在憂慮中去世,甚至臨終時一直握著那半根針。可是我卻沒有過多介意,或許是從小就不信鬼神的原因吧,而且那以后我也很注意天氣,絕對不再強行帶人渡河了。
      去年的八月初,我接到女兒的信——這里唯一能夠和外界聯絡的郵局也離村子有几十里遠,我隔段時間就會去那里替全村的人取信,她在信里告訴我,會帶男朋友來這里。這么多年,女兒只要在外面,她都靠寄信過來,只是最近一段時間信卻有些異樣。
      那些信仿佛被霧氣打過一樣,濕漉漉的,我以為是郵遞的時候著了水,可是其他的信都沒什么。我曾經回過信詢問她,女兒只說是不小心沾了水,或者是每次都是剛洗完衣物碗筷才開始寫的。
      那點水經過這么長時間還沒干么?我狐疑起來。
      不過我並沒有過多介意,只是急著回去把這消息告訴孩子他娘。
      我們倆沉浸在快樂之中,自從女兒去外省讀大學后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上一次已經是半年多以前了。
      這一代帶人渡河的已經越來越少,為了怕他們來的匆忙找不到人渡河,接下來的日子我天天都在河邊等待,而且不載被人,只為等他們——畢竟靠女兒寄來的錢就足夠維持家用。
      接連等了十几天,一直到七月半那天晚上,那天我本不願意出去,行船的人忌諱鬼節,尤其是河底冤魂多。于是剛到天擦黑,我便打算撐船回去。剛起身,卻看見遠處走來兩個人。
      一個年輕女的和一位個子高高的男人,兩個人的手緊緊的牽在一起。
    那女的自然是我女兒,可是當我看到那男人卻吓了一跳。
      我不知道為什么想起了几十年的那個書生樣子的年輕人,除非了衣服發型不同,甚至連手里提著的箱子都是一樣的。可是就是臉卻依舊覺得模糊,似像又似不像。我暗自咬了咬舌尖,告訴自己天底下哪有如此怪異之事,全當是自己老眼昏花所致。
      未來女婿對我很是尊重,女兒也熱情的向我介紹。原來這個男的是女兒大學同學,比女兒高上一屆,女兒的工作也是他幫忙介紹的。我自然對這個女婿非常歡喜,看著天色已晚,便不再多聊,讓兩人上了船。’老船工一邊搖著槳,一邊說著,船已然接近河心,他卻忽然停住了,帶著怪異的眼神,眯起眼睛望著我和李多。
      ‘就像你們兩個一樣,都是相對而坐,很高興的望著對方,可是當時我覺得有些怪異,但始終沒有覺察出來,這事本來對在船上討了二十多年生計的人來說應該很容易想到,可能是當時過于高興,卻忽視了。’他長歎一口氣,將草帽壓低了下,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了。
      ‘那天還有個一同撐船的同村人,他的船也載了兩個姑娘,是村子里的,說是到河邊燒紙錢剛回來,他的船經過我的旁邊的時候,忽然望了望,然后奇怪地說了句話。
      ‘好淺啊。’然后就划開了。我沒在意,只當時一句玩笑話。
      回到村子里,我婆娘都等急了,早就做好了一桌子菜,都是時令的河鮮,水上人家,大都魚蝦為主,我怕女婿吃不慣,畏腥,還特地做了些豬肉和蔬菜。男人隨著女兒一起叫爸爸媽媽,我們聽著相當高興,我也干脆直接把他當女婿看待。
      那天晚上吃的很愉快,雖然在燈光下我一直看著女婿的左手。
  • 我當時斷掉的半根針就遺留在那年輕人的左手里,雖然自己一再罵自己多心,可是眼睛卻不自覺的瞟過去。
      即便吃飯,女兒的手依然牽扯著那男人的左手,我看不到什么。
      吃過晚飯,我為女婿騰出了一間房,女兒有些不高興,我可不管,雖然我們家貧賤,但這女孩子家的清譽還是要的。
      但是,河畔的村子,晚上風中帶水氣,吹一夜就能傷了骨頭,別說我一把年紀,就是年輕人也吹不起,而家里就兩間睡房。
      女兒自然跟著他娘。
      我只能跟女婿睡。
      可是當時我望著女婿的眼睛,他似乎很樂意,又仿佛是河邊捕魚人拿著魚叉死死地盯著活魚般。
      ‘睡吧!’我咬咬牙,熄了燈,和衣躺下。
      那邊房里娘倆多些時日沒見,自然少不了悄悄話,不過到了后半夜,自然也平靜了,只有細小的鼾聲。
      我則混混沉沉睡去,盡做夢,夢見那個掉進河里被我用針扎手的年輕人。
      沒過多久,我就感到臉頰上冰涼的,睜開眼睛,發現女婿渾身濕透地站在我面前,盯著我看,他頭發一縷一縷地,正朝下滴水。光著上身,穿著一條短褲。
      他的樣子和那個掉水的年輕人几乎一摸一樣,仿佛剛從我夢中的河底爬出來一樣,我猛的一激靈,跳了起來,抓起床邊的撐衣棍。
