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抓鬼一家人之《雌雄怪盜》

一·重逢幽靈船
    
    
      2XXX年12月23日,北歐,挪威海。
    
      突突突突∼
    
      有規律的引擎聲在平靜的夜晚高歌,一艘中型科考漁輪在海面上緩緩前行。極明亮的光束從船頂那排功率超強的探照燈裡射出,警惕地來回掃瞄。
    
      此時,這片海域裡只有這一艘船,像個落了單但又不急於攆上大部隊的沉著士兵,獨自一人穿過幽暗的夜色,不緊不慢地向著北方行駛。所過之處,留下一道往外翻著細微海浪的筆直水跡,嘩嘩作響。
    
      今天白天出了一整日的太陽,連帶著晚上的天氣也很不錯。沒有霧,抬頭就能看到天上的幾顆星子,稀稀拉拉的閃爍不住;裹著淡淡鹹腥味的海風依舊不帶歇地吹著,溫度仍然維持在零下,可總覺得比前幾天溫柔了許多。
    
      平安夜前夕的挪威海,看起來特別順眼。
    
      立在漁輪甲板上的男子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順手掐滅了指間燃了一半的香煙。
    
      如此深沉的夜晚,如此寂寞的海洋,打造出了最適合培養回憶的溫床。
    
      看著余煙裊裊的煙頭,他的嘴角微微一翹,笑容裡藏著慶幸與……懷念。
    
      七年前的他,是斷不敢與香煙為伍的。
    
      為什麼?
    
      呵呵,只因為當年有一位天下無雙的恐怖女子曾對他下過必殺令,稱一旦發現他與尼古丁沾上關係就立刻撕了他的嘴拔了他的牙,撕嘴拔牙之前還要把整包香煙連著盒子都吞下去。
    
      這種威脅不是不嚇人的,尤其是威脅他的這個女人向來言出必行。
    
      想到這兒,當年與她在一起生活時的種種經歷頓時係數浮現眼前,男子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此女不是別人,正是同他有著永世也割不斷的血緣關係的親人——他的堂姐。
    
      說來,這位血親不只是他們整個家族裡的極品,簡直就是整個世間難得一見的神奇人物,讓你窮盡一生都不可能遺忘的女子。
    
      儘管回憶裡大多是她對自己的種種「調教」,但是,他想念她,非常想,從心底裡想。想念她對自己的大打出手,想念她對自己的橫眉豎目,想念她對自己的語重心長,想念她的一切一切——自從她失蹤之後。
    
      七年前的那個冬天,他的家族他的親人,委實遭遇了太大,甚至是太惡劣的變故。
    
      一家之主的奶奶無疾而終,身為家族接班人的堂姐下落不明,素來可親的堂姐夫莫名其妙地行同陌路,再不記得他家的任何一個人。
    
      所有事情都發生得毫無預兆,好好的一家人一夜間分崩離析,連喘口氣的時間都不留給你。
  • 「她出來了!我們要不要……」
      
        KEN本想問他們幾個需不需要找個地方藏起來再圖後計,可是看穿了他心思的連天瞳已經搶先說了一句:「我們在此恭候她出來。」
      
        鐘晴挽了挽袖子,咬牙切齒地說:「沒錯,逮她個措手不及!」
      
        一陣沉重的嚓嚓之聲傳出。
      
        緊閉的石門從地上緩緩升起。
      
        整道門尚未完全打開,那黑衣女子已經將身子略略一低,搶先一步走了出來。
      
        連天瞳前邁一步,擋在了女子的正對面,笑道:「夜涼如水,大夫人不思休息,怎的獨自到這石牢裡來了?」
      
        她平平和和的一句話,對黑衣女子來說卻不啻驚雷。
      
        女子慢慢抬起頭,斗篷下,露出了一張強掩驚恐的臉龐。
      
        柳眉秀目,高額寬頤,正是那石府大夫人無疑。
      
        「你……你們……」大夫人突見眼前憑空多出的三個不速之客,臉色巨變,慌忙往後一退,腳下卻是一個趔趄,整個人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果然是你這個女人!」鐘晴一步竄了上去,指著她的鼻子呵斥道:「簡直太過分了,同是一家人,你竟然狠得下心毒殺三夫人,還想對她的孩子不利!還有,你為什麼要殺掉安樂鎮上二十幾口人?你這毒婦,說!」
      
        「你……你這莽夫,本夫人根本不明白你在胡言些什麼!」大夫人邊說邊從地上爬了起來,慌亂地拍著衣裳上的塵土,眼神閃爍,口氣卻強硬了起來:「我念近日天氣轉寒,特意送來一些御寒衣物給芮芸妹妹,到是你們幾位客人,怎能隨意在我石府內亂闖!」
      
        「大夫人到是體貼過人哪。」連天瞳直視著大夫人的眼睛,左手掌向外一翻,一塊亮晃晃的小東西帶著一串尾光從石牢頂上落進了掌心,微微一笑,她把手掌伸到了對方面前,「這指環可是貴重之物啊,大夫人掘桃林的時候未免太不當心了。」
      
        一見此物,大夫人下意識地摸向自己右手的無名指,臉色愈發蒼白。
      
        「指……指環,什麼指環,本夫人不識得此物!」
      
        她的辯白著實粗劣,用腳趾頭也能看出她在撒謊。
      
        捧著指環的手掌輕輕一握,一道細細的金沙從連天瞳的指縫中墜出,她雙唇一張,送出一口氣,那金沙立時亂紛紛地飛騰起來,閃閃爍爍地消失在空氣裡。
      
        大夫人摀住嘴,活見鬼了一般連退了好幾步。
      
        連天瞳這個「小動作」,不止嚇到了這個女人,連鐘晴與KEN都禁不住在心裡打了一個大大的驚歎號。
  • 「哦,既然不是您的,那留在我這兒亦無用處。」連天瞳拍拍手,一步逼到大夫人面前,笑:「指環不是您的,那三夫人身前的金盃總是您帶來的吧,現在不還揣在您的袖子裡麼?!」
      
        「我……那個……是……不是……」大夫人惶恐之極,捂緊了袖子,語無倫次邊說邊朝石屋裡頭退。
      
        「少裝蒜了,我們什麼都聽到什麼都看到了!」鐘晴見她還是死不認帳,心頭不由火大,衝上去喝道:「有膽殺人沒膽承認,枉自你家下人還說你什麼出身名門、大家閨秀,呸!簡直就是一個市井惡婦!你要是還敢狡辯,當心我把你的牙齒拔下來!」
      
        「大夫人還是快將實情說出來吧。」KEN冷眼看著被他們逼得節節敗退的大夫人,語氣不重,卻擲地有聲:「人命關天,不要逼我們做出為難你的事。」
      
        「你們……你們……」面對三種不同方式的「威脅」,大夫人腳下一閃,整個人又跌坐在地。
      
        「現在我只要你回答一個問題。」連天瞳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收起笑容:「你將桃林下的東西藏到了何處?」
      
        「什麼桃林……我不知你……」
      
        大夫人還想抵賴,卻被連天瞳厲聲打斷。
      
        「說!」她雙眉一挑,而後又放緩了語氣:「如果你不想死無全屍的話!」
      
        連天瞳不是在開玩笑。
      
        「我……」大夫人已經被她嚇得噤若寒蟬,我了半天,終於顫著嗓子說道:「我把東西收在……床頭的……暗……暗格裡了。」
      
        「有沒有打開過?」連天瞳又問。
      
        「打開……」大夫人慌亂地轉動著眼珠,最後不情願地點點頭,「開……開了。」
      
        「已經開過了……」連天瞳眉頭一鎖,低語:「但願來得及。」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究竟想怎麼樣?」大夫人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力氣,蜷在地上,絕望地問。
      
