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鬼故事--四宅村



這是一個發生在嘉義鄉下的靈異故事,民國六十一年時,在一處偏僻的山丘有一四合院,那裡住著大概二十來人的四戶人家,由於地點相當隱密,再加上這四合院封閉的構造,附近很少有人和這四戶人家來往,只是偶而會在市場上看到他們一些成員,因此大家都戲稱那間四合院為「四宅村」。但是有一天,突然這四戶人家在一夜之間全部失蹤,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有人知道這二十來人到底去了哪裡,一切似乎只剩下一個傳言----  就是這四戶人家似乎沒有離開過四宅村,那裡成了一般人所謂的兇屋,就連政府也都沒有要拆除它的計劃。一切的一切,似乎應該就到此為止,但是在去年年初時,一批建設局的公務員去做例行探勘時,發現原來故事才正在開始而已  ••••





  • 已經連續下了好幾天的雨,雖然只是傍晚,但是如果從起了薄霧的窗戶看出去,外面的景色必然是昏暗而潮濕,感覺有如夜晚,而路上也找不到幾個人,一切似乎都只能用一個悶字來形容。
      
    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匆忙地躲進屋簷下,趕緊將身上的雨滴撥落,心中滴咕著再大的傘似乎也擋不住這場雨。張秀佩,是這位婦人的名字,外表就像一般會看到的鄰居太太一樣。

    她從台北嫁到嘉義來已經快二十年,夫家姓林,生有一子一女,丈夫是貿易公司的職員,而她現在則待在工務局建設處負責老舊建築探勘的工作。

  • ─ ─ ─ ─ ─
      晚上大概六點多,秀佩全家正在一起吃晚飯。他們住在五層公寓的三樓,這棟公寓外表和大多數台灣的公寓沒兩樣,但是因為秀佩是學建築的,且鍾情於日式和房,所以內部可說是經過相當的設計,尤其是臥室,典雅的活動紙門,舒服的褟褟米,每個到他們家作客的人都贊不絕口。

    「喂,鎮俊,你有沒有聽過四宅村?」秀佩吃飯到一半,突然丟了一個問題給丈夫。

    「是不是一棟鬼屋啊?」鎮俊邊餵著剛上幼稚園的女兒吃飯,邊轉過頭回答秀佩。

    此時,唸國中的兒子搶著回答,「我知道,我知道,同學跟我講過,就是大概三十年前那裡住了四家很奇怪的人,都不跟附近的鄰居講話,非常神秘,後來突然有一天,他們就全部不見了,然後那裡就••」

    「阿言,閉嘴,妹妹在這裡,你要害她晚上睡不著呀!」秀佩怒目地看著兒子源言,源言也只好低下頭繼續吃飯。

    「秀佩,你問這個幹什麼?」鎮俊一邊繼續餵著女兒一邊問著。

    「老闆突然要我們去探勘那裡,看要不要拆掉,說是縣長指示的。」秀佩苦悶地答。



  • 「他媽的,昨天下了一整天雨,現在又起霧。」朱興雄邊開車邊咒罵著。

    「朱董,罵歸罵,但是開車專心點好不好,我可不希望明天頭條是,公務車摔落山谷,車內五公務員慘死。」駕駛座旁的江景銅開玩笑地說。

    「不要隨隨便便就說死這個字好不好,尤其來這種地方。」後車廂的王妙菊嚴正地對景銅提出警告。

    「呼,王母娘娘生氣了。」景銅縮了縮肩膀。

    坐在妙菊右邊的秀佩並沒有講任何話,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後看了看她右邊的女孩寧真,心想這個剛從大學畢業的年輕女孩,考試成績足以待在都市,為何自願到這種鄉下來工作,而且老是靜靜的不說話,讓人有一種很深的距離感。山路並沒有多寬,頂多只可以單向行車,路的一旁是長滿青苔的濃密樹林,另一旁是大約十來尺深的溪谷,再加上昨晚下了一整天的雨,使得這清晨的路上都是濃霧和沼氣,雖然勉強還有視線可言,但是已經逼得廂型的公務車必須小心翼翼地前進。
      