      他似乎有些驚訝,然后看了看自己,接著笑了笑。
      ‘不好意思,爸,吓著您了,我睡不著,所以出去游了下,因為身體弱,從小就被送到游泳隊學,這不,反而慣了身臭毛病,一天不游反而渾身不舒坦。’他又低頭道歉,然后進去了。
      我這才放下東西,再次躺下來。
      可是又那個人喜歡七月半晚上去游泳?而且只要不和女兒握著手,他的左手要么藏在身后要么緊緊攥著。
      如果不看看他的手,恐怕我是不會安心的。帶著這種想法,我又昏睡過去。
      女兒告訴我們,她會和准女婿在這里留一個禮拜。
      ‘爸,一個禮拜我們就要趕回去了,時間不多,等以后我們還會常回家看望二老。’女兒笑了笑說,女大不中留,這點我知道,何況這里窮鄉僻壤,總不能讓自己女兒走自己的老路吧?可是想起來鼻子卻又一陣酸楚,仿佛被人從鼻孔倒進了薑水一般,又苦又辣。
      這個女婿不愛說話,卻畢恭畢敬,我則一天到晚把眼睛掛他身上,終于,我想到一個看他左手的機會。
  • ‘你喜歡游泳,今天天氣不錯,河水也暖,要不我們爺倆去游個痛快?還可以比試下么,游不過我,我可不答應我閨女嫁給你。’我開玩笑打趣道,女婿爽快地答應了。
      ‘我一定會贏你。’他半眯起眼睛,笑嘻嘻地說。
      正午河水最不傷人,我帶著他來到河邊,一個人也沒有,這一帶是半山環繞,加上雜草多,太陽照不進來,溫度要低很多。
      我迅速脫光衣服,然后看著他。
      女婿也慢慢拖掉衣服,我終于看見他的左手,不知道該說失望還是高興,他的手上什么也沒有,光滑的很,白白嫩嫩,一看就是拿紙筆的讀書人一般。
      ‘游吧。’他撲的一聲跳進河里。我也緊隨著下了河,心里石頭落了地,自然沒什么牽掛,游起來也格外暢快。
      我和他都是話不多的人悶葫蘆,可能因為這點女兒才喜歡他,兩個人互相聊了下,就默不作聲。
      河水有些混濁,揚起的泥沙弄得我什么都看不見,想想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猶如一塊疤一樣焊在我心里,我盡力朝前游過去,望見女婿正在前面一個身位的地方,可能自己確實老了,便想做鼓氣超過他。
      可是當我低頭的時候,自己的那股氣一下就沒了。
      我的身體下面浮起一件東西,一件人形狀的東西。
      我起初以為是陽光下自己在河底的影子,可是伴隨著卷起的泥沙漸漸退去,那居然是具屍體。
    頭發差不多掉落個干淨,臉猶如泡發的香菇,帶著紫黑色的細小血管密布整張氣球般的臉龐,嘴里鼓鼓囔囔的,不知道含了什么東西,四肢也無力的漂浮著,他慢慢浮上來,几乎快要碰到我的臉了。
      雖然樣子變化極大,但我從他的衣著一下就認出來了,那是二十多年前沒找到的屍首,只是那個皮箱子也看不到了,想是被衝走了。
      我平素膽子極大,但這下也吓的著實不輕,一口氣沒接上,嗆進胸膛里,而且腿又抽筋了。
      而且我看見眼白鼓出的屍體望著我微微笑了下,他左邊的袖子漂浮起來,擋住了我的眼睛。
      我的咽喉處開始有了勒緊的感覺,漸漸覺得喘氣不過來,眼睛一片黑暗,最后聽到的是女婿的呼喊聲。
  • 醒過來的時候,周圍圍了很多人,我已經躺在自家床上,原來女婿把我抗了回來。
      ‘屍首!那屍首!’肺里似乎還有積水,我又大聲喊起來,所以距離的咳嗽,我婆娘輕輕拍著我的背。
      ‘撈起來了。’旁邊的村民告訴我。
      ‘二十多年的屍體為什么浮不上來?而且還沒爛掉?’我大聲問道,不知道是問自己,還是問別人,因為我想知道答案,否則我會瘋掉。
      爛沒爛不知道,不過浮不上來那是自然的了。’女婿忽然冷冷說道,‘他的肚子里面,全是鵝卵石,剛才他們搬上來的時候咕嚕咕嚕作響,跟工地的水泥攪拌機一樣,肚皮上凹凸不平的,一個人吞了那么多石頭,自然是起不來了。’
      ‘難怪,我看見那屍體嘴巴鼓鼓的。’我這才安靜下來。
      ‘而且,那屍體沒了左手,好像被什么啃掉了一樣。’旁邊的一個人囁囁地說。
      我沉默了下,揮了揮手,示意大家散去,然后不理家人的詢問,埋起腦袋睡覺。
      其實我那里睡得著。那個帶著半根針的左手究竟在那里,找不到那半根針,我遲早會像我爹一樣郁郁而終,死都不安心。
      日子逐漸過去,女兒也告訴我很快他們就要離開了。好在身體沒過多久就康複了,只是心病無法醫治,村里的人知道几十年的事情的不多,我在村子里有一定威望,于是讓大家出點錢把那人屍體好生安葬了。