        「自己做過什麼,你比誰都清楚。」連天瞳站起身,漠然地將目光從這個女人身上移開,「你會怎麼樣,不用多久就知道了。」
      
        「哼,還好意思問。告訴你,你這種妒婦絕對不會有好下場,你……」鐘晴一想起剛才聽到這女人說毒死三夫人還不夠,還要拿碧笙開刀的混帳話,他的火氣就直往鼻子上竄,恨不得上去一腳踩死這個沒人性的女人。
      
        「夠了。」連天瞳瞪了鐘晴一眼,而後走到大夫人身後,趁其不備,一掌擊在她的後頸窩處。
      
        撲通一下,大夫人悶聲不響地倒在了地上,昏死過去。
  • 「你這是……」KEN不明白她為什麼還沒有盤問清楚疑犯就動手把她打暈過去。
      
        連天瞳一腳跨過大夫人的身體,來到三夫人這邊,牽起一直鎖著她的粗大鐵鏈,凝息靜氣,將手掌覆於鏈上,紅唇輕啟,念出一串誰也聽不清的咒語。不消片刻,就見那鐵鏈突然抖動起來,一道金色的細線從裡頭蜿蜒浮出,轉眼又收縮成一個小圓點,騰一下飛到了空中,又展開,化成了一張符紙樣的東西,晃了幾晃,消失無形。
      
        幾乎同時,嘩啦一聲脆響,那粗得嚇人的鐵鏈竟斷成了數截,緊扣著三夫人手腕的鐵環也自行鬆開了。
      
        連天瞳吁了口氣,回頭對鐘晴他們道:「好了,把三夫人帶走。」
      
        「哦,好。」
      
        鐘晴閉上大開的嘴巴,跟KEN走上前去。
      
        扶起已沒有一絲溫度可言的三夫人,KEN歎息道:「沒想到竟然是大夫人下的毒手,我們來遲了一步。」
      
        「我現在真不知道要怎麼跟那個小鬼交待,說好救他媽媽,結果卻……」鐘晴看著靠在自己臂彎裡的屍體,很鬱悶,緊接著他又看向連天瞳,埋怨地問:「你不是說放她在這裡是很安全的嗎,早知道那天就把她帶走,也不至於給那妒婦可乘之機!」
      
        連天瞳不答話,從大夫人身上搜走了石牢的鑰匙,而後扭頭就往石屋外走去。
      
        「喂!等等我們!」鐘晴和KEN連忙架著三夫人跟了出去,邊走鐘晴邊對KEN抱怨:「你看看你看看,每次問這個女人重要的事情,她就裝聾作啞,成心急死人!哎!這個壞女人怎麼處理?」
  • 「由她自生自滅。」連天瞳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帶著回音。
      
        「太便宜她了吧……」
      
        大夫人這種心比蛇蠍的女人,鐘晴認為該將其千刀萬剮才解恨。
      
        「她自有她的道理吧。」KEN無奈地笑了笑,看向前面,「有本事的人,脾氣難免會怪一點。」
      
        架著二夫人,兩人快步走到了石牢門口。
      
        站在門口等候已久的連天瞳,手指輕輕一動,那石門立即乖乖地打開。
      
        見不用穿牆,鐘晴心裡總算踏實了。老實說,從一種完全與人體不相融的物體裡穿過,感覺並不好受。
      
        出得石牢,連天瞳又把手一揮,轟隆一聲,石門穩穩地關上了。
      
        「送三夫人去我們的住處休息。」連天瞳轉身吩咐道。
      
        「啊?!」鐘晴一愣,「這人都沒了,還休息什麼?」
      
        「不是該尋個地方把三夫人葬了嗎?」KEN大惑不解。
      
        「我何時說過三夫人已經沒了性命?」連天瞳各自賞了他們倆一個不屑的眼神,「快些走吧,回去餵她一碗清水,再用厚棉被為她捂一捂,三個時辰內自當醒轉。」
      
        「你說她沒死?」鐘晴和KEN異口同聲,KEN還趕忙伸手去探了探三夫人的鼻息,不敢相信地說:「可是……沒有呼吸了啊……」
      
        「你不是說那什麼散魂香入口就沒命麼?」鐘晴在短暫的驚喜之後,也懷疑起來。
      
        「當初我給她服下的藥丸,不只是讓她昏睡而已。」連天瞳一笑,舉步朝他們的住地方向走去。
      
        見狀,鐘晴把三夫人朝KEN懷裡一推,說聲你幫忙背一下,然後唰唰幾步就朝連天瞳攆去。
       
      「難道你的藥丸還可以解毒?」鐘晴追上連天瞳後的第一句話。
      
        連天瞳看他一眼,道:「服此藥者三日內百毒不侵。」
      
        鐘晴腦筋一轉,追問:「難道你早知道大夫人會去石牢毒殺三夫人?」
      
        「我如何知道。」連天瞳一笑,「我又不是神仙。不過是防患於未然罷了。」
      
        「還是不明白當初你為什麼說留三夫人在石牢裡是最安全的呢?」背著三夫人的KEN一溜小跑跟了上來,他們兩個的對話他一句也沒聽漏,「萬一大夫人不是用毒,而是用刀或者其他的武器對付三夫人,那她豈不是死定了?」
      
        「有預謀的殺人者,都不想落下一絲惹人懷疑的把柄。」連天瞳頭也不回地應道,「用毒方為最上乘的方法,尤其是散魂香這種殺人無形的毒藥。」
      
        「哈,說了半天這都是你的推測呀。」鐘晴心有餘悸,而後不滿地說:「你根本是在拿別人的性命冒險嘛。萬一大夫人不夠聰明,提一把刀就去捅死三夫人怎麼辦?當初直接把她帶走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大夫人豈會是不聰明的女子。」連天瞳一句話否定了鐘晴的猜測,「不留她在石牢,又怎能引得大夫人前去『探望』姐妹呢?!」
      聽她這麼一說,KEN似乎有些明白了,道:「你是故意的?目的是想利用三夫人引出真兇?」
      
        「被陷害之人一日不死,借刀殺人者必定寢食不安,為免橫生枝節,他們大都會忍不住直接動手。」連天瞳如是說道。
      
        「好像有點道理……」鐘晴嘀咕著,馬上又想到了一個別的問題:「但是,要不是大夫人把戒指落在了桃樹林裡,我們又怎麼會去石牢,就算去了石牢,萬一時間不對,不也一樣會錯過逮罪犯的時機了嗎?我看今天能逮著大夫人這個惡婦全憑的是運氣!」
  • 「的確是很巧合啊。」KEN想了想,有些贊同鐘晴的說法。
      
        「巧合?!」連天瞳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自作孽,不可活。即便方才沒有碰個正著,她也一樣逃不掉,時間的早晚而已。不過這麼一來,到為我們省卻了一些麻煩,至少不用再花心思去探究一些與此事件有關的疑問。」
      
        「疑問?」鐘晴又忍不住撓著自己的頭,「還有什麼疑問?現在不明擺著大夫人是兇手麼?她自己都說的,她妒忌三夫人受寵,又給石家生了個兒子,於是想方設法害她失寵,然後……」
      
        「你可曾聽到大夫人說那二十幾條人命也是她害的?」連天瞳突然打斷了喋喋不休分析案情的他。
      
        「這……」鐘晴一愣,「好像沒有。不過,她沒說不代表她沒做不是?!她為了借石老爺之手除掉情敵,於是買兇殺人,再造出三夫人是妖孽的謠言,很合情理呀!」
      
        「這麼看來,這案子到簡單了。」KEN把三夫人往上抬了抬,生怕夜風把輕若無物的她給吹走了似的,又說:「但是你又如何解釋二夫人跟傅公子的鬼魂呢?大夫人有那麼大本事驅使他們來做幫兇麼?」
      