    車裡包括秀佩,一共有五個人。開車的叫朱興雄,年紀最大,快邁向六十大關,但是身體還頗為健康,只是有著一般中年人發福的啤酒肚;他並非工務局的成員,只是縣政府的臨時僱員,但是雖然說是臨時,其實一僱也被僱了三十年之久,負責的職務是開車接送出差的同事;講話雖然粗俗,但是做人海派,所以大家都叫他「朱董」。另外一個男子是江景銅,三十出頭,負責建築結構的鑑定,說白話點,就是看房子倒塌的可能性;雖然長得其貌不揚,但是似乎不太有自知之明,而且很愛講話,外號是「大嘴銅」。王妙菊,就是景銅口中的「王母娘娘」,因為她相當迷信,而且喜歡教訓別人;至於年紀,和秀佩相差無幾,只是身材比起秀佩,顯得有點微胖;她是台灣少數對於古蹟有相當研究的人,所以工作是負責鑑定建築物有無保留的價值。最後的一位女子是寧真,來到工務局不到半年,目前是秀佩的助手,負責整合大家的意見,幫忙秀佩作出拆除老舊建築與否的決定;雖然老是看起來心事重重的,但是長得相當清秀,景銅已經不曉得對她發出了多少次約會的邀請,只是每次都被拒絕了。

      車子轉了個彎,從樹林的隙縫可以看到不遠處有一間四合院,紅磚牆和瓦屋頂,剝落的水泥和亂長的藤蔓,看得出已經很久沒有人跡了。此時車內仍充滿著景銅的聒噪聲,不斷講著政府是如何的黑心。

    「到了,大嘴銅,閉上嘴巴!」妙菊又再次怒目看著景銅,一時之間突然變得相當安靜。

    車子在「四宅村」前停了下來,大家紛紛下車時,妙菊又補上一句,「我們隨便看看就好,趕快離開,不要打擾太久比較好。」

    不知怎麼了,秀佩著實覺得四周溫度降了不少,打從心底贊成妙菊,這個地方確實令人很不舒服,不適合逗留太久。

    「佩姨,對不起,我不太想進去。」就在大家準備進去「四宅村」時,寧真小聲地對秀佩提出請求。

    「那你在車子裡等我們好了。」秀佩了解寧真的感覺,所以就毫不猶豫地答應,而其他人對此也無意見。
      
  • 通過「四宅村」的大門,四人來到了中庭,看看四周,地上是一堆又一堆的稻草和灰塵,偶而有風吹過,夾雜的沙土打在腳上,真是令人有種骯髒感。而且說是四合院,其實只有三面有房屋,另外一面僅是牆壁,感覺好像刻意在阻隔裡頭和外界似的,使得光線透不進來,昏昏暗暗的。興雄靜靜地站在大門旁看著其他人工作,景銅拿著相機準備把房子內部和外部全照一遍,而秀佩和妙菊兩人緩緩地走進屋內想看個究竟。

    「這裡原本住了四戶人家,好像不太對吧。」秀佩走進屋內後不斷地想著,因為除了大門正對面的大廳和兩角落的茅坑及廚房外,其他都是空蕩蕩的房間,了不起只是幾間有床,而且算一算,這樣的房間居然有六間之多。

    妙菊留在其中一間研究木床,而秀佩慢慢走向大廳,靠近一瞧,大廳的木門只剩一扇,裡頭的右側是一張大床,床邊放了幾張椅子和板凳,而左側是一架螢幕已破裂的電視,看起來似乎頗為有錢,但是卻不見傳統的神桌擺飾,秀佩越來越覺得詭異。

    「景銅,過來拍一下大廳,然後我們就走吧。」秀佩對著正在拍屋頂的景銅囑咐著。

    景銅看了看大廳,拿起相機,瞇上一眼,另一眼從鏡頭中對準焦距,快門一按,景銅楞了一下,因為剛剛閃光燈亮起時,他居然從鏡頭中看到,一個穿著馬褂的七八十歲老人,靠在一張椅子上,側著臉好像在看電視。景銅匆忙回頭找其他人,發現另外三人站在大門旁在等他,而且明顯地,並沒有看到那個老人。

