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抓鬼一家人之《雌雄怪盜》

一·重逢幽靈船
    
    
      2XXX年12月23日,北歐,挪威海。
    
      突突突突∼
    
      有規律的引擎聲在平靜的夜晚高歌,一艘中型科考漁輪在海面上緩緩前行。極明亮的光束從船頂那排功率超強的探照燈裡射出,警惕地來回掃瞄。
    
      此時,這片海域裡只有這一艘船,像個落了單但又不急於攆上大部隊的沉著士兵,獨自一人穿過幽暗的夜色,不緊不慢地向著北方行駛。所過之處,留下一道往外翻著細微海浪的筆直水跡,嘩嘩作響。
    
      今天白天出了一整日的太陽,連帶著晚上的天氣也很不錯。沒有霧,抬頭就能看到天上的幾顆星子,稀稀拉拉的閃爍不住;裹著淡淡鹹腥味的海風依舊不帶歇地吹著,溫度仍然維持在零下,可總覺得比前幾天溫柔了許多。
    
      平安夜前夕的挪威海,看起來特別順眼。
    
      立在漁輪甲板上的男子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順手掐滅了指間燃了一半的香煙。
    
      如此深沉的夜晚,如此寂寞的海洋,打造出了最適合培養回憶的溫床。
    
      看著余煙裊裊的煙頭,他的嘴角微微一翹,笑容裡藏著慶幸與……懷念。
    
      七年前的他,是斷不敢與香煙為伍的。
    
      為什麼?
    
      呵呵,只因為當年有一位天下無雙的恐怖女子曾對他下過必殺令,稱一旦發現他與尼古丁沾上關係就立刻撕了他的嘴拔了他的牙,撕嘴拔牙之前還要把整包香煙連著盒子都吞下去。
    
      這種威脅不是不嚇人的,尤其是威脅他的這個女人向來言出必行。
    
      想到這兒,當年與她在一起生活時的種種經歷頓時係數浮現眼前,男子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此女不是別人,正是同他有著永世也割不斷的血緣關係的親人——他的堂姐。
    
      說來,這位血親不只是他們整個家族裡的極品,簡直就是整個世間難得一見的神奇人物,讓你窮盡一生都不可能遺忘的女子。
    
      儘管回憶裡大多是她對自己的種種「調教」,但是,他想念她,非常想,從心底裡想。想念她對自己的大打出手,想念她對自己的橫眉豎目,想念她對自己的語重心長,想念她的一切一切——自從她失蹤之後。
    
      七年前的那個冬天,他的家族他的親人,委實遭遇了太大,甚至是太惡劣的變故。
    
      一家之主的奶奶無疾而終,身為家族接班人的堂姐下落不明,素來可親的堂姐夫莫名其妙地行同陌路,再不記得他家的任何一個人。
    
      所有事情都發生得毫無預兆,好好的一家人一夜間分崩離析,連喘口氣的時間都不留給你。
  • 幾秒鐘讓人窒息的鴉雀無聲之後,石老爺清了清嗓子,強作鎮定地問:「連姑娘的話到是耐人尋味,這桃林有何趣味?!」
      
        連天瞳抿了抿嘴唇,別有他意地笑言:「看來石老爺也是個惜花愛樹的風雅之士啊,一方桃林,卻引得您如此激動,莫不是怕我們亂闖,傷了這林中桃樹下的……」
      
        「莫要亂講,桃樹下什麼也沒有!!」石老爺赫然打斷了連天瞳,紅臉瞬時變了白臉。
      
        「怎能說什麼都沒有呢?」連天瞳兩眼一彎,眼神裡生出三分邪氣七分頑皮:「桃樹下總有樹根啊,若是傷了樹根,石老爺心愛之物不就毀了嗎?!」
      
        「啊……」石老爺張開的嘴怎麼也合不上了,愣足好一會兒,他才尷尬萬分地點頭:「不錯不錯……我……我正是擔心你們不當心傷了我的桃樹。嗯,正如連姑娘所說,我平素頗為鍾愛花木,尤其是桃樹,更是我至愛之物,這桃林由我多年精心栽種而成,除了必要的打理之外,是不准任何人踏入的。」
      
        「原來如此。」刃玲瓏望了望身後那些看來極其普通的樹木,嘻嘻一笑:「桃樹是很貴重的植物嗎?」
      
        石老爺搖了搖頭:「人各一愛,無分貴賤。」
      
        「呵呵,人各一愛,的確如此。」連天瞳很是贊同的樣子,然後笑道:「既然石老爺這麼說了,我們若還在此桃林裡逗留便是不對了,這就速速離開。」
      
        說罷,她回頭看了看劉媽,對KEN說道:「把她交給石老爺他們吧。」
      
        「但是……」KEN見劉媽還是昏迷不醒,一時有點擔心。
      
        連天瞳看穿了他此刻所想,淡然說:「只是驚嚇過度罷了,三個時辰內自會醒來。現下,她已經安全了。」
      
        聽罷,KEN鬆了一口氣,這才放心把劉媽交給了前來攙扶的兩個家丁。
      
        「夜寒襲人,就讓我親自送諸位回別苑歇息吧。」石老爺吩咐家丁把劉媽送走之後,轉身對對他們幾個說道,言談間已然恢復了初見時的彬彬有禮,「至於之前連姑娘說的……鬼怪作祟一事,待到明日一早,諸位好生休息之後我再來詳詢。」
      
        「也好。有勞石老爺了。」連天瞳微一點頭,舉步朝別苑方向而去。
      
        「諸位請。」石老爺並沒有忙著跟上連天瞳,把火把舉得更高了些,耐心地「請」著落在後頭的鐘晴他們,在確定了所有人都走到前頭之後才放心地跟了上去。
  • 有主人引路,眾人沒花多少時間便順利返回到他們住的別苑前。
      
        「諸位早些入內休息吧。」石老爺在別苑外停了步,似要見他們一  一進去了才肯離開。
      
        「石老爺也忙了大半夜了,請回罷。」連天瞳笑笑,放下傾城任它跑進別苑,自己也轉身走了進去。
      
        鐘晴白了石老爺一眼,邊走邊嘀咕:「古怪的老傢伙……」
      
        當眾人都進了苑門之後,走在最前頭的連天瞳忽然折返了回來,站在苑門處對還沒有離開的石老爺說道:「有勞石老爺再遣兩名家丁進來,府上的小蓉姑娘尚在昏迷之中,怕是還要勞煩你們帶回。」
      
        「小蓉?」石老爺一愣,旋即派了身邊兩個壯漢:「你們兩個跟連姑娘進去!」
      
        「是!」
      
        家丁不敢耽擱半分,當下就跟著連天瞳進了苑內小樓。
      
        不出所料,被嚇暈過去的小蓉仍然寸毫不移地躺在原地,小臉煞白。
      
        「有勞兩位,把小蓉姑娘送回去罷。」連天瞳邊說,邊動手一  一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
      
        「啊……」兩家丁剛一入內,就被大廳裡亂七八糟的慘狀驚得不敢動彈,他們根本也無法想像這個地方在剛才經歷了一場怎樣的惡戰。
      
        「二位還不動手?」連天瞳輕輕拂去椅面上的塵土,舒服地坐了下來。
      
        「呃……是……是……」
      
        兩家丁這才轉過神來,趕緊走過去,七手八腳地把小蓉抬了起來,而後慌裡慌張地出了大廳。
      
        「哈,我差點都忘了這兒還暈了一個。」鐘晴看著他們匆忙離開的背影,拉過一張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吁了口氣:「總算結束戰鬥了,累死我了!」
      
        「同感。」KEN捶著自己酸痛的四肢,看了看滿眼疲倦的鐘晴,不無擔心地說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身上的傷口看起來有些嚴重呢,恐怕要上點藥才行。」
      