        「啊呀……對啊,把這茬給漏了。」鐘晴一拍腦袋,「大夫人那個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那個在背後借力的人……怪了,那到底誰才是元兇……但是,直覺告訴我,就算她不是元兇,必定也跟這個事兒脫不了干係!」
      
        「元兇……」鐘晴的自問自答並沒有引起連天瞳的回應,她抬頭看看越來越深重的夜色,呢噥道:「你這個老東西,害人害成習慣了麼,連自家人都不放過……」
      
        「你嘀咕什麼?是不是覺得我說的在理?」鐘晴湊上去問道。
      
        連天瞳轉過頭,看他一眼,無端端送他一句:「頭腦簡單的人,比較容易快樂。」
      
        「你……」鐘晴臉上立即陰雲密佈。
      
        KEN噗哧一笑。
      
        說話間,他們住的別苑已經呈現在不遠處。
      
        幾人剛從路旁的小徑裡穿出來,就見一個人從另一個方向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仔細一看,來者正是方才被連天瞳派出去辦事的刃玲瓏。
      
        「師傅……」人還沒到跟前,刃玲瓏已經急急忙忙地叫出了聲。
      待她跑到跟前,連天瞳問道:「如何?」
      
        「沒有!我去了,挖開一看都是空的。」刃玲瓏搖搖頭,語氣有些急促,「是不是我們弄錯了?」
      
        連天瞳歎了口氣,以一種意料之中的口吻說道:「錯不了。還是遲了一步,我想他們現在已經去找某些人的麻煩了。」
      
        「難道有人亂動了桃林裡的東西?」刃玲瓏脫口而出。
      
        「大夫人。」連天瞳點頭。
      
        「是大夫人……」刃玲瓏吃了一驚,又突見KEN背上的三夫人,忙問:「你們把三夫人帶出來了?!她沒事吧,看起來似乎不太好呢。」
      
        「沒事沒事,我們去得正是時候。」鐘晴連連擺手,然後抓住刃玲瓏問道:「你們師徒兩個剛才說什麼呢,怎麼我完全聽不懂?你究竟幹什麼去了,什麼地方空了?」
  • 「現在同你講了,你也未必明白。」連天瞳示意刃玲瓏不要理睬這個問題兒童,隨後邁步朝別苑走去,「暫時把這頭擱置罷,我們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要做。先把三夫人安頓好再說。」
      
        剛走了幾步,她又問刃玲瓏:「石府的下人們呢?」
      
        「哦,他們啊,」刃玲瓏趕緊快走幾步,答道:「我剛才問過阿祿了,他說是石老爺臨時下令,將大部分家丁和婢女都打發出府了,除了幾個干雜活的,還留了他和另外兩個打理馬房的下人。還警告他們做完了各自的活兒就回自己的住處呆著,不准出現在石府任何地方,違者重罰。」
        「嘿,這老頭子又在耍什麼花招?」鐘晴忍不住插嘴。
      
        連天瞳想了想,問:「那石老爺人呢?」
      
        「阿祿說他們老爺專門過去下了禁足令之後,就讓他去馬廄牽了三匹府中跑得最快的千里名駒出來,然後帶了兩個貼身侍從一溜煙跑走了,方向好像是朝著京城的,現在也不知道回來沒有,反正我一路過來沒看到石老頭的影子。」
      
        「呵呵。」連天瞳一聲冷笑,低言道:「跑去搬救兵了麼……」
      
        「石老頭騎快馬去京城幹嘛?」鐘晴又開始瞎推測一氣,「我看他多半是殺人不遂,畏罪潛逃!他怕我們識破他的毒計回來找他算帳!」
      
        「我越來越搞不懂這個老頭子了。」KEN嘀咕著,「如此處心積慮對付相識不過幾天的陌生人,太讓人費解了。」
      
        「人心深似海。」
      
        連天瞳回過頭,話語與眼角的笑意同樣耐人尋味。
      
      
      
        幾人進到別苑內,把三夫人安置在連天瞳她們的房間裡。
      
        在喂三夫人服下了一碗清水之後,連天瞳又為她蓋上了兩床厚厚的棉被,再輕手輕腳放下了帳子。
      
        「讓她獨自留在這裡罷。」做妥這一切,連天瞳走出了房間。
      
        「不找人照顧一下麼?」
      
        一行人都退出去後,KEN在門口又探頭看了看被圍得嚴嚴實實的木床,有些不放心。
      
        「已無危險可言。」連天瞳拉上房門,舉步下了樓梯。
      
        「那就好,總算沒有對那個碧笙小鬼食言。」雖然很多問題都還懸而未決,可是鐘晴也大大地鬆了口氣,至少到石府來的根本目的達到了。要是三夫人掛了,他還真不知道要如何應對碧笙那個小人兒睜著可憐巴巴的大眼睛管自己要媽媽的場面。
      
        眾人下到大廳,只見連天瞳獨自站在大門處,凝神看著外頭已近深夜的天空,似在盤算著什麼。
  • 「玲瓏。」她側過身,看著刃玲瓏,「你去把碧笙帶過來。」
      
        「好的。」刃玲瓏當即會意,立刻快步跑出了門去。
      
        「迫不及待讓他們母子團聚呀?」鐘晴走到連天瞳身邊,如釋重負地說:「不過也對,他們母子情深,等三夫人醒過來,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兒子,肯定高興得暈過去。」
      
        「是啊,」KEN有些疲倦地坐在了離他們最近的椅子上,感慨道:「但願這對母子以後能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這些個深宅大院,看起來安靜有序,實際上卻比荒山野嶺還危險,誰都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自己身邊會多出一個比野獸厲害千倍的人,呵呵。」
      
        「論起取人性命,人比獸更加擅長。尖牙利爪,敵不過一句流言蜚語。」連天瞳輕笑著轉過身,看定鐘晴與KEN,話頭一轉:「閒話少議,我需你二人立刻幫我辦一件事。」
      
        一聽她又有了「拜託」,鐘晴條件反射般地往後跳開三尺遠:「打死我也不去拔死人牙了!」
       
        「嗯……需要我們做什麼?」雖然KEN的反應沒有鐘晴那麼大,但是口氣裡的不自然是聽得出來的。
      
        看來義莊之行,已經給他們兩人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心理陰影。
      
        「我要那麼多牙齒何用?!」連天瞳看斜睨了他們一眼,「附耳過來。」
      
        「神秘兮兮的……」
      
        鐘晴挑眉擠眼地咕噥著,不得不跟著KEN一起走過去,雙雙很不情願地把耳朵湊了上去。
      
        「……」
      
        連天瞳對他們一陣耳語。
      
        「什麼??」連天瞳剛一合上嘴,鐘晴就一蹦三尺高,指著她大喊:「你你你,你要我們……」
      
        KEN也面露難色:「嗯,這個,一定要這樣麼?」
      
        「莫非你們不想抓出真兇?!」連天瞳似乎早料定他們倆會有如此反應,淡然一笑,悠閒地坐了下來,一臉任君隨意的大度:「你們也可選擇不去。我們就此離開石家,放那兇手逍遙人間,反正人已救下,其餘閒事,不管也罷。」
      
        「開什麼玩笑!」鐘晴被她這麼一激,情緒立即高漲:「我們費勁周折,跑來跑去,我差點連性命都丟了,你現在說走?那我們之前的努力不是全白費了嗎!絕對不能便宜了那個罪魁禍首!」
      