      女兒牽著女婿的手,面帶愁容地看著新墳。
      ‘好可憐,連名字都沒有。’
      ‘為什么沒有,說不定和我同名。’女婿忽然冒出一句,我用眼睛瞪了他一下,這才收聲。
      七天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女兒居然哭了起來,可能是非常不舍得,但又沒辦法。
      ‘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孩子娘抹著眼淚抓著女兒的另外只手,‘你看手這么涼,以后懷了娃娃一定要注意。’
      ‘嗯,他會照顧好我的。’女兒笑了笑,望著女婿,女婿也點了點頭。
      我提出送他們過河,被拒絕了,理由是我身體剛好,不適合,還是多臥床休息。
      ‘爸媽我們走了。’女婿朝我們鞠了個躬,接著忽然松開握著女兒的左手,朝我伸過來。我愣了下,心想可能這是他們的道別方式,也伸出手過去,兩人握在一起。
      那時候,我感覺到手心一陣微微的刺痛。
  • 女兒和女婿消失在門外,我把手轉過來,手心里是半根生鏽的針頭,那時候的我猶如當頭棒喝,張了張嘴,想叫女兒回來,但我知道無濟于事,孩子娘還以為我舍不得,安慰我說;‘女兒還會回來的,難過什么。’
      ‘回,回不來了。’我哭喪著說,不再理會她,只是衝進內屋,翻出一個小鐵盒子,打開來,里面是另外半根針。
      兩下里一重疊,正好在一起,一根完整的針,就是二十年前我帶出去的那根。
      我無力的把盒子放回去,吃力的撐起眼皮,忽然看到牆角里的皮箱子。
      那個女婿第一天來帶來的皮箱子。
      那個和二十年年輕人手里提著的一摸一樣的皮箱子。
      只不過,前几天它還好好的,可是現在那箱子在往外冒水,一股股的水流從箱子縫隙出流出來,濕了好大一塊地方。
      我爬過去——因為腳已經完全使不上氣力了,強忍著打開了箱子,里面並沒有我以為的東西,那只失蹤的斷手。
      里面只有很多信,都被水泡著的信。
      每一封,都是我們曾經收到過的,都是女兒曾經寄過來的。那些信大都字跡泡的十分模糊了。我發瘋似的把信和箱子全部扔到屋子外面,老婆怕極了我,她后來說我仿佛如餓鬼一樣。
      几天后,我再次去郵局,那里果然有我的一封信。
      可惜不是我女兒寫的,那是她單位寄來的。當我打開信,雖然已經有了准備,卻還是差點昏過去。
      信上面說,女兒兩星期前獨自去游河,遇到風浪遭到不測,結果女兒的屍體過很久才被打撈上來了,而且最蹊蹺的是,女兒被打撈上來的屍體,手里緊緊的纂著一個斷手,一個斷掉的男人的左手,在場的人都說那手看起來仿佛被浸泡了很多年一樣。而這封信也不知道為何許久才到這里。
      拿著信,在郵局呆坐了好半天,我才撐船回家,甚至不知道如何告訴家里的那位,所以我決定隱瞞起來,只說是女兒出國了,總之瞞多久是多久。
      回來的時候我又遇見了那個伙計,這時候我才明白,他那天說的太淺了,其實是好奇為什么我的船上一個大男人卻還沒有一個女孩子吃水深。
      我苦笑了下,那當然,當時船上的只是一只斷手罷了。”船夫終于說完了,船也已經到岸。我把船錢給他,他卻搖搖手。
      “不用了,你們能聽我的故事,我就很高興了。”他樸實地笑笑。
      “那A村往哪里走您能告訴我們么?”李多笑著問他,船夫點了點走,走下船,對著地圖詳細的指點我們,接著才上船離開。
      望著他漸漸消失在河面的身影,我也才想起,他剛才上下船的時候,船身動都沒動。
      誰知道呢?或許是他常年在船上穩定性好吧。
      還沒到村子,就聽到了這樣一個故事,不免有些抑郁,可是誰又曉得那村子里還有更奇異的事情呢?只是時間不夠,我只能先說到這里了,過几天我再告訴你吧。
      一切安好,也祝你和落蕾身體健康。”
      信的內容結束了,看來紀顏是離開了村子以后為我寫的信吧,當然,我更著急几天后他的故事,那個奇特的村子又有些什么呢,不過既然他能告訴我,相比定然是沒有什么危險,只要一切安全,作為朋友的我來說自然是無比歡喜了,不過,想想如果我是船工的話,恐怕也會毫不猶豫的拿起針扎下去了?或許每個人都會吧。(半根針完)
  • -.-我重複貼了  真是不好意思
  • 冰心續貼80夜
    -----------------
    第八十夜  羊吃人