        這時,連天瞳側過頭,打量了已是筋疲力盡的鐘晴一眼,說:「上次給你們的藥,還在吧。」
      
        「啊呀!」KEN一拍腦袋,懊惱地說:「壞了,那藥擱在你家茅屋裡沒帶出來!」
      
        「什麼?」鐘晴聽他一說,立刻瞪大眼睛數落起來,「那麼重要的東西你應該隨身攜帶呀,你這個傢伙怎麼丟三落四的!」
      
        儘管鐘晴覺得那些傷沒什麼大礙,但是傷口處傳來的疼痛在精神鬆弛下來之後,越發厲害起來,一陣強過一陣的痛覺令他心煩氣躁,本指望還有連天瞳給的靈藥可以療傷,誰料到想用卻用不了,也無怪他那麼窩火了。
      
        「藥箱裡有個藍色細頸瓷瓶,取來給他用罷。麻煩的傢伙。」連天瞳打了個呵欠,對刃玲瓏說道。
      
        「好的,我馬上去拿。」刃玲瓏點頭,轉身快步朝樓上跑去。
  • 「喂!你等一下!」鐘晴突然叫住了她,起身跟了過去:「我跟你一起上去,免得跑上跑下耽誤時間。」
      
        「嘻嘻,是不是疼得受不了了呀?」刃玲瓏在樓梯前停下來,衝他扮了個鬼臉。
      
        「在你身上也拉一個口子試試,你這妖精就知道疼不疼了!」鐘晴剜了她一眼,邊爬樓梯邊想世上的妖精是不是都如這只魚妖一般愛招人生氣。
      
        「你幹嘛老是妖精妖精地叫我,我又不是沒名沒姓。」刃玲瓏厥了厥嘴,不滿地說。
      
        鐘晴陰險地笑了笑,低聲道:「你哥哥早把你們兩個的家底向我交待清楚了,你本來就是妖精嘛,還是一隻不會游泳的魚妖。哈哈哈,真笑死人了!!」
      
        「你……」刃玲瓏被他話尾帶著明顯譏諷的大笑弄得尷尬不已,在上了一大半的樓梯上停了下來,底氣不足地小聲斥道:「那,那又怎樣!難道剃了光頭的都是和尚嗎?!誰……誰說魚妖就一定會游泳?!」
      
        「嘿嘿,理屈詞窮。」鐘晴一副佔了上風的得意樣,「其實做一隻質量不佳的魚妖也沒什麼可恥的,你還是接受現實吧。」
      
        正當鐘晴損人損得不亦樂乎之際,他卻沒有任何徵兆地突然變了臉色。
      
        伴著口裡一聲沉重的呻吟,鐘晴右手死死揪住了自己的胸口,左手勉強抓住扶手,身子慢慢蹲了下去,痛苦之情溢於言表。
      
        胸口好疼,像是有刀子一片一片地把心臟割開一般,又像是一個轟天炸雷不偏不倚地劈中了自己,震天響的隆隆聲混著能將人燒成灰燼的火焰從心臟蔓延到全身。耳裡,是震得人發顫的轟鳴,身上,是逃不掉的剜肉剔骨之痛。
      
        已經超出他所能承受的感官極限的痛覺,令鐘晴感到整個人都要分裂開來一般,原本清晰的意識也漸漸散落地不知去向……
      
        「喂喂,你怎麼了?」刃玲瓏越看越不對勁,連忙俯下身,看著低垂著頭的鐘晴著急地問道。
      
        鐘晴沒有抬頭,也不吱聲。
      
        「是哪裡不舒服?是不是傷口疼得厲害?」刃玲瓏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聲喊道:「說話呀!你別嚇我!」
      
        她話音剛落,放在鐘晴肩頭的左手竟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把抓住。
      
        「啊!」
      
        刃玲瓏大叫一聲,到不是被鐘晴的突然舉動給嚇的,而是他下手的力道實在不輕,像是要捏斷她的手腕一樣。
      
        鐘晴緩緩抬起頭。
      
        還是那一張傷痕纍纍,血污遍佈的臉孔,並沒有任何異樣。然而,在他那雙半睜的眼睛裡,藏的竟是兩道冰冷透骨且毫無感情的目光。
      
        「滾開!」
      
        沒有溫度的聲音,卻帶著讓人膽寒的怒意,從鐘晴的嘴唇間清楚地迸了出來。
      
        說罷,不待刃玲瓏作出任何反應,鐘晴一下子將她的手狠狠甩開。
      
        這一甩手,讓刃玲瓏叫也來不及叫一聲,一個趔趄就朝前栽去,嗵一下摔倒在了樓梯上,手肘重重磕在了梯沿上,喀嚓一聲。
      
        刃玲瓏眉頭一擠,哇哇慘叫。
  • 「出什麼事了?」
      
        聽到這邊出了大動靜,KEN跟連天瞳火速出現在了樓梯前。
      
        兩步跨到樓上兩人的身邊,KEN趕緊扶起倒在一旁的刃玲瓏,連聲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不是去取藥嗎?怎麼搞得這麼狼狽?」
      連天瞳站在比他們矮一級的地方,雙眉微蹙,搖頭道:「不過同行幾步而已,何至於鬥得人仰馬翻……」
      
        就在這時,呆蹲在一旁的鐘晴忽然眨了眨眼,臉上「專屬」於他的神色漸漸恢復,一如既往。
      
        「咦?你們都擠在樓梯上幹嘛?」他噌一下站了起來,沒事人一般瞪著看著自己的KEN跟連天瞳,繼而又注意到KEN懷裡哎喲連天的刃玲瓏,疑惑不已地問:「小妖精,你幹嘛呢?我不就是笑話你兩句嗎,你也不用氣成這個樣子吧?!」
      
        「你……你還說風涼話!」聽他這麼說自己,刃玲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帶著哭腔憤憤斥責道:「你這個傢伙發什麼人來瘋?我怕你有事,好心問你,你不但不感激,還故意用力甩開我的手,害我摔成這個樣子!!你神經病!」
      
        「你才神經病呢!胡說八道些什麼呀?我什麼時候甩開你的手了?」鐘晴被她一通大罵,莫名其妙不說,還覺得倍受委屈。
      
        「睜眼說瞎話!難道我還會冤枉你不成?!」刃玲瓏捂著自己的手肘,眼淚汪汪,「你看看你幹的好事,我的手肯定脫臼了!」
      
        鐘晴死活不肯認帳,大聲分辯:「怎麼可能,我明明……」
      
        「夠了。」連天瞳出言打斷了他,她並無興趣看眼前的兩人繼續一場無意義的爭吵,「你們不是上來拿藥麼,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嘁!真見鬼,莫名其妙地誣陷我!」鐘晴白了刃玲瓏一眼,不過,當他見到她臉上的痛楚之情不像是故意裝出來的時候,他撇了撇嘴,語氣緩和了下來,頗不自然地問:「你的手,真脫臼了嗎?沒那麼嚴重吧……」
      
        刃玲瓏把臉一偏,賭氣似的不再理會他。
      
        「你先回房去罷,其餘的事我會處理。」連天瞳開口攆他離開。
      
        「哦。」鐘晴不情願地應了一聲,剛上了兩級樓梯,他又回頭問:「那,我的藥……」
      
        「稍後我會給你送去。」
      
        連天瞳頭也不抬地回答,一邊應付他一邊上前一步,輕輕握住了刃玲瓏受傷的手肘。
  • 鐘晴見狀,不再多說什麼,甩了甩有些脹痛的頭,沒趣地上了樓。
      
        「的確是脫臼了呢。」連天瞳托著刃玲瓏的傷處,粗粗查看了一番,自語道。
      
        「你們兩個究竟搞什麼呢,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KEN扶著刃玲瓏,半是嗔怪地說:「你說鐘晴故意害你摔倒,這個,不太可能吧。那個傢伙向來動口比動手勤快,頂多也就是跟你耍嘴皮子罷了,怎麼會動手呢?!」
      