        「那就照我的吩咐去做。」連天瞳趁熱打鐵的時機掌握得極好。
      
        「媽的,只能豁出去了。」鐘晴想了想,無奈地狠跺了一腳。
      
        KEN一臉苦笑。
  • 半彎冷月不知何時從雲層裡冒了出來,若有若無的光暈附在天際,到比漆黑一片更顯詭異。
      
        刃玲瓏牽著碧笙的小手,一路笑談著走在前往別苑的路上。
      
        「姐姐,我娘真的沒事了嗎?」碧笙仰起小臉,又重複了一次他已經問過好幾次的問題。
      
        刃玲瓏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你娘現在非常安全,等會兒碧笙就能看到她了哦!」
      
        「嗯!」碧笙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專屬於他這個年紀的燦爛笑臉,可愛之極,旋即他又把頭一歪,好奇地問道:「為什麼剛剛姐姐一拍小翠的肩膀,小翠就睡著了呢?」
      
        「哈哈,這個呀……」刃玲瓏像是被碧笙的問題給難住了,嗯了半天,說道:「嗯,我拍她肩膀是告訴她我來了嘛,小翠照顧碧笙一整天,也很累了哦,知道我來接你,她正好就可以休息了呀,所以馬上倒下去睡覺了。」
      
        說完,她立刻為自己亂七八糟的謊話臉紅。剛才為免多生枝節,她一掌劈昏了照看碧笙的小婢女,沒想到這個小鬼會對這個問題有興趣,一時間她還真不知道要怎麼為自己的行為編一個合理的解釋。
      
        「哦……」碧笙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原來小翠那麼累……」
      
        「是啊是啊,人累了就要睡覺嘛。」刃玲瓏拍拍他的頭,自己吐了吐舌頭,心裡暗自慶幸小孩子果然好騙。
      
        當前往別苑的路已走完大半,刃玲瓏朝前看了看,只要再繞過前頭那一大座上建一方涼亭的假山,就可以看到目的地了。
      
        這時,從涼亭裡穿出的兩抹微微晃動的鵝黃光彩引起了下頭這一大一小兩個人的注意。
      
        認真一打量,那兩道光彩卻是兩盞被人提在手中燈籠,並不明亮的光芒模糊地照出了提燈之人的形貌——  一共兩個人,背對他們坐在涼亭裡,從著裝和高高梳起的髮髻來看,應該是石府裡的婢女。
      
        刃玲瓏只顧著抬頭看那亭內之人,卻沒留神地上一方突起的矮石,腳下一絆,啊呀一聲摔在了地上。
      
        「姐姐你沒事吧?」碧笙見狀,忙懂事地蹲下身,扶住刃玲瓏的胳膊問道。
      
        刃玲瓏一骨碌爬了起來,一邊拍去身上的草屑泥土一邊對著碧笙尷尬地笑著:「沒事沒事,一點都不疼。」
      
        正說著,兩個過分尖細的女子聲音從他們頭頂的涼亭上傳了出來。
  • 「真是倒霉,昨天老爺幹嘛非要派我們去石牢給那女人送飯?就不能讓別人去嗎?!」
      
        「就是嘛,那種不要臉的女人,為什麼還不燒死她,還送哪門子的飯呢!」
      
        「豈止不要臉,還邪性呢,死了那麼多人,不知道那女人是個什麼妖怪。想起來就起我一身雞皮疙瘩。」
      
        「簡直就是個掃把星,呸!」
      
        「嘖嘖,就是。啊呀,已經這麼晚了,快走吧,還有事情要辦呢。」
      
        「……」
      
        你來我往,字字清楚。
      
        刃玲瓏牽著碧笙走到離涼亭最近的地方,舉目仰望,視角所限,只見到兩個裊裊娜娜的女子的半身背影,提著燈籠出了涼亭,漸漸消失在另一個方向,只留下一股濃濃的胭脂水粉香味瀰散在空氣裡。
      
        「哼,這麼晚了,還有多嘴婢女在這裡閒聊。」連天瞳不屑地哼了一聲,緊接著低下頭看向碧笙,卻見到一張扁著嘴的難過小臉。
      
        「啊……碧笙不要理會這些下人哦,她們都是吃多了撐的,亂講的。」刃玲瓏立刻察覺了引起碧笙情緒波動的原因,趕忙柔聲安慰他:「碧笙的娘是個很好的人,絕對不是妖怪哦!」
      
        「唔……碧笙知道……」碧笙垂下臉去,小手揉著自己的衣角,聲音小得可憐,每個字都透出掩飾不住的沮喪。
      
        刃玲瓏見狀,歎了口氣,摸摸他的頭:「我們走吧,你娘見到你一定高興得不得了。」
      
        碧笙沒有說話,只用力點了點頭,小手把刃玲瓏拽得更緊了。
      
      
      
      
        回到別苑,一進去就看到連天瞳悠閒地倚在大門一側,雙手交疊著抱在胸前,貌似正在欣賞著苑內的梅花樹。
      
        「我回來了。」刃玲瓏走到連天瞳面前,攬著碧笙的肩膀晃了晃,「碧笙帶過來了。」
      
        「天瞳姐姐。」碧笙怯怯地喚了一聲。
      
        「哦。」連天瞳收回目光,低頭看向碧笙,笑容溫和如常,捏了捏他的鼻子,說:「我們已經把你娘救出來了,她現在就在樓上休息。碧笙今晚就住在我們這裡罷,這樣你娘一醒過來就能看到你了,好麼?」
      
        「好!」一聽到她這麼說,碧笙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碧笙乖乖等娘醒過來!」
      
        「真是個好孩子。」連天瞳憐愛地牽起他的手進了大廳,逕直往樓梯那邊走去。
      
        上樓時,刃玲瓏上下環顧了一番,問道:「那兩個傢伙……」
      
        不待她問完,連天瞳已經明白她要知道什麼,黠然一笑:「他們說累極,已經先睡去了。」
      
        刃玲瓏一愣,但馬上就恢復了常態:「哦……哈哈……真是比豬還能睡。」
      
        走到三夫人房間前,連天瞳輕輕推開門,引著碧笙走了進去。
      
        撩開雪白的帳子,第一眼就看到沉沉安睡的三夫人,此時的她,呼吸平穩,細緻的臉孔上已經泛起了兩抹淡淡的紅暈,連一直蒼白如紙的雙唇也有了血色。
      
  • 「娘!娘!」碧笙一見,登時就要朝親娘身上撲去。
      
        「噓!」連天瞳一把拉住了他,衝他擺了擺手:「碧笙莫要吵鬧,你娘怕是要到明早才會醒轉過來,讓她安心休息好麼?」
      
        「哦。」碧笙嘟起嘴,雖有些不願意,卻還是乖乖地站到了床邊,不敢再驚擾母親的美夢。
      
        「既然已經看到你娘安然無恙了,那碧笙是不是隨姐姐去隔壁房間就寢了呢?已經很晚了。」連天瞳一邊放下帳子一邊問道。
      
        「是啊,已經深夜了哦。」一旁的刃玲瓏俯下身,笑瞇瞇地對碧笙說:「碧笙今天就跟姐姐們住同一間房好不好?姐姐可以給你很多故事喲!」
      
        但是,碧笙似乎不為所動,他抬頭看看連天瞳跟刃玲瓏,嚅囁著說:「碧笙……碧笙想留在這裡陪我娘,可以嗎?」
        連天瞳跟刃玲瓏對視一眼,頗有些為難:「可是,這裡只有一張床啊……」
      
        「不要緊。」碧笙輕快地跳到身後的桌子前,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晃著小腳說:「碧笙一點也不悃。在這裡坐著就好,等娘醒過來馬上就能看到碧笙了!」
      