    這並非是個鬼怪力神的故事,但卻說明其實人比鬼怪更可怕,更殘忍,即便是羊這樣溫順的動物,在人的作用下也可能變成狼。 

    就如同托馬斯.莫爾在一本叫作《烏托邦》的書中寫道:“綿羊本來是很馴服的,所欲無多,現在它們卻變得很貪婪和凶狠,甚至要把人吃掉,它們要踏平我們的田野、住宅和城市”。 

    事情的起源來自於我得到了個久違的一星期假期,收拾好行李和必備物品,和同事做了簡短的告別便離開了所在的城市——一直向往如同紀顏一樣無拘無束四處旅行的我,終於得到了一個短暫的改變自己生活的機會,自然十分高興,當然,可惜的是落蕾並無法同我隨行,作為專欄的負責人,她是無法離開的。不過她依舊叮囑我,七月十五將近,出門還是小心點為妙。 

    不過當我猶豫改如何揮霍這本來是最普通卻對城市人最為珍貴的時間財富的時候,一個大學時期的同學忽然邀請我去他所在的農村。他是一個從村子里出來的普通學生,並不如普通愛情小說里那樣十分的優秀,也沒有認識一個欣賞他才華的富家女,更不會有事沒事摟著人家的肩膀大吼你愛不愛我,我一無所有。當然,他更不可能上演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總之可能令大家失望了,他只是一位普通的鄉村老師。 

    其實他可以不用回去,而且他也不十分願意,可是這是一個承諾——全村人湊份子供他上了大學,可能你會說不是有助學貸款麼?但是生長在城市里的我們有怎能明白不肯要嗟來之食的自尊和在前途與尊嚴之間的無奈,一旦接受了錢,無疑在自己身上打上了烙印,聯系次數多了說貪財,生疏了則說忘義,更何況那些微薄的錢財還只是為了家境最貧寒或者考入名牌大學的學子們準備的,我的同學既沒到家徒四壁也沒有考的非常優秀,所以相比之下,他寧願接受了鄉親們的捐助,或者說是一筆交易更恰當。最后他答應一定回來好好教育那幫睜著大眼睛拖著鼻涕的孩子們,雖然大學生活多少改變了他,可是找工作的時候他依舊做出了回去的決定。 

    “男人的承諾不能亂給,既然給了,就要履行到底,除非我死了。”當我詢問他原因的時候,同學微笑著如此回答。 

    一晃過了三年,既然他主動邀請我,看來他起碼過的不坏了,我向來厭倦了去那些所謂的人為景觀的游覽,但凡是經過加工的東西,都喪失了靈魂,按照一些人的說法,物非活物,景非活景,如同那制作精良幾可亂真的標本,它始終是標本。 

    他的村子里這里並不十分遙遠,這也是我願意去的原因之一,畢竟一星期的假期有限,我要好好分配統籌優化一下。在經過六個小時的高速列車和兩個多小時的顛簸的客車旅途,我帶著疲憊在夜色中看到了那個村子。 

    與其說是村子,倒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綠色草原,我幾乎以為自己到了廣闊無垠的內蒙,四處搭建的羊圈和片片的草場讓我覺得十分詫異,難道這里也可以適應養羊麼? 
  • 當我困惑的時候,一個身材高大的穿著朴素的漢子從不遠處走過來,身后的影子拉的很長,如同一根黑色的劍,插進了村子。 

    直到走到跟前,我才認出他來,絕非因為天色的黯淡,因為實在他的相貌改變過甚了。 

    大學的時候他非常瘦弱,雖然個字很高,卻經常佝僂著身體,猶如一只大蝦一樣,深陷的眼窩總是帶著難以名狀的悲傷和苦悶,仿佛一團無法化開的濃墨,而現在他則充滿了自信和驕傲,或者說句不好聽的,頗有些暴發戶的感覺,我忽然很好奇,三年里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歐陽,我在村口等你很久了。”他大跨步走過來,一手接過我的行囊,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拒絕了,一來東西不是很重,二來我向來沒有讓別人提包的習慣。他也不介意,依舊非常高興的拉著我往前面走去。 