        「連你也以為我說謊嗎?」刃玲瓏委屈不已,「剛才上樓的時候他不知撞什麼邪了,突然就變了臉色,遭了大病似的蹲了下去。我看他痛苦得不得了,就好意上去拍肩膀問他,哪知道他居然用力甩開我的手,還惡狠狠地讓我滾開。你們沒看見,他剛才那個眼神,簡直像是要吞了我一樣!到你們上來,他卻一下子恢復了正常,你們說他是不是故意的嘛!氣死我了!」
      
        「他對你惡狠狠的?像是要吞了你?」KEN深吸了一口氣,一抹憂色從表情全失的臉上一閃而逝。
      
        「是啊,我絕對沒有說謊!可惡,他居然抵死不承認!哎喲好痛!」
      
        刃玲瓏氣憤難平地點頭,末了卻是一聲尖叫。
      
        「行了。」連天瞳鬆開刃玲瓏的手臂,說:「試著動一動。」
      
        「嗯!」刃玲瓏馬上照辦,直起身子來回活動著手臂,隨即高興地說:「哈,不痛了,完全好了,師傅你真是厲害!」
      
        「啊,好了呀?!呵呵,神醫就是神醫,這麼快就治好了。」KEN若無其事地稱讚著,言談間卻難掩一絲心不在焉。
      
        連天瞳站起身,看著鐘晴房間所在的方向,若有所思地低語:「鐘晴,他似乎有些問題……」
      
        「你說什麼?」KEN見連天瞳嘴唇輕動,卻沒聽到她說什麼。
      
        連天瞳笑了笑,沒應他,只說:「給鐘晴上好藥後,你們都到我房裡來。尚餘兩日時間,我們要給石家,也要給安樂鎮一個真相。」
      
        照如今這個一頭霧水的局面來看,兩天時間,要尋得那個「真相」並非易事。KEN看著連天瞳的背影,不知這個琢磨不透的女子接下來會有怎樣的盤算。
  • 揉了揉酸漲不已的太陽穴,倦怠不堪的他扶起刃玲瓏:「上去吧。」
      
        「哥……你好像很累的樣子……」刃玲瓏站起身,卻沒有挪步,一雙水透大眼直視著KEN,俏臉上,總帶著幾分孩子氣的甜美笑容漸漸隱去。
      
        「背著一個胖老太婆到處跑,能不累嗎。」KEN左右活動了一下脖子,苦笑。
      
        「我不是說這個,我……」刃玲瓏輕輕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你到底想說什麼?」KEN不解地盯著她。
      
        刃玲瓏吸了口氣,像是下了極大勇氣般,牢看著KEN的眼睛,一手指著自己的心口,說:「我感覺……你的心,很累。」
      
        此話一出,KEN愣足幾秒,然後哈哈大笑。
      
        「這麼好笑嗎?」刃玲瓏似是受了打擊,一絲不悅清清楚楚寫在臉上。
      
        「玲瓏啊,我記得你是沒有讀心術之類的本事的吧。」KEN收起笑聲,大人對孩子一般拍了拍刃玲瓏的頭,「突然來到這個奇特的時空,短短時間便經歷此多的風波,神也會累啊。呵呵,放心,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
      
        刃玲瓏氣惱地拂開他的手,倔犟地昂起頭,不依不饒:「你能不能不要總拿我當小毛孩子看?跟了你整整兩百年,你當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瞭解什麼都不知道嗎?」
      
        「瞭解?!你瞭解什麼?知道什麼?」很是突然地,KEN沉下了臉,溫和的眼神瞬間變得冷冷不可接近,「我很早以前就同你說過,許多事情是不能自作聰明的。有時候,一廂情願的臆想會害苦自己。玲瓏,這些實際的道理,才是你正該『知道』的東西。快回房吧,你師傅不是還等著我們嗎。」
      
        說罷,他撇下她,轉身朝樓上走去。
      
        刃玲瓏垂下眼,長密的睫毛遮住了大半個眸子,看不清她的眼神,只看到她微微張開嘴唇,低沉卻決然地說:「我永遠不會讓你拿回你想要的東西,絕對不會。」
      
        此時,KEN剛剛踏上最後一級樓梯。
      
        輕輕扶著黑木的扶手,他停了下來,沒有回頭,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兩百年的時間,能看清多少呢?玲瓏,你終究不明白。」
      
        「我……」
      
        他的語氣並不嚴厲,甚至是極緩和的,可刃玲瓏卻如遭棒喝,看著他漸漸離開的漠然背影,愣在原處說不出話來。
      
      
      
      
        從連天瞳處取了藥,又給倒霉的鐘晴料理好傷口之後,天邊已露魚肚白。
      
        四個人圍坐在連天瞳房內的圓桌前,沒有人再提起剛才發生的不愉快。鐘晴撐著下巴,極不友好地盯著臉色同樣不好看的刃玲瓏,一副生冤家死對頭的樣子。
  • 「經過昨夜,你們幾人,有何想法?」連天瞳吹滅了桌上只剩小半截的蠟燭,詢問的眼神從他們三個臉上一一劃過。
      
        「腦子有點亂啊。」鐘晴打了個呵欠,如實說:「我一直奇怪,為什麼那一對惡鬼指名要『點殺』劉媽呢?照常理來說,惡靈索活人性命,要麼是為其自身採補修煉,要麼就是那個人跟它有深仇大恨。如果那兩隻鬼物只是單純為了自身的修煉,為什麼放著一個年輕輕的小蓉不碰,非跟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太過不去呢?除非……」
      
        「除非是劉媽開罪過他們?!」KEN接過話頭,又想了想,說:「可是,一個身份低微,看起來多嘴又無城府的老婆子,到底犯下了什麼嚴重到引來殺身之禍的過失呢?」
      
        「可惜,那兩隻惡鬼已經被打得魂飛魄散,死無對證。」刃玲瓏取下燭台上殘剩的蠟燭,放在手裡上下拋玩,「不過,那位石老爺,到是可疑得很呢。」
      
        「可疑?!」連天瞳從半空中抓過尚留余熱的蠟燭,放到眼前,似看非看,「比如呢?」
      
        「師傅你不是說那桃樹林是高人布下的誅邪之陣嗎,每棵桃樹的位置都是有講究的,而石老爺卻口口聲聲說那些桃樹只是為了迎合他的喜好,由他親手種下的麼?!」刃玲瓏托著腮,十分認真地分析道:「而那個石老爺,橫看豎看也不像是精於此道的高人。照這麼說,桃林必不是他所造,而他偏偏又要說是他種下的,明擺著是在說謊騙我們嘛。」
      
        「不對不對,你的分析說不過去呀。」鐘晴抓著頭,完全不贊同刃玲瓏,「明明是他求著我們來幫他捉鬼驅邪的,現在他又對我們撒謊,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你們還記得剛才他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吧。」KEN緊跟大家的話題,把焦點聚到了石老爺身上,「一聽我們要動他的桃樹林,尤其是聽到我們一提桃樹林的『下頭』,真真是面如土色啊。呵呵,雖然極力掩飾,可演技還是差了一點呀。」
      
        「哈,我也留意到了。」鐘晴一拍桌子,指著連天瞳說:「你剛才一提什麼怕傷了桃樹下的什麼東西的時候,看那老傢伙的樣子,活像我們馬上要挖他的祖墳一樣呢!」
      
        「這裡的主人,似乎瞞了我們許多事情,越想越可疑。」刃玲瓏轉了轉眼珠,手指在桌上胡亂劃拉著,自言自語道:「害人的惡靈,不講實話的主人,鎖在石牢裡的夫人,還有個神經兮兮的女兒……石府,到底藏了什麼……」
      
        「女兒?」聽了刃玲瓏的話,KEN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抓住鐘晴的胳膊問道:「你昨天不是說那個石家大小姐在你手上寫了個字麼?」
      