        「坐一整夜?」刃玲瓏走到碧笙面前,「不好吧,萬一著涼怎麼辦?」
      
        「算了。」連天瞳拍拍刃玲瓏的肩,「由他吧。難得母子能重聚。」
      
        得了連天瞳的許可,碧笙很是開心,忙保證:「姐姐放心,碧笙一定不吵,安安靜靜等娘醒過來。」
      
        連天瞳凝視著他興高采烈的小臉,笑了笑,沒再說什麼,摸了摸他的頭,轉身出了房間。
      
        站在走廊上,刃玲瓏小心關好房門,然後轉頭看向連天瞳,似乎有話要問。
      
        「我們也去隔壁房休息罷。」連天瞳若無其事地走到相鄰的另一間房前,推開了門,進去前,低聲說了句:「怕是等會兒就休息不好了。」
      
        簡單一句話,既像是說給刃玲瓏聽的,又像是在說給她自己聽。
  • 羞於見人的月亮在吝嗇地露了小半張臉後,終於又躲回了雲層,整座石府,整座別苑,哪一處地方都是寂靜無聲。
      
        漆黑的走廊上,一陣似曾相識的馥郁香氣在悄悄擴散。
      
        越是往盡頭,香味越是濃烈。
      
        黑暗裡,驀地傳出吱扭一聲輕響,聽來似是兩旁的某一處房間被悄悄打開。
      
        咯嚓,又一個木頭與木頭碰撞在一起的摩擦聲,房門又被重新關上。
      
        一團暗白色的模糊光暈包裹著一個灰黑的影子出現在了走廊上,飄忽不定,落地無聲。
      
        影子敏捷地朝盡頭處移動著,速度快得驚人,一兩秒鐘的工夫,已然來到了位於二樓最裡端的房間前。
      
        香味依舊瀰漫,卻多了一點點透著血味的腥,沿著它行動的路線,擴散著。
      
        緊閉的房門前,那影子一動不動地立著,彷彿能聽到從它身上傳出的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沒有見它有任何動作,可是那兩扇房門卻在它到來後,自行敞開了一條縫隙。
      
        影子一閃身,無聲無息地走了進去。
      
        門關了,像是專在此等待著它一般。
      
        此屋格局跟其他房間並無不同,只是寬敞了不少。屋內窗戶洞開,陣陣涼透人心的冷風嗖嗖地吹了進來,但是,完全沒有影響到那愈發撲鼻的陣陣濃香。
      
        看來,此處正是那香味的源頭。
      
        房間正中的圓桌上,東倒西歪地擱著兩盞熄滅已久的紙燈籠。而一張對窗而置的大木床,被垂下一半的絲帳擋住了床頭,依稀可見一雙微微彎曲的腿腳露在床尾處。旁邊的衣架上,散亂地疊放著兩件女人穿的裙衫,而床下,還歪擺著兩雙淺色的繡花鞋。
      
        這時,人在睡眠中常有的吧唧嘴的匝匝聲從帳子下傳出,隨即又是一陣翻身時才有的悉嗦之音。
      
        房內,有人睡得正香,看情形,估計還是兩個女人。
      
        影子一步步朝床頭那邊靠去。
      
        在離目標不過一步之遙時,突見一隻尖利的爪子般的物體從那模糊不清的身體裡猛然探出,嗤啦一下撕下了擋住它視線的帳子。
      
        此時,果見一名梳著髮髻的女子身披錦被,背向而臥。估計是睡得太沉,此女竟對於身後發生的一切懵然不覺,沒有任何被驚醒的跡象。
  • 不過是眨眼之間,那只爪子已經以銳不可擋之勢咻一下往床上之人露在外頭的後頸窩出抓了下去,殺氣騰騰。
      
        只差分毫,此人即將成爪下亡魂。
      
        然,撲了個空,利爪只抓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枕頭——
      
        那看似睡死了般的女子在這要人性命的攻擊到來前的一瞬間,竟順勢朝裡一滾,而後甩開錦被一骨碌爬了起來。
      
        「自投羅網,總算逮著你這兇手了!」
      
        帳內一聲大吼傳來,竟是個男子的聲音。
      
        屋頂上,驟然燃起了一方大大的六芒星火焰,無光的房間頓時亮如白晝。
      
        緊挨著牆邊的一座黑木立櫃嗵一聲被踢開,一個只著了白色中衣的高大身影從裡頭跳了出來。
      
        火光之下,面容一覽無餘,雲鬢高聳,描眉塗唇,一身與那身量毫不匹配的正宗的女人打扮。
      
        但是,再一細看,紅妝之下,竟是KEN這個如假包換的大男人。
      
        更讓人瞪掉眼珠的是,貓著腰立在床上大吼的「夢中女子」,一臉水嫩透紅的胭脂,身上也只著了件中衣,而身下則套著一條暗綠色長裙,卻正正是我們的鐘晴小弟無疑。
      
        事態突變,那影子急急收回已經把枕頭毀開了一條大口子的利爪,在一片飛揚起來的棉絮中以媲美光速的身手朝窗口奔去。
      
        KEN跑前一步,鐘晴也從床上跳下來,可兩人都沒有追趕的意思,看他們不慌不忙的神態,到像是等著看一出預料中的好戲。
      
        果不其然,那明顯想從窗戶處跳下逃竄的影子剛一躍起,本是空無一物的窗口上突然現出四條圍成井字的紅色細繩,中心處赫然冒出一團藍邊火焰,迅即爬滿四條細繩,將這方看似最為方便的逃生之地封了個嚴實。
      
        影子閃避不及,迎面撲了上去。
      
        嗷!
      
        一聲不屬於人類的嚎叫。
      
        影子被重重地反彈回來,撞翻了桌椅,栽倒在地,幾柱帶著毛髮被燒焦時的怪味的青煙從它身上飄了出來。
      
        「YES!!!」鐘晴一握拳頭,雀躍道:「抓到了!總算抓到這個兇手了!」
      
        KEN走到鐘晴身旁,盯著地上一動不動的偷襲者,鬆了口氣:「終於有個了結了,不枉我們犧牲形象扮回女人。」
      
        「可不,長這麼大還沒這麼彆扭過呢!」鐘晴狂擦著嘴上的口紅,又看著地上那團仍舊混沌一片的灰黑色以及浮現在它四周的白光,道:「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跟被包在繭子裡一樣,還有光。」
      
        「不知道。」KEN左看右看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不過我看到它是有爪子的,嘖嘖,奇怪的構造物……」
      
        這時,房門被人推開了。
      
        抬眼一看,連天瞳跟刃玲瓏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來得這麼晚,又錯過精彩場面了。」鐘晴一見到她們,立刻指著地上得意地說道:「看看,兇手在此。剛才妄想偷襲我,哼哼,我的身手豈是它能想像的。」
      
        連天瞳走到影子前頭,沒說話,只看著,像在等待著什麼。
      
        「這兇手到底是……」
      
        KEN還是看不出這東西是圓是方,正要請教連天瞳,卻一下子征住了。
  • 那團一直未曾散去的白光漸漸弱了下去,而那似繭子般不停浮動著的灰黑色也在層層縮減,如照到了陽光的霧氣一樣,一點點消失著。
      
        腳,腿,身子,灰霧褪去,竟露出了一個人來。
      
        側臥蜷曲,銀衫加身,胸前,一塊已無光澤的長命鎖,墜在上頭的鈴鐺散亂著耷拉在地上。
      
        一個小小的人兒。
      
        「碧……碧……碧笙?!」
      
        鐘晴呆住了,KEN也呆住了,連空氣也在這個時候凝固了。
      
        「沒理由……沒理由是這個小鬼啊……」鐘晴用力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花了眼,可是任他把眼睛揉到發紅,看到的仍是相同的人。
      