    他的手用力很大,幾乎掐著我長期打字而導致肌肉幾乎萎縮的臂膀生疼。走進去,我只聞到了草場清香和羊的膻味混合的猶如肥皂般的味道。這里的人似乎很少,我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他們看上去遠比其他村民要富裕的多,我不經意的幾下望去,家家都住著如同城市里樓房別墅的住宅,而院落里停靠的不再是自行車或者拖拉機,取而代之的則是摩托和轎車。 

    我忽然想起這個村子不是個相對貧困的地方麼,三年內可以改變這麼多?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這些可愛的羊。”朋友拉著我,來到一處建築比其他村民住房要正規而且宏偉的多的地方,我抬頭一看,原來居然是當地的村委會,驚詫之余,疑問更多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一邊隨著他走進去,一邊問道。 

    “我先帶你去件村長。”他沒有回答我,只是高興的拉我進去。 

    里面更加寬敞,甚至裝修的奢華超過了我所在的報社,大可以與城市機關攀比下了。在樓層的拐角處,我看到了同學介紹的當地村長,一位長著園胖腦袋,卻短矮身材的中年男人,光禿的腦門上在燈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嘴角叼著一根香煙,雙手背在身后。正在和另外一個人聊天,村長穿著一套西服,卻並不十分得體,拖長的衣角和堆疊的褲筒讓人覺得他猶如一個滑稽演員。敞開的西服里面並非是得體襯衣和領帶,讓我啼笑皆非的是,那居然是一件無袖的白小夾襖。那情景不亞於看見一個人在用刀叉吃米飯一般。 

    和村長交談的人帶著一副金邊眼睛,白多黑少的眼球鼓鼓的,狹長的臉和尖尖光滑的沒有一根胡須的下巴不停的如同小雞啄米般的點著,他的腋下夾著一個深黑色的公文包,兩人似乎在商量或者說在達成什麼協議
  • “那就這麼說定了,價錢可不能再退讓了,吳總我們也是窮村子,大家伙都指望著這些畜生吃飯過日子呢。”村長的話雖然非常帶著謙恭,但音調反到是上級訓斥下級一樣,那個被稱呼吳總的也只是嗯嗯啊啊的答應著,見我們來了,他知趣的立即告辭,出去的時候他看了看我,遲疑了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忽然高昂起頭,從牙簽般細長的鼻梁里哼了一聲,擦肩出去了。我正覺得這人不可理喻,同學把我拉到村長面前。 

    “這是我大學最要好的同學,他就是我經常提到的在城里做記者的那個。”同學高興的介紹到,我處於禮節的伸出手,村長也伸出手,不過他只是去彈煙灰。 

    “哦,原來是大記者啊,小梁經常向我提起你,這次你來一定要好好報道下我們村子,作作宣傳嘛。”接著,他又說了幾句客套話,同學則領我出去了。 

    “你們村子靠養羊致富的?”我想起同學在大學的時候雖然學的是計算機,卻偏愛去圖書館看生物農作物養殖業的書籍,而且頗有研究。 

    “是,又不全是,我馬上就帶你去看看。”他的臉上帶著神祕,我也猜不透是什麼。 

    來到樓下,看見一輛轎車開出了村子,看來這是那個什麼吳總的車子了。 

    同學帶著我來到一個巨大的羊舍旁邊,上面是斜拉式樣的三角屋頂,利於散熱,地面也很光滑,沒有什麼裂縫或者坑洼,而且多有平斜,想必是為了羊群排泄糞便聚集之用,羊舍呈倒三角形,兩邊各有容納一人半寬的舍道,羊舍圍欄有10到15厘米粗細,我摸了下,是混凝土和磚石砌成,磚石是灰磚,遠勝與現在城市的紅磚,冬暖夏涼,看來羊倒是比我們生活的更舒適。 

    “羊圈建築是否合理,對羊生長發育關系很大.長期以來,我們這一帶農產養羊均是放養,地圈墊草積肥,有的羊牛同圈,圈舍潮濕,陽光不足,羊經常發病,出現春夏發展,秋肥冬死的情況,所以羊圈的設計合理是非常重要的,羊舍的基本要求是通風干燥,衛生清潔,夏涼冬暖,而且多選在草場的中心,這樣放養利便,羊群不容易感染疾病。”他滔滔不絕地說著。 

    “我雖然不懂養殖,但恐怕這些也只是養羊最基本的規則吧,這如何說明你們這里偏偏羊賣的如此之好?”我想起剛才的那個吳總,忽然覺得有幾分眼熟。 

    “你看到的那個人是城里的商人,轉麼批發肥羊肉,量大的很,不只他,全國很多人都來我們這里,三年里,這個村子的一下成了遠近聞名的富裕村,很多人都把耕地變成了草場,祖上世世代代背朝黃土臉靠地的農民都扔掉了鋤頭養起了羊,周圍的人也紛紛效仿,可惜,他們的羊卻無法養的和我的一樣好。”他不屑的攤開雙手——這是他在大學的一個習慣動作,每當十分高興或者勝利的時候他都愛這樣。 

