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的陳水扁 (轉貼)

作者：陳文茜（轉貼至商業周刊83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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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水扁的出現，對雅典政治文化，無疑衝擊極大。他打破了遊戲規則，搞得對手、同志人人搖頭他不可「信」，但卻因此開啟了他人生一朵又一朵的權力花朵。

他來自反對運動，批評陳水扁不相信自由民主，似乎不公平。他和自由民主符號，還真曾有段不算短的關係；他參加反對黨，曾出任黨外雜誌發行人，高雄事件擔當辯護律師。但不知為什麼，狂颱陳水扁的背後，總給人一種時時刻刻拿算盤，連自由也算多少錢、民主也稱秤多少兩的精明知感。

他是台灣史上最傑出的群眾政治領袖。個性急躁、善變；講戰術，他一流；講戰略，陳水扁一塌糊塗。

陳水扁從小來自窮苦家庭，這幫助了他熟悉人性的弱點，他比一般人體會人性的貪，也領會人性的膽怯；他年幼時一無所有，貧困的處境，錘練他比旁人多了那麼一點毅力，也正巧多了那麼一點勇氣。這些特質幫助他在第一時間、當人們正常反應是恐懼與驚嚇時，狠狠抓住人性的弱點。站在台上，他不只字字句句，抓著了群眾的感情，甚至似乎可以看穿台下民眾眼睛裡看什麼、心裡想什麼、腦袋裡要什麼，他總會滿足信徒那一刻全部的夢想。

如果陳水扁是賭徒，絕對是梭哈型的玩家，他玩遊戲，不玩長盤的。每一輪，他頂多和你打個一、二圈牌，兩圈完game over，除了輸場情緒失控外，通常他會適時轉換下一檯，重新洗牌，甚至更換牌友。他可以為不同賭局，訂出不同策略，為不同對手，擬不同賽局，遊戲玩到頂端，甚至自我都可以跟著轉換。

星座專家評論，他是天秤座，因此不同處境的角色換演，格外熟練。從懸疑劇場的張力來看，陳水扁有時像一把揭穿特權利益階級的刀刃，與特權階級水火不容。

打特權的陳水扁，聲嘶力鞋竭，當他一入戲，觀眾很難不鼓掌。但到了資本家聚集場合，陳水扁收起他的鋒利，反像一只漂亮的棉花糖，粉粉紅紅、吹得澎彭大，大老闆們舔起來，都覺得可口貼心。陳水扁是政壇中少數企業家們豎大拇指的好「買辦」，交代拜託他的事，說到辦到。當上總統後，陳水扁對金主們卑躬屈膝，人事問題向他們請教，政策部分由他們指教，政府投資金額更由他們精準授教。

人類史上大概沒有一個像他這樣，夜晚與特權緊緊結合，白天時時裝扮打特權盔甲的戰士。公開場合他扮演上帝；私底下，他是位不折不扣的浮士德。

在新穎投機的都會中，陳水扁這位鄉下小孩浮沉得很傳奇。無論穿著多麼青澀、與熱門音樂舞蹈如何格格不入，他堅忍努力地瞭解城市的每一個新符號，他知道他必須參與，多少變裝上身，他都不會忌諱。他深諳這是個勢力投機的社會，如果不能順利扮相，他永難爬到高峰。

他為自己塑造了兩個身分，城市陳水扁與鄉土陳水扁。通常他的幕僚會為他編織不同的戲碼，好表現不同的身分。Rape晚會，他要變；群眾演講，他要「放」。

出了台北市的陳水扁，還是最有魅力的。市長落選時，吳淑珍曾勸他「選總統！怕什麼，你出了台北市，就像黃帝。」的確，群眾中的「阿扁」無論身分是否家財萬貫，總有能力演得像初入台北叢林的台南鄉下「志明」，在鄉間小路裡，穿梭迷惘的無辜少年。陳水扁每個肢體動作都在抗議「台北不是我的家」，他提醒群眾，田裡長大的孩子，不甘向命運低頭。

不瞭解陳水扁的，會以為他是冒險家，但基本上他玩的只是冒險邊緣的遊戲，他和冒險有那麼點關係，但不會真得拿自己的權力生命開玩笑；真到了懸崖邊，他不會輕易往下跳。局面多半是他看著別人往下跳，然後大聲幫那個人發聲辯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