        「這……不會是障眼法吧?!」KEN合上嘴,仔細端詳著小人兒的樣貌,「真的是碧笙?!可是……有些不一樣啊……」
      
        小臉蒼白,雙目緊閉,兩排濃密的睫毛偶爾顫動兩下。微微翕開的小嘴,卻有兩顆又長又利的尖牙突兀地支在外頭,陣陣白氣隨著他微弱的呼吸,從口中跑了出來。垂在袖子外頭的小手,此時已經不能稱之為手,更像一雙長著長而略彎的獸類利甲的爪子。
      
        KEN說的不一樣,就是指這兩顆不屬於人類的牙齒與「雙手」。
      
        「真的是那小鬼嗎?真的是嗎?」鐘晴一步跨到連天瞳身邊,拽著她的胳膊,有些語無倫次:「不是你又用了什麼法術騙我們吧?!否則……不可能,不可能是他啊!」
      
        「正是碧笙。」連天瞳一句話擊潰了他們所有的懷疑,可她即刻又補了一句:「但……也不是碧笙。」
      
        刃玲瓏看了看她,又看著不久前還乖乖叫自己姐姐的碧笙,一反她平日的活潑頑皮,神色凝重得很,輕輕歎了口氣。
      
        「你們什麼意思啊?說清楚啊!」師徒兩個模稜兩可的話語與態度讓鐘晴急得想撞牆,「你們別告訴我,躺在義莊裡那二十一個人都是……都是碧笙幹掉的?!」
      
        連天瞳跟刃玲瓏都沉默了。
      
        「太誇張了……」KEN禁不住傻笑了起來,整個事件的發展已經不是用「峰迴路轉」可以形容的了,面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且一直乖巧的孩子,教他如何能相信殘忍殺掉二十幾個活人的兇手就是他?!
      
        一時之間,整個房間一片死寂,誰也沒再開口,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明知眼前人是一直追尋的元兇,但是鐘晴怎麼也找不回之前自己發誓要把真兇碎屍萬斷地狠勁,他眼裡,只有那個模樣可愛,眼淚汪汪求別人幫他救母親的男童,那個總是楚楚可憐又怯生生的碧笙小鬼。

  • 一個孩子,教他如何「收拾」?!
      
      「他……傷得重麼……」過了好一陣,鐘晴終於忍不住蹲下身子,想也沒想就伸手想把碧笙抱起來。
      
        在鐘晴的手剛一觸到碧笙的肩膀時,一直昏迷不醒的小鬼突然睜開了眼睛。
      
        玻璃一樣的眸子,似有鮮血蕩漾其中,紅得利光四射,危險重重。
      
        連天瞳眉頭一動,喝了聲:「留神!」
      
        「什麼?」鐘晴還沒反應過來,已有一陣疾風直朝自己的面門撲來。
      
        來不及跳開,鐘晴慌忙來又一個漂亮的下腰動作,仰倒在地。
      
        要人命的利爪擦著他的額頭衝了過去。
      
        見狀,KEN趕緊衝上去拽住鐘晴往後頭一拖,及時避開了又一爪凌厲的攻擊。
      
        碧笙一躍而起,站在屋中央,轉動著身子,警惕地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口裡發出悚人的嗚嗚低吼。
      
        「孽障!」
      
        連天瞳低斥一聲,抽出一截紅繩,手一揚,朝碧笙那邊拋了過去。
      
        頓見紅繩的另一端自行生成了一個活套,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碧笙的脖子上。
      
        模糊不清的呢喃聲從連天瞳嘴裡送出,紅繩如受了震動一般,飛速地晃動著。
      
        突然受了這一招,碧笙慌亂地揮舞著爪子,想扯下脖子上的束縛物,手臂卻怎麼也彎不過去。看樣子,那根毫不起眼的細繩子讓他極其難受,蒼白的臉已經開始泛紫,絲絲咿咿的怪聲從他喉間冒出,小嘴張得老大,胸口也大起大伏,馬上要窒息過去般。
      
        鐘晴驚魂未定地站到連天瞳身邊,問:「碧笙到底是什麼?我沒有從他身上感到一點鬼氣。」
      
        話一出口,一圈耀眼的白光突然從碧笙身上竄出,轟然炸裂開來,隨之湧出的灼熱氣浪混著血腥之氣,鋪天蓋地衝向四方。
      
        光芒之強烈,令到連天瞳也不自覺地側過臉,閉了閉眼睛。
      
        待到眾人重新睜開眼時,那繩套下哪裡還有碧笙的蹤影,只有一隻通身銀白,身形比狼犬略大,毛皮光滑如水,長嘴尖牙,利爪如刀的野獸,低頭弓身,拚命朝後退,想要掙脫勁上的鉗制。
      
        「那是……是……」KEN震驚地看著那掙扎不休的動物,「是一匹狼麼?!」
      
        「我的天……真的是一匹……狼!」鐘晴簡直不敢相信,「一匹白狼……」
      
        「不錯。」連天瞳手指一動,將紅繩又多挽了一圈,把對方箍得更緊了,「一隻白狼精。」
      
        她剛說完,那白狼突然將脖子一仰,發出一聲震人耳膜的嚎叫,又將頭一低,張嘴一口咬在紅繩上頭,格格作響,一朵朵火花從糾結在一起的繩子與利齒間迸出,它越是撕咬,火花越是猛烈,轉眼間,一股殷紅的血液從它的嘴角緩緩淌下。
      
        「啊呀,繩子好像要斷……」
      
        鐘晴充分發揮了烏鴉嘴的本事,斷字剛剛出來,那條紅繩果然在白狼口下一分為二。
  • 又是一聲充滿憤怒的狂叫。
      
        紅得嚇人的眼睛,凶狠地轉動著,襯著那張純白的獸臉,對比鮮明。
      
        它一刨前爪,五道深深的抓痕立刻印到了厚實的地上,嗚嗚的低鳴,預示著狂怒的它隨時會對在場的任何一個人發起攻擊。
      
        「它好像要出手了……」鐘晴不敢做出太大的動作,低聲提醒著大家。
      
        「別慌。」KEN雖然吃驚,可是他並不害怕這個對手,「如果是妖精,我有辦法對付。」
      
        「不需你們動手。」
      
        連天瞳不但不躲,還朝前走了一步。
      
        「你……」
      
        鐘晴正要吼她是不是不要命了,那白狼已經高高躍起,瞅準連天瞳撲了過來。
      
        面對致命的攻擊,連天瞳視而不見,毫無行動地立在原地恭候著對方的到來。
      
        千鈞一髮之時,頭頂上嘩啦一聲巨響,無數瓦礫碎片撲簌而下,一隻巨大的黑影從屋頂上落了下來,一腳踢翻了即將撲到連天瞳身上的白狼。
  • 連天瞳一笑,對這從天而降的傢伙說道:「傾城,既同生為獸,這狼精便交給你了,莫要傷它性命。」
       