    「會不會是看錯,還是真的有那種東西,算了,先不要想,回去照片洗出來後再說。」景銅邊想邊走向另外三人。
      
    在回程的路上,車內居然顯得格外安靜,興雄專心開車,妙菊閉目休息,秀佩看著前方,想著那些流言,就連景銅也不發一語,滿腦子都是剛剛出現的老人。     

    而寧真一直望向窗外,漫無目的看著樹林,心想,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心頭發冷,而且單單看那四合院的外觀就夠了;那第一次呢,也正是她遠離家來到這裡的原因,大四時,她和媽媽為高血壓去世一年的爸爸開棺,開棺前也是心頭發冷,開棺後才發現爸爸屍體的手居然朝上,嘴巴和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充滿恐懼,棺蓋上也全都是指甲的括痕,明顯是掙扎過的痕跡;「假死症」,寧真第一次接觸到這個名詞,原來爸爸不是因為高血壓而去世,而是活活地被自己的家人窒息死亡。

      「那這一次呢,心頭又為什麼會發冷?」




  • 「三面是房屋,一面是牆壁,中庭佈滿稻草和灰塵,四周完全無聲,雖然夜晚有月光,卻只透進一部分,其餘幾乎是黑鴉一片;是大廳,右邊有一張大床,還有幾張板凳和椅子,左側有一架電視機,螢幕是完好的,並沒有破;為什麼我會在這裡,為什麼這間四合院並沒有像今早清晨來看時的破舊,好像還有人住在這裡,而且我感覺他們要回來了,他們已經快到大門了,要躲在哪裡,我應該躲在哪裡;他們到門口了•••。」

      「啊!」秀佩叫了一聲而驚醒,斗大的汗珠從額頭流下,呼吸急促到快接不上,心臟還不停地跳著。看看身旁,這時候最需要丈夫鎮俊的,他偏偏出差去。
      
      「得想想辦法,讓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緩下來;牆上的鐘,十一點多,快半夜了,還有四周的衣櫃和梳妝台,在家裡,沒錯,我在家裡;這應該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探勘的工作早就結束,「四宅村」和我無關了;唉,都是那些無聊的流言,別發神經,明天還要上班;呼吸,心跳,應該沒問題,緩和許多了。」秀佩心情逐漸緩和下來。

      「鏗!」隨著突然傳來的聲響,秀佩的心臟又震了一下。

    「好像是從廚房傳來的,好像是有人拿鍋鏟的聲音,奇怪,為什麼;不要亂想,去看一看就知道了。」秀佩開了房間的燈,推開活動式紙門,緩慢地走向廚房,因為燈在另一端,所以整個走道仍是漆黑一片。

    「慢慢來,不用怕,不要自己嚇自己,廚房就在眼前;有人影,廚房裡有人,會是誰;等一下,人影有點小,頭髮有點長。」在確定這個人影的樣子後,秀佩安心地快步走向廚房,往內一看,果然是女兒莉怡。

    「小莉,很晚了,你在廚房做什麼?」秀佩蹲下來充滿疑惑地看著莉怡。

    「沒有啊,睡不太著。」莉怡很無辜的嘟起嘴巴。

    「那和媽媽一起睡吧。」秀佩抱起莉怡往房間走回。

    莉怡趴在秀佩的肩上,眼睛仍看著廚房,而且充滿疑惑的想著,「要不要跟媽媽講剛剛廚房有鍋鏟碰撞的聲音啊。」
  • ─ ─ ─ ─ ─
      已經十一點多,景銅卻在這時候才回到家,因為晚上和一些朋友聚餐,另外更重要的是,他繞路去拿今天下午送洗的相片,他急著想知道今天清晨在「四宅村」時,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按下閃光燈那一剎那,那個看電視的老人究竟存不存在。景銅一關上家門,開啟客廳的小燈後,立刻拿出相片,雖然燈光有點昏暗,但是仍然可以看清楚。

    「第一張,是『四宅村』的大門,第二張,是右側的房間,第三張,也是右側的房間,第四張•••。這一張是大廳的屋頂,那麼,下一張應該就是•••」景銅的手止不住地抖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這是大廳的照片,而且我應該只照了一張;沒錯,應該就是這一張,右側是一張大床,旁邊有板凳和椅子,左邊是電視,但是那電視卻是完好的,沒有破,而那個老人,穿著馬褂的老人,真得就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但是,但是•••他並沒有側著臉在看電視,居然是在看著鏡頭,面無表情的,看著我;怎麼突然覺得好冷,背脊在發寒,後面,在後面,好像有東西;窗戶,窗戶的玻璃上,看到,我的背後,那個老人在我背後•••。」
  • 「昨晚在北市市立第一殯儀館發生了一件令人難以置信的事,一名日前死於車禍的四十五歲男子吳杉得在進行火葬時,突然彈坐起來,大喊救命,家屬趕緊通知葬儀社人員滅火,但是仍然趕不及,該男子就這樣活活被燒死了,請看本台以下的報導。」電視正撥放的頭條新聞,令寧真只想趕緊吃完中飯,可以離開餐廳。偌大的公家餐廳,充滿著吵雜的人聲,卻仍掩蓋不住寧真心中的聲音,「假死症」•••