        「是啊,一個『走』字。」鐘晴肯定地回答。
      
        「哦?」連天瞳微一側目,「還有這麼一回事?!」
      
        KEN跟刃玲瓏不約而同地用力點頭:「親眼所見!」
      
        「看來,石家小姐對你青睞有加啊。」連天瞳看看一臉糊塗的鐘晴,呵呵一笑。
  • 「胡說八道!就算是青睞我又怎樣,很正常的事嘛。以我鐘晴的風流瀟灑,到哪裡都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嘁!」鐘晴白了她一眼,搓著自己的下巴,認真想了想,皺眉猜測道:「我看,那個大小姐肯定知道一點事情。還有,劉媽不是說過,她以前的戀人不就是那個傅公子嗎,可是傅公子又怎麼會變成厲鬼,還跟石府的二夫人成了一對鬼拍檔?」
      
        說完,鐘晴又看定連天瞳,以求證的口氣說道:「我說的沒錯吧,我可是親耳聽到你叫那女鬼二夫人,叫那男鬼傅公子的。」
      
        「你們等一下,有點東西我不明白。」KEN打斷了鐘晴,狐疑地問道:「那男鬼是傅公子我到還相信,劉媽說過傅公子跟鐘晴長得很像。可是,你們說女鬼是石府的二夫人?這個……」
      
        「你想問我從何確定女鬼的身份?」連天瞳眉毛一揚。
      
        「不是。」KEN搖頭,輕笑道:「恕我直言,在座的都不是泛泛之輩,你既然能以非正常的能力知道二夫人的閨名,當然也能確定來者是不是她本人。我只是奇怪,照他們的說法,二夫人是因病而亡的,而病故的人,是成不了這種……嗯……索命級別的鬼怪的。」
      
        「哈,這你也知道?!」鐘晴猛拍KEN的肩膀,並當即擺出了專家的高姿態,「沒錯,的確有這種說法。像我們鐘家這類高級的伏鬼人都知道,病亡之人多為壽終正寢,就算心中有怨,也不能積聚太久,所以他們成不了索命的厲鬼。」
      
        「我就是這個意思。」KEN看著連天瞳,「既然如此,豈不是很矛盾嗎?」
      
        「心思果然細密。」連天瞳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讚許之色,繼而將目光移到窗外,平靜地說:「若二夫人……並非因病而亡呢?!」
      
        「  不會吧,連這個也撒謊?」鐘晴忍不住猛拍桌子,有些氣惱地罵道:「這個該死的石府,好像人人都不說真話一樣,騙人好玩嗎?!他們撒個謊不要緊,可那會浪費我們多少時間啊!那些大大小小的謊話,全是有意給咱們設下的障礙,他們成心整我們是吧?媽的,鬼要吃的可是他們,關我這個局外人屁事!哼!」
      
        「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始終沒有個頭緒。」刃玲瓏憂心忡忡地看了看連天瞳,「師傅,你想到該怎麼做了嗎?我們只剩兩天時間了。」
      
        連天瞳起身,踱步到了窗前,看著一片灰濛濛的晨色,默不作聲。
      
        見她不說話,又急又氣的鐘晴跟上去,高聲快語:「你昨天跟我說那兩隻鬼只不過是卒子而已,到底要用什麼辦法才能揪出幕後那個『借力』的元兇?難道……難道那個元兇就是……石老爺?!我看就屬他最可疑!」
      
        連天瞳往一旁挪了一步,避開鐘晴的大嗓門,回轉頭,對他們三個淡然說道:「現在下定論為時過早。兩天時間,足夠。只待解開我心頭的一個疑問,所有真相自會相繼大白於天下。」
      
        「你也有疑問?!」
      
        鐘晴跟KEN面面相覷,在他們心裡,像連天瞳這種總是胸有成竹的奇特女子,該是從不會承認自己也有弄不明狀況的時候的。
      
        連天瞳對他們兩個的態度不以為然,走回到桌前,半是商議半是命令地對他們說:「今日,你們同我分工合作罷。」
      
        「嗯?」鐘晴他們不明就裡,「什麼意思?」
      
        連天瞳瞟了鐘晴一眼,說:「你剛才不是問過,為什麼他們要揪住劉媽不放嗎。」
      
        「是啊,這的確很奇怪嘛。」鐘晴不解,「這跟你說的分工合作有什麼關係嗎?」
      
        「殺人,當有動機。」她將手頭的蠟燭朝上一拋,讓它穩穩地落回到了燭台上,「你們今日速去取一樣東西
  • 「殺人,當有動機。」她將手頭的蠟燭朝上一拋,讓它穩穩地落回到了燭台上,「你們今日速去取一樣東西回來。」
      
        「取東西?」鐘晴眨巴著眼睛,「什麼東西?」
        「牙齒。」連天瞳微笑,露出一排雪白如玉的貝齒。
      
        「牙齒?」其他三個人異口同聲地張大了嘴,天曉得她怎麼會突然說到這個八竿子打不到的詞語來。
      
        「不錯。」連天瞳悠然坐下來,「所有喪生於惡鬼口中的人,我要你們各取一顆他們的牙齒回來。」
      
        「你……你……你要我們從那些沒臉皮的死人口裡拔牙?」鐘晴大吃一驚,並立即露出厭棄之色,「那可是對死者的不尊重呢!」
      
        「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嗎?」對連天瞳提出的要求,KEN似乎也不太願意。
      
        「照做就是。」連天瞳根本不解釋,「那些死於非命且官府尚在追查死因的人的屍體,按慣例是存放在鎮子西郊的義莊裡的,你們直接去那裡即可。」
      
        「但是師傅……」刃玲瓏剛要接嘴往下問,卻立即被連天瞳嚴厲的目光給制止了。
      
        「義莊?!」鐘晴眼前馬上浮現出一片陰森恐怖的情景,背脊不由得陣陣發涼。
      
        連天瞳一眼洞穿了他的猶疑,說:「若想在期限前抓到真兇,非去不可。」
      
        「原來分工合作的內容就是這個。」KEN尷尬地笑了笑,又見連天瞳並不是在開玩笑,於是不得不點了頭,「我們去。」
      
        「真要去……拔牙嗎?」鐘晴的舌頭下意識地舔著自己的牙齒,說實話,若不是他自己也想早日揭穿元兇的真面目,打死他也不會去動那些死狀可怖,又冷又硬的屍體的,更別說從他們的口裡拔牙了。天知道這個怪女人在打什麼爛主意,居然分派給他們這麼「特別」的任務。
      
        同他們兩個男的交待完,連天瞳又對刃玲瓏說道:「呆會兒,你同我一道去做點別的事情。」
      
        「哦。」刃玲瓏不敢多問,忙點頭。
      
        說罷,連天瞳彎腰從桌子下頭把睡得四腳朝天的傾城拖了出來,抱在懷裡搖醒,抬手輕輕戳了戳傾城的額頭,道:「最懶的傢伙,今日也找點事情給你做。」
      
        「這胖傢伙能做什麼?」鐘晴還在為他今天不得不去的地方耿耿於懷,扁著嘴瞪著睡眼惺忪的傾城。
      
        連天瞳以手指梳理著傾城脖子上的長毛,笑而不答。
      
        正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對望一眼,刃玲瓏起身走了過去,站在門前問了聲:
      
        「誰?」
  • 連天瞳以手指梳理著傾城脖子上的長毛,笑而不答。
      
        正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對望一眼,刃玲瓏起身走了過去,站在門前問了聲:「誰?」
      
        「小的奉我家老爺之命,請諸位貴客共進早餐。」
      
        門外傳來一個卑躬的男聲。
      
        刃玲瓏回望了一眼,連天瞳微微點頭示意她開門。
      
        拉開門,一名石府的家丁彎腰低頭立在門口。見有人開了門,馬上鞠躬道:「我家老爺說諸位貴客自入府以來,未能正式設宴款待實屬不該,因此特備下豐盛菜餚,遣小的邀諸位前往享用。」
      
        「吃早餐?!」刃玲瓏一愣。
      
        「多謝,我們知道了。煩這位小哥在樓下稍候片刻,我們收拾一番便來。」連天瞳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刃玲瓏背後,微笑著應承道。
      