        「傾城?!」鐘晴顧不得拍掉砸在頭上的碎瓦,傻看著這個從天而降的大傢伙,「它是傾城?!」
      
        一隻從未見過的猛獸,大若獅虎,金毛耀眼,身姿矯健,背上還展開了一雙碩大的金色羽翼,一對威武的銅鈴大眼精光萬丈,氣勢逼人。
      
        聽了連天瞳的話,只見它將前爪一按,仰頭長嘯一聲,旋即猛地朝被踢翻到了牆角,剛剛才站起來甩著腦袋的白狼撲了過去。
      
        眾人只覺此處的地面和四壁在那一聲長嘯中晃了幾晃,之後就見到一金一白兩隻獸類糾纏在了一起。
      
        嘶鳴嚎叫,爪來齒往,一場罕見的戰鬥爆發在兩隻非同一般的動物之間。
      
        論身量,白狼已佔下風。
      
        不消三個回合,白狼已經被那金色猛獸踩在了腳下,四蹄朝天,胡亂揮動著,並用力扭動著身子,還想抬頭咬住踩住它的大爪子。
      
        見手下敗將還不老實,這只被連天瞳叫作傾城的猛獸赫然張開嘴,猛然咬住了白狼的喉嚨。
      
        也許是痛極,也許是缺氧,白狼哀嚎一聲,又踢了幾下腿,漸漸沒了聲息。
      
        「夠了。」連天瞳走過去,拍拍猛獸的背脊,「鬆口罷,否則它沒命了。」
      
        猛獸一聽,立即聽話地鬆開了大嘴,抬起頭,舔了舔嘴巴,又把爪子從白狼身上拿下來,然後收起羽翼,晃著它如意似的卷毛大尾巴蹲到了連天瞳身後。
      
        連天瞳蹲下身,伸手探看著已經奄奄一息的白狼。
      
        兩個不深不淺的齒洞埋在它的喉嚨處,正汩汩地朝外翻著鮮血,胸口的白毛已被染紅一片,淌到地上的血液呈溪流狀緩緩蔓延開來。
      
        對於傾城來說,下手算是輕的,但是對白狼,卻是接近致命的一擊。
      
        連天瞳伸出一根手指,邊念叨著什麼,邊朝白狼的傷口上畫著圈兒。
      
        每繞一圈,傷口就小一點,三圈下來,齒洞消失不見。
      
        她吁了口氣,扭頭對站在身後看得眼發直的鐘晴跟KEN說:「把那邊的木箱搬過來。」
      
        「木箱?!」KEN回過神,朝右邊一看,一隻紅木衣箱靠牆而放,趕緊走了過去,用力把箱子搬了過來。
      
        鐘晴走上前,有些懼怕地瞧著身邊這只一看就不好惹的怪獸,嚥了嚥口水:「你……你是傾城?!那隻小胖子?」
      
        傾城轉過頭,大眼並不友好地直瞪著一臉疑色的鐘晴。
      
        「呃……算我沒問……」
      
        鐘晴見勢不對,趕緊擺擺手,正要走開,卻冷不丁被噴了一臉熱乎乎的口水。
      
        這下子,鐘晴終於完全相信這只有翅膀的怪獸是傾城了,除了它之外,沒有誰會老愛朝他臉上噴口水。
      
        「厲害!」鐘晴擦著臉,對它伸出了大拇指,「吃什麼了,一天沒見就發育了這麼多?!」
      
        「嘻嘻,這才是傾城的真面目呀。」一直沒說話的刃玲瓏湊上來,撫摸著傾城的長毛,「早叫你不要小看它的。貔貅可是上古神獸,剛才要不是師傅有令,它早一口吞掉那隻小白狼了。」
      
        「哦……」鐘晴瞟了傾城一眼,趕緊閃到連天瞳他們那邊去了。
  • 傾城咧開嘴,發出咻咻的聲音,毛臉上似乎掛滿了得意地笑容。
      
        這邊,連天瞳已經打開了木箱,對KEN說道:「把白狼放進去。」
      
        「好的。」KEN用力抱起氣息微弱的白狼,小心放了進去,又問:「要如何處理它?」
      
        關好箱蓋,連天瞳將手掌放在木箱正上方,低念了一句咒語,就見一道暗紅色的符文狀光芒從箱子的鎖眼處一閃而出,然後漸漸隱入了箱內。
      
        做妥這一切,連天瞳站起身,神情淡然,只說了一句:「此後,安樂鎮當可太平了罷……」
      
        「等等!」鐘晴叫了一聲,看定連天瞳,噼裡啪啦爆出一連串問題:「我,我到現在還是稀裡糊塗的!你是不是欠我很多個解釋?!碧笙怎麼會是一隻白狼精?他為什麼要殺人?還有,為什麼非要讓我們扮女人引他出來?老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KEN端詳著關著白狼的木箱,側目瞄了連天瞳和刃玲瓏一眼:「我想,你們師徒兩個早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吧,在今晚之前。」
      
        「呃……」刃玲瓏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連天瞳,「這個……其實我也是隨師傅去了蒼戎山之後才知道的,但是師傅囑我在抓到兇手之前不准說出來。」
      
        鐘晴一聽,急不可耐地問道:「蒼戎山是什麼地方?你們兩個白天究竟幹了什麼?」
      
        「蒼戎,安樂鎮北郊一座山精鬼魅出沒的深山。」連天瞳俯視著腳下的箱子,「也是這白狼精的老家。」
      
        「你早知道碧笙是白狼所化?」KEN站起來,眼光犀利地看著她。
      連天瞳嘴角一翹,淺淺笑容裡有些無奈:「半年前,在三夫人抱著病危的碧笙出現在我眼前時,我已然知曉她懷中小兒並非人類了。」
      
        「半年前你就知道了?!」鐘晴瞠目結舌,又想了想,頓時一股怒意竄了上來:「那你早幹什麼去了?為什麼不在當時就把它給收拾了?不然也不會有後頭這些倒霉事了,那些人命也不會白白丟掉了!」
      
        「一時惻隱罷了。」連天瞳冷冷回了一句,「那些斃命之人,自己也當負一點責任。」
      
        「惻隱之心?對一隻凶暴的妖精?!」鐘晴看怪物似地看著她,對她的「惻隱之心」很有意見:「那些人死得那麼慘,不至於個個都犯了殺無赦的滔天大罪吧?你也看到了,那狼精發起狂來,連我都想殺!你是不是愛心過於氾濫了?」
      
        「在你我眼裡,它是一隻妖邪異類。但是在三夫人眼裡,」連天瞳頓了頓,「那是她相依為命,視如己命的親子。」
      
        「你們不知道,當時三夫人為了救回她的兒子,真是不惜一切的樣子。」刃玲瓏歎口氣,對鐘晴說道:「母子情深,你讓我師傅怎麼下手?!」
      
        「可是……可是那畢竟不是她兒子吧?!」鐘晴的口氣軟了下來,緊接著眉頭一皺,問:「等等,如果狼精變成了碧笙,那真正的碧笙呢?不會是被狼吃了吧?!」
      
        刃玲瓏當即說道:「我們到蒼戎山,就是找碧笙去了。」
      
        「哦?」KEN跟鐘晴同時問道:「找到了嗎?」
      
        「嗯,找到了。」刃玲瓏的臉色不太自然,「一具白骨。」
      
        「死了?」鐘晴大吃一驚,「可惡,真的被那狼崽子吃掉了?」
      KEN鎖眉忖度著:「莫非是狼精貪戀塵世,吃掉碧笙,再化成他的樣子下來為禍人間?」

  •     「碧笙並非喪命於狼精口下。」連天瞳走到窗前,俯瞰著一派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石府,「我們在一處峭壁下發現了碧笙的屍骨,頸骨斷裂,全身各處均有不同程度的骨折之像,應該是從高處墮下,當場斃命。」
      
        「啊?!摔的啊?!不是狼精幹的……」鐘晴抓耳撓腮,道:「就算不是這妖孽干的,它利用死去的碧笙混進石府也是不爭的事實啊!」
      
        「別那麼激動。」刃玲瓏拍了拍鐘晴的肩,苦笑一下:「雖然白狼是一隻山精,但是它未必有你想得那麼壞。」  
        「難道裡頭還有別的隱情?」兇手雖已經束手就擒,可是KEN越來越覺得事情沒有他們想得那麼簡單。
      