    「寧真,妳等一下吃完飯撥個電話給大嘴銅,他居然沒來上班,也沒有請假。」身旁的秀佩囑咐著寧真,也才把發呆的寧真叫醒。

    「喔,好。」寧真回答地有點慢。

    「妳在想什麼啊,怎麼老是悶悶不樂?」秀佩關心地問。

    「我沒事,真的。」寧真雖然說沒事,但秀佩還是滿肚子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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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阿菊,妳旁邊有沒有人坐啊?」興雄端著餐盤站在妙菊後方。

    「坐啊!」妙菊轉頭知道是興雄後,不加思索地回應。

    興雄坐下來後,一開始先吃了幾口飯,可是速度相當慢,因為他多半時間都在觀望四週。

    在確定了秀佩、寧真和自己有點距離後,就開口問妙菊,「阿菊,你昨天回家後有沒有碰見奇怪的事?」興雄非常小聲地問,似乎害怕有人聽見。
      
    「沒有啊,怎麼了。」妙菊感覺到事情不對,放下筷子疑惑地看著興雄。

    「你也知道我晚上有在開計程車,就昨天•••」興雄講到計程車這三個字時,深怕有人聽到而舉發,又刻意確定一下四週,「幹,我在開車時,那時候又沒有載人,可是我居然聽到在後座有人在唱歌仔戲的聲音,雖然很小聲,但是我確定真的有。會不會是在那裡中邪啦。」

    妙菊從沒看過興雄擔憂的樣子,這是第一次。「這樣好了,朱董,你明天星期六早上來找我,我帶你去找一個師父,幫你看一下。」妙菊的回答讓興雄安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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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佩姨,我已經打了很多次電話,可是都沒人接。」寧真無奈地告訴秀佩。

      「真是的,人就這樣無緣無故失蹤,真是莫名其妙。」秀佩帶點怒意,「寧真,謝謝您啊。」

    寧真於是回到自己的座位,而對面的妙菊都聽到這些話,陷入了沉思。「失蹤,快十年了,兒子十年前放學時失蹤,到現在還是沒有消息,不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到底在哪裡。」

    「嘟,嘟•••」此時,秀佩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也打斷了妙菊的沉思。秀佩為了避免吵到同事,她趕緊跑到洗手間去接聽,但是在奔跑中,高跟鞋撞地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仍舊顯得相當吵雜。
      
    「趕快回來就對了,兒子下星期生日,不要忘了。」秀佩一個人在洗手間接聽電話,「嗯,拜拜。」秀佩掛上了電話,走向洗手台順便洗個手。

    工務局的洗手間還不算小,有個十坪之大,一個人待在裡頭,顯得還有點空曠,而且特別的安靜,好像只剩下水龍頭出水的聲音。關上水龍頭,秀佩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轉身準備回去辦公。「噠噠,噠噠,噠噠•••」秀佩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下,洗手間確實只有自己一個人,可是剛剛在走路時,她好像有聽到兩個腳步聲,好像有人走在後面。

    秀佩趕緊離開,而洗手間,空空蕩蕩的,一片寂靜。

  • 「前面就是景銅的家,不然過去看看好了,確定他為什麼沒來上班,否則還真有點擔心。」寧真如此地想著。

    大概是星期五晚上的關係,路上行人並沒有太多,街上顯得有點冷清,大家應該多半都往市中心跑。寧真雖然有點受不了景銅的個性,但是畢竟他對於寧真頗為照顧,這對於一個孤身來到異鄉的人,還是增加了不少心中的溫暖,所以寧真還是決定下了斑後過來找景銅。