        「是。小的這就去樓下候著。」家丁又行了個禮,而後轉身下了樓。
      
        掩上門,刃玲瓏疑惑地問:「居然一大早就跑來找我們吃早飯?感覺怎麼這麼怪異呢?」
      
        「這老傢伙有病。」鐘晴更是直截了當地罵了一句,「哪有人大清早設宴待客的?請客不都是請晚飯嗎,那才正式嘛。真是腦子不正常。」
      
        KEN看了看他們,笑道:「昨天晚上說有急事出去,連面都不露。今天一早卻那麼慇勤邀我們去吃飯,這個石老爺態度轉變得到快啊。」
      
        「你們幾個,莫非不餓?」連天瞳盯著他們,似笑非笑。
      
        「餓!」鐘晴不假思索馬上應了一聲,舔了舔嘴巴道:「昨天晚上一場惡戰,體力消耗太多,早前心貼後背了。」
      
        「那就去用餐罷,莫辜負了主人家一片好意。」連天瞳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衫,「吃過之後你們兩個再啟程去義莊。」
      
        「也好。」KEN點頭,摸著自己的肚子輕笑:「老實說,我也餓了。」
      
        「嘁,雖然餓,可是……剛吃飽就去拔牙……」鐘晴誇張地作了個乾嘔的動作,說:「我怕反胃!」
      
        「走吧,莫讓主人久等。」連天瞳根本無視鐘晴的態度,正要起步朝門外走,又停下來,看定鐘晴,眉頭微微一皺:「你這一身衣裳……」
      
        「我的衣服?」
      
        鐘晴下意識地朝自己身上看去——  一團團已呈烏紅的血漬滿佈前襟,上好的衣料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扯得東一條口子西一個洞的,看上去既邋遢又狼狽。
      
        連天瞳搖搖頭:「破破爛爛,有礙觀瞻。」
      
        剛說罷,她牽起鋪在桌上的白色絲帛的一角,兩指一夾,利落地撕下一條,又將此不到三寸長的絲條放在手裡,啟唇默念了一句,而後手掌一翻,把絲條按在了鐘晴的領口上。頓時就見那方小小的絲條在瞬間隱入了鐘晴的衣裳裡,一片如雪的白色從他的衣領處迅速蔓延開來,轉眼就將他骯髒的舊衣「染」得乾乾淨淨,甚至連那些破損的地方也自行恢復如初。
      
        短短數秒時間,鐘晴的裝束煥然一新。
      
        此景,見者無不咋舌。
  • 鐘晴扯著自己的「新」衣服,上上下下看著,又驚又贊地問:「你……你怎麼做到的?怎麼,怎麼就這一下就給我換了衣服?!」
      
        「走吧,那家丁還在樓下候著。」連天瞳不答,若無其事地拍了拍手,抬腿出了門去。
      
        KEN看看鐘晴,又看看連天瞳的背影,訝異地問:「這個……是障眼法嗎?」
      
        「哈,這可不是障眼法,他身上可是貨真價實的絲綢袍子呢。」刃玲瓏頗有些得意,「我師傅的能耐,不是平常人能想像的。」
      
        說完,她嘻嘻笑著跑出了門去,留下還沒回過神來的鐘晴和KEN大眼瞪小眼。
      
        「這個女人……會把花瓣變成飛碟,會把一條破布變成衣服,會治病會抓鬼?!」鐘晴牽著自己的新袍子,喃喃道:「她……她會變戲法麼?!」
      
        「早說過她不簡單了。這個地方,真是個有趣的時空。呵呵,我們走吧,她們還等著呢。」
      
        KEN呼了口氣,拽著鐘晴出了門。
      
      
      
        款待他們的「盛宴早餐」設在石府一處他們從未踏足的大院裡。
      家丁把他們一行人領到大院裡的一間極寬敞的房間外,還沒邁步進去,已經有一股濃郁的香味從裡頭飄了出來。
      
        「好香。」
      
        刃玲瓏跟鐘晴都情不自禁地嚥了嚥口水。
      
        連天瞳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院裡的一切,手指有意無意地從立在自己身旁的朱漆柱子上輕輕掃過,隨後瞟了瞟指尖,笑了笑。
      
        沒有人注意到連天瞳的一系列小動作。
      
        「幾位裡面請,我家老爺已恭候多時。」
      
        家丁一彎腰,手一揮作了個請的姿勢,之後便退後幾步,垂手立在了房間門外。
      
        幾個人也沒多耽誤,邁步進了房去。
      
        這裡頭的佈置跟他們之前見過的地方並沒有太大差別,一派有錢人家的奢華佈置。
      
        立在裡頭伺候的兩個婢女見他們走了進來,忙為他們掀開了掛在一側的垂簾,簾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方擺滿盤碗杯盞的黑木八仙桌。
      
        見自己等候的客人終於來了,正在烏黑澄亮一塵不染的飯桌前來回踱著步子的石老爺立即熱情地迎了上來。
      
        「昨夜為驅鬼一番勞累,想必大家都餓了。在下特意命府內最好的廚子準備了這桌飯菜,還望各位莫要嫌棄,諸位快請入座。」石老爺滿臉關切之情,慇勤地邀他們幾個坐了下來。
      
        「石老爺客氣了,這桌佳餚委實豐盛。」連天瞳坐定後,掃了桌上五光十色鮮味逼人的珍饈佳餚一眼,笑道。
      
        「哪裡哪裡,連姑娘言重了,不過是些家常小菜罷了。」石老爺連連搖手,隨後指著擺在各人面前的碗筷道:「大家快請用,趁熱食用為佳。關於昨夜發生的事,我們邊吃邊談罷。」
      
        「好好,邊吃邊談!」早已對美食垂涎三尺的鐘晴當然雙手雙腳贊成,迫不及待捧起澄黃色的不知是何材質的精緻飯碗,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而後舔了舔嘴巴,高興無比地說:「好漂亮的碗,還有股淡淡的甜香,真是好碗配美食呀,哈哈。」
      
        說罷,他抓起筷子又狠又準地朝一盤貌似烤鴨的菜品伸去。可是,他的筷子尖還沒挨到那些金黃鬆脆的肉塊,就被身邊的連天瞳連碗帶筷一起搶了過去。
      
        眾人都被連天瞳的突然之舉給嚇了一跳。
  • 「喂!你搶我筷子幹嘛?你自己不是有嗎?!」鐘晴空伸著兩手,氣惱地斥責連天瞳。
      
        「你們兩個這是……」KEN放下已經拿起的筷子,不明就裡地看著連天瞳和鐘晴。
      
        刃玲瓏見狀,有些尷尬地笑著,悄悄拉了拉連天瞳的衣角,低聲問:「師傅,你幹嘛呢?」
      
        面對眾人的反應,連天瞳面不改色,把拿在手裡的碗筷拿到眼前,欣賞藝術品一般悠閒地打量著,笑言:「石老爺果然待我們如上賓啊,小小一副碗筷也是純金打造。」
      
        「啊……哈哈,是啊,在下只在宴請貴客之時才以金碗金筷上桌。」石老爺合上張大的嘴,雖是滿臉堆笑,可眼神卻有一絲閃躲,「莫非連姑娘有何不滿?」
      
        「金飯碗啊?!」鐘晴的眼神頓時被牢牢粘在連天瞳手裡黃澄澄的精美餐具上,跟飢餓的災民看到美味食物一樣。
      
        「嘖嘖,金的。」KEN耷眼掃了自己的筷子一眼,低語:「真是奢侈。」
      
        「石老爺說哪裡話,能使用如此貴重的器皿,許多人求之不得啊。不過……」連天瞳把搶來的碗筷放回桌上,看定石老爺,話鋒一轉:「石老爺有所不知,我這些個朋友天生體質有異,絕對不能以金器盛裝食物進食,否則會染怪病。所以,煩請石老爺替我們換成普通的瓷碗竹筷罷。」
      
        這女人胡說些什麼?自己什麼時候對金器過敏了?
      