        「若沒有這隻狼精,碧笙的三魂七魄早已散掉。」連天瞳的語氣裡有少見的沉重,「你我看到的那個乖巧羞澀,同正常孩童無異的碧笙,正是依附在狼精體內的真正的碧笙魂魄的表現,並非狼精假扮而成。」
      
        鐘晴眨了眨眼睛,把連天瞳的話來回思考了好幾遍,疑惑地問道:「你的意思是,狼精的肉身,碧笙的魂魄?!我們看到的碧笙,的確是那孩子本人沒錯,只是他是藉著狼精的肉身存在於世上?!」
      
        連天瞳微微點頭:「不錯。若狼精當時沒有將碧笙的魂魄容留到自己身上,蒼戎山上的其他妖魅怕是早將這孩子的魂魄采去供它們修煉了,如此一來,碧笙連投胎輪迴的機會也沒有了。」
      
        「狼精為什麼要這麼做?」KEN蹲下身,輕撫著木箱,「如此說來,它對碧笙還算有恩?!」
      
        「可以這麼說。」連天瞳回過頭,「若狼精在後頭不做出那些事,以它的修為,我想它可以載著碧笙的魂魄,平平安安地陪著三夫人,直到她百年歸老。」
      
        「你說殺人?」鐘晴立即明白她說的「那些事」是什麼了,嘀咕道:「狼精本身就是妖邪,妖邪殺人,是它們嗜血的本性,它又怎麼可能不做出『那些事』呢?!只是我不明白你說的平安陪著三夫人是什麼意思,這跟它殺不殺人有什麼關係?」
      
        「山精固然嗜血,但是大都是從一些飛鳥小獸身上獲取。下山殺人的,只是極少數修行上千年的老妖怪而已,人人都說妖精妖精,其實精要修煉許久才能成妖。以狼精的身份,石府內成百上千的家畜已足夠它果腹。」連天瞳緩緩說道,「它的修為雖不算高,但要護住體內碧笙的魂魄不在百年之內散去,也非難事。奈何它為了殺人,動用了太多不該動,也不能動的力量,如此一來,不消三年,它必魂形俱銷。」
      
        「這麼嚴重……那它不是根本沒必要去殺人?!」KEN的眉頭一展,「那些死去的人,你聽到他們死前究竟說過什麼?難道他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惹得狼精可以棄自己的安危不顧,殺之而後快?!」
      
        連天瞳垂眼冷笑:「『不要臉』,死者中的前十七個都在臨死前都說過這三個字。」
      
        「不……不要臉?!」鐘晴一拍自己的臉,「他們說誰不要臉呢?」
      
        KEN腦筋一轉,恍然大悟般一拍手:「我明白了,那些人說的,應該是三夫人沒錯!」

  •     「三夫人?!不要臉?!」經過KEN這麼一提醒,鐘晴心眼頓開,「哦!我想起來了,劉媽當時曾當著我們的面很不屑地說三夫人不要臉,而當時碧笙剛剛好進我們的房間,他聽到有人說他娘的壞話,於是,劉媽就成了下一個目標!乖乖,我說那些人怎麼都被扒了臉皮,原來是狼精為了他們那句不要臉而洩的憤呀!」
      
        「八九不離十。」連天瞳看鐘晴一眼,「所以我說過,禍從口出。」
      
        「但是我還有個問題想不通。」KEN說。
      
        「你想問,那早亡的二夫人與傅公子又怎麼跟此事扯上了關係?」連天瞳猜人心思果然是把好手,一句話點中要害。
      
        「不錯。」KEN等著她的答案。
      
        「也許,這兩件事本不該扯上關係的罷。」連天瞳低喃,隨即將聲音提高了些,道:「狼精身上,附著碧笙這個人類的魂魄,這本來就是一樁違背常理的事情,要保住碧笙魂魄不散,勢必會耗去它不少力氣。這只白狼的修為本來就不算什麼,又背著碧笙這個包袱,要想隨意殺人,並不容易。但是,石府桃樹林下鎮住的東西卻給了它最好的機會。」
  • 「桃樹下鎮的東西?」鐘晴一驚,赫然聯想到剛才在地牢裡聽到的大夫人的「自白」,「不會是二夫人的鬼魂吧?」
      
        「呵呵,不只是二夫人的冤魂,應該還有一位傅公子才對。」連天瞳一笑,繼續道:「那七木誅邪陣壓的就是他二人。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山精都有一個本事,可以利用自身的內丹召聚一些有心願未了的靈體的怨氣和邪氣,山而後將自己的精元灌注其中,形成一種特殊的怨靈供其驅使,也就是你們當夜所見到的二夫人與傅公子。一旦兩者結合到一起,怨靈打前鋒,狼精則藏身於暗處借力,所衍生出的力量不可小覷。如此一來,殺人取血,不在話下。不過,長期這麼做,山精的精元會被這些『外來力量』傷蝕,消亡便是唯一後果。當初狼精覺察到桃林下有冤魂異動,加上它自己正需要他們的幫助,於是便用內丹之力破壞誅邪之陣,汲出了二夫人與傅公子的怨氣,又將自己的力量加諸其上,驅遣他們助自己殺人。」
      
        「原來狼精就是那個借力之人?!」鐘晴回想起當夜那場惡戰,恍然大悟,「難怪當時你要KEN他們帶著劉媽躲進桃樹林。狼精雖然破壞了誅邪陣,但是憑他的力量,只能取出冤魂的怨氣,而不能將冤魂整個釋放出來,誅邪陣鎮魂的功用仍在,所以已經與魂魄脫離開來,為怨氣所化的二夫人跟傅公子根本無法再進入此陣的範圍之內。也由於桃樹林下是他們二人魂魄的所在地,也是狼精控制怨氣的發源處,所以只有在這發源處對那兩隻怨靈下手,才能一舉破掉狼精的借力之術。」
      
        「果然是伏鬼世家出身。」連天瞳眉毛一揚,「對於陣法魂魄之說還算是瞭解。」
      
        「那麼,當狼精無法再利用冤魂之後,他就不得不自己親自動手了?」KEN接著分析道,「你故意讓我們扮成女子,要我們在聽到玲瓏的叫聲之後,馬上大講三夫人的壞話,就是為了引碧笙自投羅網?」
      
        「正是。」連天瞳走到KEN與鐘晴中間,嗅了嗅鼻子,笑道:「二十一個死者中,以女性為多。為免你二人的高大身形惹他起疑,故而我要你們到涼亭高處,與狼精拉開距離,混淆視聽,再取濃香附於你們身上,讓它在不知你們模樣的情形下,憑這香味找你們索命。這引狼入室的差事,最是適合你們來完成。」
      
        「你還真能折騰人啊!」鐘晴低頭看看自己的綠裙子,不滿地問:「你既然早知道碧笙是狼精,為什麼不在進府之後就直接抓了它,幹嘛這麼大費周章利用我們引它自動上門,這結果不是都一樣嗎?!非要搞得我們灰頭土臉的!」
      
        「這你就不懂了!」刃玲瓏走到他面前說道,「狼精體內除了它自己的魂魄,還有碧笙呢!而實際的情況就是碧笙的魂魄出現的時間是佔大多數的,當狼精以碧笙這一面出現的話,我們貿然出手,會傷及這孩子的魂魄的,一旦魂魄不齊,後果會很嚴重。所以才要你們引出狼精本來的那一面,這麼一來,碧笙的魂魄會處於休眠狀態,隱匿在狼精體內,只要狼精還有一口氣,他就會安然無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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