    外露的水泥,單調的灰色,再加上過矮的外磚牆,使得這間一層樓的單人住家顯得頗為寒酸,如果說這是沒人住的空屋,應該也會有人相信。寧真按了一下門鈴,再往房子裡望了望,但是除了門鈴的回聲外,其他只剩一片空蕩的寂靜;寧真又順手按了兩三次,仍舊沒有任何回應。看一下房屋,從窗邊有點破舊的白色窗簾看進去,裡面是一片漆黑,一點燈光都沒有。

    「看來應該真的不在家吧,而且天氣有點轉涼,感覺還很刺骨,還是回家好了。」寧真失望地轉身離開,並把手上拿的薄外套穿上,卻一點都沒發覺,在窗廉的後面有個黑影,凝視著寧真,靜靜地,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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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塘,泥地,樹林,這是哪裡;現在應該是半夜吧,為什麼我會在這裡,腳下是一片泥地,說是泥寧也不為過,眼前是灘池塘,看起來很髒,水面到處浮著樹枝,而四周都被樹林包圍,很像是『四宅村』旁的樹木;溫度好像有點低,我的呼吸都有霧氣;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感覺到有東西在靠近,是什麼,又是在哪裡;泥地,我腳下的泥地裡好像有東西,泥土為什麼漸漸凸起,好像是類似圓狀的東西;那是什麼,為什麼中間是黑的,旁邊卻是白色;那白色,那白色四周有些血紅,是血絲,是眼睛,這是人的眼睛,泥土裡有人的眼睛;活的,那眼睛怎麼突然睜大,而眼珠,正狠狠地,瞪著我。」

    「啊!」秀佩驚慌地被嚇醒,全身幾乎都是汗,呼吸和心跳幾乎失了控地加速。十一點多,牆上的掛鍾顯示著,而身旁的丈夫還是不在,秀佩無助地幾乎快哭了。為了讓自己鎮定,秀佩決定到浴室沖個臉,趕緊起身走向浴室。秀佩失措地走到浴室前,門是關著的,當她手靠近門把時,突然停下來,猶豫了起來,然後看看門底下的縫隙,並沒有透出燈光,

    可見浴室裡應該並沒有人,但是秀佩卻覺得在門後似乎有人,這種感覺和夢裡的感覺幾乎一樣。秀佩突然聽到走道另一邊發出聲響,緊張地轉過頭去,原來是女兒莉怡,靜靜地站著。

    「又睡不著了呀。」秀佩關心地問。

    「嗯。」莉怡輕輕地點了頭。

    秀佩抱起莉怡走回臥房,而莉怡又趴在媽媽的肩上,不斷看著浴室,心理想著,「為什麼在媽媽出來前,浴室裡有水龍頭被轉開的聲音,水還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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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星期六的早上,興雄按了按妙菊家的門鈴。過一會兒,並沒有人回應,興雄又按了幾下,此時對講機才有回應。

    「找誰啊。」

    興雄聽出是妙菊的丈夫,「喔,杜先生,我是朱董啦,妳太太說要帶我去找一個師父改改運。」

    「啊,朱董喔,很抱歉耶,我太太身體不太舒服,需要休息。」妙菊的丈夫充滿著歉意。

    「沒關係啦,那改天好了。幫我轉告阿菊要她好好休息啊。」興雄和妙菊的丈夫禮貌性地道別後,心理想著自己的問題該怎麼辦,晚上還要不要去開計程車。
  • ─ ─ ─ ─ ─
    妙菊整個人癱在床上,但是並沒有在睡覺,只是發呆地看著天花板,心想為什麼丈夫不肯相信她。