        鐘晴一聽她說這麼說,馬上就要開口反駁,可腳上卻冷不丁被連天瞳狠狠跺了一腳。
      
        「啊喲!」
      
        一聲慘叫,鐘晴立刻彎下身子去狠揉自己的腳。
      
        「石老爺,請。」連天瞳將金碗推到石老爺面前,不軟不硬地逼他按自己的要求行事。
      
        「哦,這,這,沒想到諸位對金器有排斥。」石老爺拿起連天瞳退還過來的碗筷,訕訕地笑著,既尷尬又有些不情願地對簾外喊了一聲:「來人。」
      
        簾外的婢女立時快步走了進來。
      
        「去,將所有金碗筷撤下,重換一套瓷碗竹筷上來。」石老爺皺眉吩咐。
      
        「是!」
      
        婢女立即取過一方托盤,依命將桌上的金碗金筷一一收起,小心翼翼端了下去,很快又換了一套雪白的細瓷碗上來,重新擺在眾人面前。
      
        舉起再普通不過的竹筷,連天瞳滿意地夾了一片青菜放到碗裡,送入口前不忘對看著她發楞的另三個人說:「快吃啊,石老爺盛情一片,莫要浪費了。」
      
        有病!好好的金碗不用,換什麼瓷碗嘛。
      
        鐘晴暗暗在心頭罵了連天瞳一句,他這輩子還沒嘗過用金飯碗吃飯是什麼滋味呢,要知道在古代,那可是皇帝才能享受到的待遇呢。
      
        不滿歸不滿,一桌子美味還是不能浪費的,鐘晴白了連天瞳一眼,馬上端起碗大快朵頤起來。
      
        筷來杯往,幾個人不亦樂乎的吃相讓剛才略嫌尷尬的氣氛漸漸寬鬆了下來。
      
        席上,石老爺吃得很少,其間簡單詢問了一下昨夜發生的事情。連天瞳作為四個人中最不饞的一個,自然也很耐心地放下碗筷,將昨夜之事的來龍去脈大概向石老爺交待了一番。
  • 「連姑娘說,府內惡鬼一心要要劉媽性命?」聽過連天瞳的陳述,石老爺一臉不相信,「這是為何?府內人丁眾多,怎的單單要她性命?」
      
        「解釋此事怕還需費些時間,石老爺不必心急,三天之內必有結果。」連天瞳的態度一如既往,仍搬出三日之限,要那石老爺放心。
      
        「有勞連姑娘了,若姑娘能早日清除這害人的惡鬼,那真不啻為我們石府,乃至整個安樂鎮的大恩人哪!」石老爺拱手說道。
      
        連天瞳點點頭:「自當盡力。」
      
        那頭,鐘晴他們幾個悶聲不響跟食物作戰的人終於酒足飯飽,滿嘴是油的鐘晴揩了揩嘴,手頭的碗還沒放下,就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味道真好,多謝石老爺啦!」刃玲瓏咂咂嘴,不忘向提供飯菜的主人道謝。
      
        她的謝意剛一出口,簾外卻傳來一陣騷動。
      
        「哎呀,大小姐你怎麼闖進來了?不行啊,你不能進去的!」
      
        「大小姐不要啊,老爺吩咐不准外人入內打擾的,大小姐!」
      
        是婢女驚惶失措的聲音,夾雜著混亂慌張的腳步聲。
      
        眾人正疑惑時,那珠簾唰一下被人掀開,一個紫衣女子慌裡慌張地闖了進來,後頭跟著那兩個呼天搶地拚命想攔住她的婢女。
      
        定睛一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那石家大小姐。
      
        此時,這大小姐臉上再不見初遇時的羞澀,取而代之極度的焦躁不安,乃至恐懼,一進來,兩隻澄亮的眸子就在搜索著什麼,而她的眼神很快便鎖定了鐘晴,準確地說,是鎖定了鐘晴手中還沒來得及放下的飯碗。
      
        兩個婢女這時已經趕了上來,一個拖一個拉,硬要把她給弄出去。
      
        誰知這大小姐看似纖纖弱女,此刻的力氣卻大得驚人,死命掙扎不說,還又踢又咬,瞬間便把兩個婢女給摔到了一旁。緊接著,她拔腿便衝到鐘晴面前,猛然搶過他手裡的飯碗,再狠狠摔到地上,而後雙目噙淚,緊抓住鐘晴的手臂,顫動著雙唇,哭喊而出:
      
        「不……不要……不要吃……不要吃……」
      
        短短數秒時間,誰也沒有料到竟會突然發生這麼一幕。
      
        「這……這……這是作什麼?」石老爺驚得說不出話,不知是急的還是氣的,轟然站起來,指著他的女兒,全身上下跟篩糠似的抖個不停:「誰,誰准許你進來的!來人哪!來人!」
      
        「不要……不要吃……」
      
        這石家大小姐好像根本沒有聽到親爹的話,仍抓著鐘晴,瘋了一般搖著頭,反覆說著著這一句。
      
        「喂喂,你,你沒事吧?」鐘晴被她的狀態給弄得不知所以,結巴著說:「是不是不……不舒服啊?有話好好說,你先放手好吧?」
      
        「師傅!」刃玲瓏看向連天瞳。
      
        而KEN已經站起身,準備過去幫鐘晴解圍。
      
        可是,連天瞳一點表示也沒有,一副眼前發生的一切跟她完全無關係的模樣。
  • 「來人哪,來人哪!阿武!阿成!」
      
        石老爺早已儀態盡失,聲嘶力竭地衝到門口。
      
        終於,剛才那個引他們來此處的家丁衝了進來,後頭還跟了另外一個膀大腰圓的家丁。
      
        「你們兩個死到哪裡去了?快,趕緊把她弄走!弄走!」石老爺劈頭一頓臭罵,然後指著他的女兒,口氣活像是見了鬼一樣。
      
        「是是,小的剛才,剛才去了趟茅廁。」
      
        家丁之一邊解釋,邊跟他的同伴快步跑到石大小姐跟前,一個抓手一個抱腰,輕輕鬆鬆就把她從鐘晴身上拉開,而後不由分說架著她就朝外走去。
      
        「哎,你們……」鐘晴見他們對這個小女子下手不輕,不由眉頭一鎖,站起來大聲道:「她一個女孩子,你們下手輕點!」
      
        家丁們沒有誰理會鐘晴,只顧執行主人的命令,迅速把他們的目標帶離了房間。
      
        「你們,你們把……把她給我關起來!關起來!」石老爺還不滿意,又衝到門口對家丁大吼,而後又對身後的兩個婢女罵道:「給我滾,沒用的東西!」
      
        兩個婢女忙連滾帶爬地跑出了房間。
      
        「不要吃……不要吃……」
      
        石大小姐幾近絕望的聲音仍在重複著,直至被徹底帶離這個院子,才漸漸消失。
      
        石老爺舒了口氣,抹去額頭上的汗珠,回到了飯桌前,擠出個難看的笑容:「諸位見笑了,小女因病成狂,常做出些出格的事來,沒嚇到諸位吧?」
      
        「既然大小姐有病,自當早些醫治為妙。」連天瞳站起身,語帶關切地應道,隨即又對他施禮道:「多謝石老爺款待,既已飽餐美食,我等就此告辭了,今日還有些閒事要辦。」
      
        「啊……這樣啊,那就不耽誤諸位了,如需在下幫忙,但說無妨。」石老爺連忙懇切地說,「幾位這邊請,在下送你們出去。」
      
        「石老爺請留步,府內的道路,我們大概認得,就不勞煩您了。」連天瞳笑著拒絕了石老爺的好意,招呼鐘晴他們一起出了門去。
      
        被晾在一旁的石老爺看著他們一行人的背影,一下子坐在了桌前的木凳上,半晌說不出話來,一張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只動了動擱在桌上的右手,抓起了散在桌邊的一支竹筷,指下一用力——
      
        啪!
      