    “你的羊?”我奇怪地問道。 

    “是的,我的羊。”他的臉換了副表情,緊緊咬著牙齒,仿佛懷揣著仇恨,似乎我們提及的不是羊,而是他的兒子,或者干脆是身體的一部分。 
  • “我的羊不僅僅肉質鮮美,吃過這里羊肉的人都贊不絕口,而且與其他羊肉相比簡直優差立見。甚至繁殖和生長能力都比普通的羊要優秀的多。一般成年羊六十天就可以育肥出欄,而我養的只需要四十天就可以了。”同學繼續緩緩說著,可是夜晚的風讓我忽然覺得渾身發涼,自從進村子開始,我似乎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而且,眼睛的主人似乎並非是人。 

    “知道我叫你來的目的麼?如同村長說的,我還需要更多的人知道這里,你就是活的廣告牌,我調查過,你們報紙的影響不錯,只要你多幫我下,在報紙做一篇關於這里養殖業的報道,我和村子絕對不會虧待你,甚至可以讓你在這里擁有一片草地和羊群。”他聽起來是央求,實際卻口氣強硬,毋庸推諾。 

    我心算了下,這樣一群羊少說有百八十只,甚至還有一片上好的草地,聽上去倒是十分誘人。 

    “我更想知道你究竟是怎樣養羊的?而且你不是要做一名老師麼?那些本該圍繞著你如同精靈般的孩子呢?那些求知若渴的學生去哪里了?”我大聲問道,小梁愣了下,忽然高聲笑了起來,笑聲在空曠的羊舍和草地里回蕩開來。 

    “問得好,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他們真的和你所說的一樣,我和他們,包括我的祖輩父輩,甚至我的子孫都和著羊圈里待宰的羔羊沒有區別了。”我對他話十分不解,而梁似乎也看出來了,他一屁股做在羊圈旁邊,靠在羊舍的圍�上,我也坐了下來。 

    “最開始的那年,我的確回來想好好教書,希望他們可以和我一樣,讀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甚至可以飛出國門,去國外留洋。但是很快,我發現我錯了,即便是我這樣所謂的跨越龍門的天之驕子,其實在村子的作用還比不過一頭種羊。 

    我的一名學生家里就是養羊的,那時候村子里養羊和養雞鴨一樣,單純是為了溫飽而已,而且這里窮山惡水,草食枯黃,加上養殖技術缺乏科學管理,所以這里的羊一只只都長的瘦弱干柴,毛質低劣,學生被他父親叫回去放養,沒有在讀書,我忿忿不平地跑到他家,質問他為什麼不讓孩子繼續學習,結果反到被他臭罵一頓。”他忽然苦笑道,轉頭問我,“你知道他說什麼麼?”我自然是搖頭。 

    “你算什麼東西?我讓我兒子放羊,好歹學一門營生,就算再不濟,他也可以去做羊倌,你呢?花了村子這麼多錢,讀個破大學,還不是混成這樣?村子又沾你什麼光麼?我聽完后自然和他理論,他說不過,就把孩子從房間拉了出來,讓他自己選擇。 
    那孩子低垂著腦袋,將手別在身后,我幾乎將自己前半身所有的抱負都寄托在他的身上,我自己所堅持的原則和犧牲都希望有所回報,而結果是,孩子親口說了句讀書無望,老師您還是放我回來吧。 

    我不知道當時是如何在那孩子父親的謾罵和嘲笑聲中走出那間房子,又是如何如幽靈樣飄回自己的房間,那晚上我想了很多,幾乎覺得自己活著還不如一頭羊,不過,后來我想通了,與其慢慢地等著那些孩子成長,再回來建設這里,倒不如靠自己使這個村子富裕起來。”梁斬釘截鐵地說。 

  • 可是你要知道養人和養孩子不一樣,要很多年以后才看得到。”我駁斥他道。 

    “我自然曉得,可是與其把希望寄托人家身上,倒不如靠自己。”梁繼續說著,接著點燃了一根煙,在煙霧的環繞下,我忽然發現身后的羊居然走到我們旁邊,閉著眼睛嗅著煙氣,仿佛十分享受的叫了幾聲,而且其他的羊雖然啃著草料,卻吃的非常慢,仿佛難以下咽一般。 

    “於是我開始養羊,可是我發現即便按照我從書本學來的知識,也無法在改變村子積弱已久的窮困弊病,而且真正動手和書本的平面文字相差甚遠,再我苦惱的時候,我想起自己在大學無意想起的一個故事,不,與其說故事,倒不如說是傳說更恰當。”他忽然裂開嘴巴笑了下,長長的下巴上的那尖尖的胡須,在月色下他的確張的如羊一般的臉龐,而且我這才發現,他的脖子處有一道淺淺的紫色肉芽傷口,傷口不是十分鋒利狹長,看來並非刀傷,可是為什麼會在脖子那里。 