    「呤,呤•••」就在妙菊昨天下班回到家時,電話剛好響起。

    「喂,找誰。」妙菊趕緊接起電話。

    「•••」電話另一頭是靜默的一片。

    「喂,喂,誰呀。」妙菊已經有點不耐煩。

    「•••」仍舊沒有人講話,但就在妙菊準備掛掉電話時,突然有了聲音。

    「媽媽,救我•••。」電話另一頭是一個小男孩的聲音,極度充滿著恐懼。

    妙菊拿著電話楞地說不出話,因為那確實是她兒子的聲音,她非常地確定。

    就在妙菊稍微鎮定後,趕緊問,「阿奇,你在哪裡?」

    「我不知道,這裡好濕,好暗喔•••嘟,嘟,嘟•••」很突然地,電話就這樣斷掉。

    「喂,喂•••」妙菊不死心地一直喊著。

    掛上電話後,妙菊說不出任何話,也站不起來,完全不知所措,腦中一片空白。妙菊就這樣癱著,一直到丈夫回來為止。

    「也難怪丈夫不相信。」妙菊依舊躺在床上發呆。「畢竟阿奇已經失蹤了十年,怎麼會突然打電話回來,而且,已經十年了,阿奇應該快二十歲了,為什麼,昨晚的聲音卻還是十歲小孩的聲音,為什麼。」
  • 「我一直都很相信釋南宮的師父,但這一次我真得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阿奇失蹤的時候,他告訴我阿奇已經死了,要我節哀,但是大前晚我真得接到阿奇的電話,我真得有接到。」妙菊不斷向秀佩哭訴,發洩兩天來的苦悶。

    「阿菊,不要想了,我幫你想辦法,妳自己要好好休息,我晚上下班再來看妳。」秀佩也只能這樣回答了。
      
    秀佩走出妙菊的房間,看到妙菊的丈夫正在客廳抽煙,「杜先生,我要走了。」秀佩客氣地講。

    「林太太,謝謝妳來看阿菊,真是麻煩你了。」妙菊丈夫趕緊站起來送秀佩,並說,「對了,麻煩妳幫阿菊請個長假。」

    「杜先生,我想讓阿菊回去上班會比較好,這樣可以讓她不要胡思亂想,我想她只是太想念孩子,所以才••」秀佩的建議突然被妙菊丈夫打斷。

    「阿菊情緒其實一直都很不穩,經常會趁我不在時亂摔東西,為了怕出事,所以我偷裝了攝影機。」妙菊丈夫邊說邊拿出一卷錄影帶,放進錄放影機。

    秀佩走近電視,想看清楚發生什麼事,畫面出現了,時間顯示是大前晚七點多,雖然有點模糊,但她還是清楚看到妙菊匆匆走進家門,「匡」一聲把門關上,接著就匆匆跑向電話

    拿起話筒,開始說話,「喂•••。」

    「電話根本沒響,我昨天還請在電信局上班的朋友幫我查,根本沒有通訊紀錄,也就是根本沒有人打電話給阿菊,她完全在自言自語。」妙菊丈夫又拿起了煙,「我已經沒有兒子了,不想再失去老婆,我和醫生商量過,讓阿菊去住院會比較好。」妙菊丈夫抽了一口煙,而秀佩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最近發生的事讓她覺得越來越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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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佩趁著中午休息時間,到檔案室尋找檔案,因為自己的連夜惡夢、景銅的突然失蹤,和妙菊的詭異行為實在不得不讓秀佩聯想到「四宅村」。雖然曾看過那分泛黃的文件,但是當時因為感到不舒服而只有隨便翻翻,現在卻似乎有必要須詳細看看。

    檔案室在工務局的地下室,因為裝滿檔案的鐵架幾乎塞滿整個空間,再加上平常很少有人會到這裡,燈光亮度也不很充足,使得整個房間顯得昏黃骯髒。循著編號,秀佩必須側身緩慢地找檔案,但是另一方面,心裡卻希望能趕快離開這裡。「86305」,秀佩趕緊將檔案夾抽取下來,旁邊還結了一些蜘蛛絲,翻開檔案,期待能找到有幫助的資料,但是她專心看了一遍,全都是四宅村的位置和結構,連平常應該記載的屋主都被省略了。正當秀佩闔起檔案,失望地準備放回鐵架時,卻發現架子上覆蓋著一張相片。秀佩拿起相片,翻了過來,是一張泛黃的黑白照,時間很明顯已經很久;背景是「四宅村」的大廳,前頭坐著四個人,看起來應該是一家人,當中有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兩個四十幾歲的婦人,其中一人還穿著像是苦旦的歌仔戲服,最後一個是年輕女孩,應該只有二十出頭;但是讓秀佩最在意的不是前頭這四人,而是在後頭大廳的門邊另有個人影;秀佩將相片靠近點看,想注意看清楚這個人影;這個人影只有三分之一露在門外,另外三分之二都藏在門後,根本看不清楚臉和五官;是一個女孩,因為她留著及肩的長髮,穿著連身的白裙,年紀和前頭這個女孩差不多,而且身型也相當類似;「劉兵」,是一個人的名字,就簽在相片的右下角。