        竹筷斷成了兩截。
  • 沿著來路,連天瞳走在最前,一直沒有說話,只在嘴裡含混地念了幾句什麼。
      
        一行人不快不慢地穿行於或熟悉或陌生的樓宇小道,方向大概是朝著石府大門。
      
        清早的石府,人丁似乎比其餘時間要旺盛一些。那些散佈在庭院裡忙著打掃的婢女僕役,在忙碌於自己工作的同時,亦不忘抬眼偷偷打量一下這四個不速之客,從他們好奇又有些畏懼的眼神來看,石府似乎已經有許久不曾出現過陌生人了。
      
        「太可疑了,實在太可疑了!!」一路上,鐘晴在說了N個可疑之後,終於按捺不住,跑前兩步到連天瞳身邊,問道:「你剛才搶我的碗,又硬要石老頭子把碗筷統統換掉,然後那個大小姐又神叨叨地衝進來抓住我說不要吃,這個這個……難道那些金碗有問題?」
      
        「同問,我也有一樣的疑惑。」KEN微偏著頭,皺眉推測道:「你我都看到了,那石老爺視他自己的女兒如惡魔瘟疫。如果石大小姐只是因病胡言,他何必一副除之而後快的模樣?到底也是自己的骨血啊,下手一點都不留情。嗯……我隱隱覺得,這石府鬼怪一事,似乎沒那麼簡單呢。」
      
        聽罷,刃玲瓏也極認真地附和道:「我也這麼想,石老頭真是越來越可疑了,總覺著他怪裡怪氣的,可是一時又說不出他究竟哪裡不對。一大早就給我們擺下那麼一大桌子好酒好菜,生怕我們不賞臉似的。」
      
        此時,在耐心聽完他們幾個人的疑問跟推測之後,一直沉默連天瞳終於開了口,伴以極輕鬆的笑容:「呵呵,一場鴻門宴。」
      
        以鐘晴他們三人的中國古代史知識來說,雖然有限,可「鴻門宴」意味著什麼意思,他們還是非常清楚的。
      
        「你的意思是,老東西想整我們?」瞠目結舌下,鐘晴的聲音即刻高了八度。
      
        「你小聲點行不行?」刃玲瓏瞪了鐘晴一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隔牆有耳!!」
      
        「早已下了結界,尋常人聽不到我們的聲音。」連天瞳目不斜視,一邊繼續穩步前行,一邊又若無其事地問了一個問題:「你們以為,方才進餐的院落房間,如何?」
      
        「有什麼如何的,不跟我們見到的其他地方差不多嗎,房間又大又奢華。」鐘晴不假思索地應道,然後話題一轉:「哎,你怎麼扯房子上來了,我是問石老頭子!」
      
        「是啊,那房子並沒有任何異常,很普通嘛。」KEN回想了一下,如是說道。
  • 連天瞳抬起手,伸出一隻手指,看了看,冷笑道:「屋內,一塵不染;屋外,灰土滿佈。那院落,地處偏僻,經久無人居住,想來是特意為我們收拾出來的罷。」
      
        她這一番話,令本已如墜雲霧的三人更加糊塗。
      
        「你的意思是……石老爺選了一處僻靜無人的大屋,給我們擺下一桌鴻門宴?!那他是想……」KEN說到這裡便打住了話頭,沒再往下猜。
      
        「想要我們幾人的性命罷了。」連天瞳呵呵一笑,性命攸關的大事,從她嘴裡出來,卻成了雞毛蒜皮。
      
        「要我們的性命?」三個人一下子懵了,半晌沒能回過神來。
      
        「金碗確是人間極品,可惜,用者無命。」連天瞳側目,看了鐘晴一眼,戲謔地說:「可偏巧有人還興高采烈地要往那枉死城裡奔。」
      
        「你……」鐘晴眼珠一轉,意識到連天瞳正拐著彎地嘲諷他剛才對著金飯碗流口水的饞相,本想出言辯駁,卻又找不到說辭,一時干愣在那裡。
      
        「碗上有毒?」KEN撓了撓頭,腦子裡當即浮現出武俠小說裡最最常見的暗算招數。
      
        「可以這麼說。」連天瞳沒有否認。
      
        「但是……為什麼?理由呢?」
      
        此刻,鐘晴他們三人的思維和問題都出奇地一致,在得到了金碗有毒的確定答覆之後。
      
        看到他們幾個七分認真三分傻氣的神態,連天瞳笑容更甚,淡然說道:「打從他留我們在府內『幫忙』開始,此人殺心已起,只是你們未曾留意罷了。」
      
        「不會吧?!」驚訝之餘,KEN仍是大惑不解,「留我們幫忙是假,要我們性命是真……動機是什麼?我們跟他素未謀面,更談不上有什麼冤仇,這麼做不是太奇怪了嗎。」
      
        「你說老傢伙一早就想幹掉咱們?!」鐘晴搶過KEN的話頭,雖是又驚又怒,但對連天瞳的話仍持懷疑之態,「可是,可是我沒發現老傢伙之前玩過什麼花招呀,你是不是判斷失誤啊?」
      
        「師傅說的就不會有錯!」刃玲瓏白了鐘晴一眼,篤定地站到了連天瞳一邊,然後小聲說:「可是,我也不明白,我們哪裡惹著他了嗎,犯得著這麼嚴重要我們的命嗎?!」
      
        「昨日石牢之行,若非我留傾城在外,你我怕是早已被石牢的主人關在裡頭做餓死鬼了。」連天瞳輕描淡寫。
      
        「傾城?!」KEN一驚,而後恍然大悟:「照這麼說,你當時把小傢伙留在外頭,難道是為了……為了監視石老爺,防止他對我們不利?」
      
        連天瞳點點頭,笑:「困我們在石牢,無水無糧,呵呵,神不知鬼不覺。」
      
        「什麼?居然還有這一茬?!」鐘晴的鼻子幾乎被氣歪,「我說當時那老傢伙死也不肯進那座石室,說什麼在外頭等我們結果卻跑得無影無蹤,原來是趁我們不注意,想把我們困死在石牢裡!媽的,好一個歹毒的老傢伙!」
  • 刃玲瓏則拍拍胸口,慶幸地說道:「還好有傾城。石老頭肯定是在關機關的時候被傾城發現了。哼,傾城對他還算溫柔了,真該把他吼個七孔流血才好。」
      
        「我們來幫他,他居然反過來想整死我們?!陰險惡毒的老頭子,真是可惡至極!!」咒罵之餘,鐘晴卻不自覺地為自己兩次在不覺間陷入了致命陷阱而後怕,也在瞬間覺得傾城那個小胖子一下子變得無比可愛起來。
      
        KEN在默不作聲思考了半天之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急急開口道:「石大小姐肯定知道一些事情,雖然她看似瘋癲,但是她前後兩次都跑來警告鐘晴,寫一個走字在他掌心,難道是洞悉了她父親的陰謀,要我們盡早離開,免得受害?!」
      
        「好像事情越來越複雜了。」刃玲瓏左思右想,「不知道那興風作浪的鬼怪,跟這發生的種種有沒有關係?搞不好那吃人的鬼就是石老頭呢,反正我覺得石家人個個都有見不得人的事情。」
      
        「有或沒有,很快便見分曉。」說完,連天瞳突然停下了腳步,看著前方說道:「而今就按我們之前的分工,各自行動罷。你們快些去義莊取回我要的東西,屆時在知仙亭會合。記住,天黑之前務必趕到!」
      
        一路嘰嘰喳喳討論過來,他們這才發現自己因為討論得太入神,竟沒留意已經走到了石府大門前。
      
        「去知仙亭?」鐘晴聽了連天瞳給出的會合地點,狐疑地問:「不用回石府嗎?」
      
        「辦妥要辦的事,再回石府。」連天瞳說罷,抬腳就朝大門走去。
      
        「哦,知道了。」鐘晴皺起眉,不情願地應道。一想到馬上要去的地方和馬上要完成的任務,他心裡就陣陣地犯噁心。
      
        剛走了幾步,他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拉了拉連天瞳的袖子問:「你把那個小胖子留在房間裡幹嘛?不是說要給它找點事做嗎,怎麼不帶它一起出來?」
      