    “你知道明天是什麼日子麼?”他忽然叉開話題,轉頭問我。 

    我看了月亮,非常圓。 

    “不是初一就是十五吧。”我隨口答道,不明白他問這個做什麼。 

    “你知道畜神麼?畜神的生日就是七月十五。”他神祕地說到,關於羊神我倒是略有耳聞,據說世間所有的牲畜都有同一個祖先,那就是畜神,所以七月十五就是畜神的生日。 

    “得到畜神的人,無論養殖什麼動物,都會一帆風順,遠勝與其他人。”梁再次說著。 

    “你得到了畜神?”我驚訝地喊道。梁點點頭,但又搖搖頭。 

    “到底怎麼回事?”我繼續問道。 

    “與其說我得到了畜神,倒不如說是它讓我知道如何去養好羊。”梁得意的笑道。 

    “我按照傳說里的指引,在三年前的七月十五在野外獨坐,據說只有那天,是不可以殺畜的,而且必須好生對待,而且在那天晚上,據說畜神會來到農戶家里看看他們養的牲畜長的如何,農戶又沒有虐殺它們,如若畜神高興,那這戶人家自然興旺發達,反之,則發生瘟疫,災禍不斷。 

    我則希望能在那天見到畜神,因為我要知道如何才能把羊養的比一般人要好。 

    可是快三更的時候,我忽然莫名其妙的睡過去了,因為是靠著羊圈等畜神,所以自然腦袋歪到里面去了。開始怕睡著,還特意拿了本書看,結果書蓋在臉上就不知不覺睡過去了。 

    半夜的時候,我做了個夢,夢見了畜神,我問他如何才能讓羊養的與眾不同,它卻回答說夢醒了自然知道。 

    結果我被脖子處的一陣疼痛弄醒了。 

    醒過來摸了摸,發現脖子上全是血,原來一只羊看見了紙張,便立即吃了過來,結果無意咬傷了我脖子。 

    我當然覺得十分晦氣,只好回去養傷,至於畜神的事情也就淡忘了。 

    可是不久,我發現那只咬傷我的羊忽然長的遠要比其他羊肥壯的多,而且毛色純亮,相當有精神。 

    終於,我意識到了,或許以肉喂養,可以使羊長的更好。”梁繼續說著。 

    “你瘋了。”我吃驚的望著眼前的人。 

  • “對,我是瘋了,如果你和我一樣的遭遇,在歧視和貧困中成長,你可能也會發瘋。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大家,在我的推廣下,這里的人很快全部從事了養羊,沒人再去辛苦勞作而到了來年還巴望著沒有天災人禍卻只能得到可憐的千八百塊錢來維持一家人的溫飽,大家都富裕了,所有的農田都被征集做了草場,不願意養羊的人就讓他們走好了,草場需要大量土地,我和村長一起向村民攤牌,很多人不願意養羊,我就只好靠村長的權利逼走他們,低價買進他們的土地。”梁的臉上是我未曾看過的冷酷。 

    “你們和十六世紀的圈地運動有什麼分別?”我站了起來,梁也站了起來。 

    “當然不一樣,他們是為了貴族的利益,而我是為了整個村民的生計。”他也不服的反擊。 

    “算了,我不想談了,你還是找張床讓我躺一晚,天亮我就走。” 

    “那關於報道的事情?”梁還不死心的問我,我看著他,搖搖頭。他也嘆了口氣,忽然輕松起來。
    “我就知道你不會答應,那也好,起碼我了解到至少還有一個人遵循著他做人的原則沒有改變,明天早上吃過飯再走吧,這里的羊肉還是很鮮美的,接的大學的時候你經常請我吃涮羊肉。”他的樣子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我不忍再回絕,只好答應了。 

    躺在床上,梁已經走出了房間,可是即便是這里,我仿佛也能嗅到羊特有的膻味聽到咩咩的羊叫喚,無法入睡的我只好又再次爬了起來,結果在門口忽然發現了梁的身影。他的匆匆的走過去,手里似乎還提著什麼東西,閃閃發亮。 