    「為什麼會有這張相片,這家人是誰,劉兵是誰,傳言中『四宅村』住有二十幾人又是怎麼回事。」秀佩收起相片,快步離開了檔案室。

  • ─ ─ ─ ─ ─
      興雄一邊開著計程車,口中一邊不斷哼著曲調,希望能蓋過他耳邊的聲音。他已經不曉得找過多少廟祝,但是完全沒用,偏偏妙菊又生病,也幫不上忙,本來他已經決定不要繼續在晚上兼業,但是後來卻發現,即使待在家裡,那個唱著歌仔戲女人的聲音到了晚上七八點還是會出現,而且一晚比一晚大聲,似乎越來越靠近,最後他寧可出來開計程車,至少可以沾點人氣。

    「面向倌人你稟報,對方也是路生疏•••」

      興雄發現前方的路邊有人向他招車,心想終於有客上門,但是在接近時,才突然發現是一個婦人,而且穿著歌仔戲服。

    「不會吧,真是見鬼了。」興雄心理一慌,踩著油門趕緊加速,心中只想趕快回家,結束這個惡夢。

    過了不久,前方有一年輕男子向他招手,但是興雄已不想作生意,決定不停車,更何況在接近時,那男子身旁的女伴突然用手將那男子高舉的手拉下,應該是不想坐了;就這樣,興雄的車從那對男女面前開走了。
      
    「幹麻啦,你這樣抓我的手會痛耶。」那男人生氣地罵著。

    那女人有點恐懼地答,「你沒看到嗎,那計程車駕駛座旁有載人耶。而且,那人有點怪怪的,居然穿著古裝。」
      
    「面向倌人你稟報,對方也是路生疏•••」

  • 星期二的夜晚,離探勘「四宅村」的日子已經過了六天,外面又開始下起雨,讓人的心情不得不沉下來。

    剛幫兒子源言慶生結束,秀佩忙著洗餐具,心中不斷想著,「要不要告訴丈夫這幾天發生的事,但是他今天才出差回來,應該很累吧,會想聽這些嗎。」

    此時,丈夫鎮俊剛好沖完澡,走到廚房打開啤酒咕嚕地猛灌,秀佩注視了一會兒,放下餐盤決定找丈夫幫忙。

    「鎮俊,我從四宅村回來後就一直不斷作惡夢耶。」秀佩邊說邊從冰箱拿出冷盤。

    「哎呀,我太了解你了,多疑,一定是聽太多鬼故事了。」鎮俊放下啤酒,直接用手拿起冷盤中的菜吃。

    「可是,我也聽到了一些怪聲音。」秀佩語氣中有些不耐。

    「要不然這樣,如果今天還是作惡夢,明天我們就去看醫生。」鎮俊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建議。

    「我又不是生病。」秀佩有些生氣。

    「可是小莉以前不是說會看到怪東西,去看了幾次醫生後,現在不是好了嗎?」鎮俊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秀佩無奈,只好回去繼續洗餐盤。

    此時,客廳中的兒子源言窩在沙發裡專心看電視,而女兒莉怡聽見爸爸媽媽的對話後,一直注視著餐廳,心想自己的病真得好了嗎。
  • ─ ─ ─ ─ ─
    「媽,電話。」源言從客廳喊叫著。

    「我到房間去聽,你等一下幫我掛上。」秀佩擦乾手後快步跑回臥室。

    「喂。」秀佩接起電話。

    「妳好,請問是林張秀佩嗎?」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應該有些年紀。

    「我就是,請問你是?」

    「我叫劉兵,抱歉我今天下午剛好出去,聽內人說你找我啊。」

    「對,對,劉先生,是這樣的,我手上有一張相片,上面簽有『劉兵』兩個字,不曉得這是不是你。」秀佩下午時從電話簿上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劉兵。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沒錯,那個是我的簽名。」

    「太好了,劉先生,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這張相片是怎麼回事?」秀佩心想總算有了線索。

    「唉,那是三十年前的事,相片上那五個人是一家人,爺爺、姑姑、媳婦,和兩個孫女,而我那時候剛進衛生局做事,就被指派一個工作,負責管理他們一家人。」對方似乎聲音有些難過。

    「管理什麼?」秀佩充滿疑問。

    「民國六十年初那時候,台灣情況很遭,根本沒錢蓋醫院,尤其是那種鄉下,患有精神病的人根本只能自生自滅,所以上級就想出一個辦法,請這家人照顧被遺棄的精神病人,再固定每星期提供他們生活物資,而我就是負責執行的人。」