    我緊跟了我過去,他卻飛快地走到一個遠離村口的地方,一處和村里高樓不相稱的低矮平方,破舊非常,仿佛一陣狂風都能吹走它。 

    梁走進了房間,我也跟了過去隔著窗戶的縫隙看過去。 

    我看見梁走向一只什麼東西的旁邊,那似乎是一只羊,卻有仿佛不是,因為趴在地面的那東西遠比羊要大得多,而且那雙眼睛透著無生氣的亮光,直直地望著小梁。 

    梁走過去,雙手合十,深深的鞠了一躬,嘴里不知道說些什麼,接著他居然舉起手,原來那是把尖刀。 

  • 他朝著那東西緩緩地割了下去,那東西似乎沒有痛覺一般,動都不動一下。 

    梁的動作就如同那些從北京烤鴨上慢慢割下一片薄薄鴨肉的服務生一眼,不多久,他手里提著一片像皮似的肉片,接著繼續雙手合十,退了出來,消失在夜色里。 

    等他走遠,我進入了房子。 

    原來,那是一頭黑色的羊,而且體型很大,只是羊的后退已經被割的只剩下骨頭了,但沒流一點血,而且這羊動都不動。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忍不住問道。 

    “它是畜神。”梁的聲音在背后響起。我猛回過頭,發現他左手提著刀,右手拿著那片肉。 

    “我其實知道你在外面,只是割肉的時候需要非常虔誠,所以我也就當不知道。” 

    “你說這是畜神?神怎麼會這個樣子?”我吃驚的問。 

    “那你覺得神什麼樣子?我所知道的就是這樣罷了,它其實只能算畜神的一部分,或者說是我和畜神達成的買賣,換句話,它是商品。 

    我告訴過你,三年前我知道要用血肉來喂養羊,可是光是那樣羊也僅僅比普通人養的稍好一點,可是我不滿足,於是我又繼續追查畜神的事,終於我明白,想要將羊養成現在這樣,必須喂畜神的肉給它們吃,混合在草料里面。 

    可能心誠則靈,我遇見了一位瞎眼的高人,他指點我如何與畜神溝通,終於,我得到了這只黑羊,你也看到了,它不知道疼痛,也不會流血,每次只要割下一小片肉就可以喂養幾千只羊,而結果你也看到了,這里一下就富的流油,就如同羊身上取之不盡的羊毛一樣。”梁繼續說著。 

    “既然是買賣,那你付出什麼?”我問他。 

    “付出?不知道,畜神只是說事無過盡,不可做的太絕。管他呢,或許本身天下間養殖畜牧的人越多,對他就越有好處啊。”梁回答。 

    “瞎眼的高人?是不是高高瘦瘦,身上帶著一股子死氣?”我忍不住問他,因為我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哦?你認識?雖然是盲人,但他行動自如,根本就不像,要不是我看了他眼睛,真的很懷疑。”梁微笑著說,可是提刀的手卻靠近了我。 

    “那現在你打算如何處置我?難道也要如這黑羊一樣,切碎了拌進草料喂羊麼?”我問道,梁停止了動作,遲疑了起來,嘴角開始不停的抽動。當我們僵持的時候,忽然遠處想起了高聲的喊叫。 

    “著火了!草場著火了!” 

    梁和我都不假思索沖出房子,果然,不遠處火光沖天。 

    “羊!我的羊!”梁仿佛瘋了一樣沖過去,完全不理會我。我則跟在他后面趕去救火,可是當我跑到村子的時候,草場幾乎燒盡了,羊舍里的羊也全被燒死了,空氣里彌漫著嗆人的肉被燒焦的炭味。 

    所有人猶如丟了魂魄一般,顧不得治療自己的燒傷和臉上的煙灰,沮喪地坐在地上。他們仿佛喪失了一切感官功能,什麼也聽不到了。 
  • 忽然,我聽到了一陣汽車行駛的聲音,雖然微弱,但還能分辨出來,倒是梁和那些村民,都沒有反應。

    一輛紅色的轎車,向那間關著黑羊的房子開過去。 

    那車好生熟悉,我終於想起,就是那個吳總的車。 

    我立即叫起梁,朝房子趕過去,果然,黑羊不見了。 

    “沒了,全沒了。”梁靠著房子癱倒在地上,我知道此刻說什麼也沒用了。 

    天亮后,我告別了梁,他還沒有從打擊中恢復過來。 

    “還會去求畜神再給你們一只黑羊麼?”我問他。 

    “不了,所有的草場都燒掉了,不過那土地好像肥沃了很多,也許更適合種糧食,我會去好好學習,慢慢來。”梁似乎又回到了從前。 

    “羊吃人不可怕,別讓人心也給吃掉了。”我笑著拍拍他肩膀,他也笑了笑,回敬了我一拳。 

    出村的時候,我才想起來,一年前我寫了篇關於無量肉販子倒賣變質羊肉的報道,而那個幕后的肉販子就是叫吳德的家伙。 

    再后來,聽說這個人再一個荒村一個人養了好大一批羊,可惜不久后發生了事故,傳說所有人都不見了,羊群也不翼而飛,只有好事者說草場被啃食過盡,還找到了幾具粘連肉末的白骨。(羊吃人完)

回應...
 返回 醫美整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