    「所以那根本不是住家。」秀佩證實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沒錯,那是違法的教養院,病人大概有二十多人,外觀故意蓋成四合院,讓人看不到裡面。」

    「為什麼要找這家人,他們有能力照顧病人嗎?」

    「這家人有遺傳性的精神病,那時候他們家就只剩五個人,其它不是病死,就是自殺,所以全家幾乎都是靠媳婦在照顧,她是唯一沒病的人,上級想說她比較有經驗,所以就找她,就是相片中不是穿著戲服的那個婦人。唉,其實說照顧,不如說是拘禁,那四合院大廳是他們家人在住之外,其他房間都有地下室,就是關病人用的。」

    「那怎麼會有這張相片?」秀佩繼續追問。

    「那天我正好從同事那弄到新型的相機,就順手幫他們照了一張,我跟他們家還處得不錯,那個整天穿著戲服的姑姑雖然瘋,但是我每次去,都會拉著我唱歌仔戲,唱的還不錯耶,不過,她們小女兒不是很喜歡我就是了。」

    「就是那個躲在大門後的女孩子嗎?」

    「沒錯,我還記得她叫陳瓊,她媽媽都說她很聰明,只是很討厭外人,好像不想讓人家知道家裡的情形,我每次去,都覺得她好像在瞪我。」對方似乎在嘆氣。

    「那他們去哪裡了?」

    「唉,後來辦公室裡起了內鬥,一個同事威脅要向中央告發,我們長官忙著撇清,毀掉相關資料,還把我調到屏東,完全不管他們死活,我也無能為力,只好順手將那張相片放進檔案裡,希望有人發現,能幫幫他們,誰知道•••」此時對方開始傳來一點啜泣聲。

    「劉先生,你還好吧。」秀佩關心地問。

    「後來,我聽還留在衛生局的同事講,一個月後,上級偷偷派人去查看,發現那二十多個病人全都陳屍在地下室裡,好像是中毒,至於他們一家人,全都失蹤了,應該凶多吉少吧。我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他們一家人。」對方忍不住哭了起來。

    「•••」秀佩突然間也不曉得該說什麼。

  • ─ ─ ─ ─ ─
    外面依然下著雨,而雨聲更加襯托出深夜的安靜;牆上的掛鐘顯示是十一點多,氣溫頗為寒冷,但是從窗戶照進的月光,可以看到秀佩臉上卻不斷地冒著汗,嘴巴念念有詞,表情也相當痛苦,應該又在作惡夢了。

    女兒莉怡一動也不動地站在走道上,雙眼直瞪著爸媽的臥房;在爸媽的和式房間裡,透過白色的活動紙門,莉怡看到,一個留著長髮的女人影子,靜靜地站著,頭朝向著秀佩,感覺眼睛好像狠狠地在瞪著人似的。
  • 透過窗戶往外看,現在明明是下午,卻因為下雨不斷的關係,感覺好像已經是晚上,而整個辦公室的氣壓也因此顯得低沉,雖然人員加起來將近十人,卻仍然顯得相當冷清。

    秀佩看了看景銅的辦公桌,心想,「景銅位子還是空空蕩蕩,今天已經是星期三,距離他失蹤的上星期五也好幾天了。妙菊呢,希望她有好一點,畢竟喪子之痛不是一般人能想像的。」

    秀佩再轉過頭看一下寧真,「不曉得為什麼,她看起來精神不是很好,臉色有點蒼白,應該是有什麼心事,還是沒有睡好,但是既然她不肯講,我也無法說什麼。那興雄呢,不曉得他怎麼樣了。」

    秀佩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在想上星期四去探勘「四宅村」的成員的情況,「唉,我是怎麼了,真是會胡思亂想,大夥確實過得不是很好,但是再怎麼樣,很明顯的,這些都和『四宅村』全無關係啊;或許我真應該聽鎮俊的話,去看醫生。」  

    秀佩看了看桌上的書,「百鬼錄」,是她早上繞去圖書館借的,「吊死鬼,生前於寒陰之地上吊自殺,而死後氣無法暢,是此靈聚該處且無法離者;冤魂•••;活屍•••;怨魄•••」,秀佩順手闔上書,怪自己真是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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