        「哈,你現在是不是開始想念你的救命恩人,哦不,是恩獸了呀?」刃玲瓏壞笑,故意問道。
      
        「嘁,有病!我是怕它這個不會說話的小動物單獨留在石府會有危險,我對小動物一貫是愛心氾濫的。」鐘晴狠狠瞪她一眼,死也不肯承認他想傾城跟出來的真實目的是想增加保險係數。
      
        「擔心你自己便好,傾城比你會照顧自己。」
      
        連天瞳不冷不熱地把這句話扔給鐘晴,邁步出了石府大門。
      
        「我師傅說的絕對有道理,管好你自己就成!」刃玲瓏扒著眼皮對鐘晴扮了個鬼臉,一溜煙地跟著連天瞳跑了出去。
  • 「你……」拿跑遠的刃玲瓏沒辦法,鐘晴只得憤然扭過頭,衝著KEN說道:「好留不留,偏偏留個多嘴的笨妖精當妹妹,眼光有問題!」
      
        「玲瓏還是個孩子嘛,你跟她計較什麼呢?快走吧!」KEN懶得跟他計較,拽著他出了大門,邊四下看了看邊嘟囔道:「東……南……西,啊,西邊,往那邊走!」(蓮蓬鬼話,裟欏雙樹.著)
      
        一陣緊過一陣的寒風裡,四個人兵分兩路,一西一北,各自朝相反的方向趕去。
      
        往北邊的路上,刃玲瓏跟著連天瞳邊疾步行走邊問:「我們要去哪裡?」
      
        連天瞳抬眼看了看遠處,說:「蒼戎山。」
      
        「去那裡?!」刃玲瓏眼神略有改變,「那裡的山精妖魅……很多啊。」
      
        「非去不可。」
      
        連天瞳不以為然,口氣不容違逆。
      
        「哦……明白了。」
      
        說罷,刃玲瓏不再多言,一心跟著連天瞳朝她們的目的地趕去。
      
      
        這一邊,鐘晴同KEN照准安樂鎮的西邊趕去。雖然知道大方向,可是人生路不熟的他們還是在陸續問了好幾個路人之後,才弄清楚了義莊的準確位置。
      
        「這個女人,地址也不說清楚,只說個西郊,害我們好找。」站在城郊的一片遍佈亂石的斜坡上,鐘晴看著不遠處一座低矮的灰黑色房屋,抹去頭上的汗珠,抱怨道。
      
        「也不是很難找嘛。」KEN踢開一塊硌著他腳的石頭,「就是被我們問路的人個個都是一副怕得要死的模樣。」
       
        踢開的石頭噼裡啪啦滾到了坡下,因為四周極空曠,傳來一陣清脆的回音。
      
        「看來這兒的老百姓是真被那只惡鬼給嚇怕了。」鐘晴歎口氣,小心地從斜坡上跑了下去,回頭大聲說:「過去吧。雖然我不得不承認我是真不想去那裡頭。」
      
        KEN三兩下跳到了鐘晴身邊,邊走邊笑:「伏鬼之人不是該經常跟屍體打交道嗎,你何必這麼介意呢。」
      
        「嗯……這個……」鐘晴撇撇嘴,苦著一張臉說道:「我只是受不了那股味道,你知道我的鼻子很靈嘛,加上剛剛才吃了那麼多東西,所以……唉,算了算了,反正這回是躲不過去的,下次誰再給我找這種事我跟誰急!!!」
      
        KEN噗哧一笑,拍拍鐘晴的肩膀:「呵呵,你這個人哪,真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
      
        說話間,兩人很快來到了他們此行的最終目的地。
      
        這是一方不大不小,似民居又似廟宇的破舊建築物,灰牆青瓦,屋簷下一盞白色的舊燈籠在風中搖搖晃晃,燈籠上清晰地寫著兩個黑色的大字——
      
        義莊。
      
        看著面前灰黑潮濕幾近發霉的四壁,聽著冷風刮過時牆頭牆下早已枯黃的蓬草發出的嚓嚓聲,聞著從搖搖欲墜半開半掩的殘破木門裡飄出的陣陣怪異的味道,鐘晴的心跳有點加速。
      
        KEN走上前,在門前看了看,說:「看樣子這裡好像沒有人看守啊。」
      
        「如今安樂鎮上人人自危,守自己都守不過來,誰還有工夫管這些死人啊。」鐘晴不屑地走過去,俯身從門上一指寬的裂縫裡朝裡看,除了一片渾濁的黑暗,他什麼也沒看到。
  • 「沒人更好,免得被我們嚇著了。」KEN呵呵一笑,伸出手,沒敢用太大的力氣,試著緩緩推動形同虛設的木門。
      
        一陣有些刺耳的吱呀聲後,門開了。
      
        KEN探頭看了看裡面,張口第一句話就是:「好黑。」
      
        「喏,還好有它。」鐘晴掏出打火機,嚓嚓打燃,遞到KEN面前,一努嘴:「進去吧,早點拔牙早點走。」
      
        「嗯。」
      
        KEN點點頭,兩人並肩走了進去。
      
        「媽的,外頭大白天呢,怎麼這裡頭一點光都沒有?」鐘晴一邊小心邁著步子,一邊用手護住手裡豆大的火苗,生怕那陣陣不知從哪裡鑽進來的強風吹熄了這唯一的照明物。
      
        「修得太嚴實了。」KEN努力睜大眼睛,希望能盡快適應眼前的環境。
      
        正說著,腳下突然傳來噼啦一聲脆響,嚇了二人一跳。
      
        「什麼聲音?我好像踢到什麼東西了!」鐘晴一個激靈,朝旁邊一跳,而後立即低頭舉過打火機一看,一個粗糙的泥碗翻倒在一旁,裡頭盛著的三個已經變了顏色的饅頭散落一地,饅頭上插著的未燒完的香頭也斷成了幾小截。
      
        「沒什麼,好像只是供奉用的食物而已。」
      
        看清之後,KEN鬆了口氣,蹲下身把碗擺好,又把饅頭一一放回原處。
      
        「真是的,這些東西怎麼能隨便扔在地上呢,應該找個神龕什麼的擺好才是嘛。」鐘晴搖搖頭,責罵了兩句,捂著鼻子朝裡面走去。
      
        待眼睛漸漸適應了這裡的微弱光線後,鐘晴舉高打火機,二人終於將義莊內的情景能了個大概——
      
        極普通的一間四四方方的大屋,沒有任何多餘的擺設,只在正中央,一字排開了十幾二十副舊木棺材。
  • 「看來受害者都在這裡了,我們快些動手吧。」說罷,KEN抬腳便朝棺材堆走去。
      
        「知道了。」鐘晴緊皺著眉毛,不情不願地嘟囔著跟了過去。
      
        一直走到從左邊數起的第一副棺木前,KEN停住腳步,盯著面前這副窄窄的長方體,說:「就從它開始吧,連天瞳不是說要所有受害者的一顆牙齒麼。」
      
        「是啊,那女人的想法總是又奇怪又變態。」鐘晴站了過去,手把鼻子捂得更緊了,甕聲甕氣地說:「呃……開……開吧。」
      
        「嗯。」KEN雙手放在棺蓋的邊緣,試了試力道,低聲自語道:「好像不是很重。」
      
        剛說完,就見他順勢一推,一陣咯吱悶響之後,這又薄又舊的木板子輕易便被他推開了一大半,斜支出去的棺蓋晃悠幾下以後,咣鐺一下歪倒在地上。
      
        「哎喲我的媽噯!熏死我了!」
      
        與此同時,鐘晴騰一下跳開了去,徒勞地扇著自己鼻子下的空氣,一邊乾嘔一邊抱怨著從棺木裡赫然竄出,現時正瀰漫在空氣裡的濃烈腐臭氣味:「現在還是冬天,要是放在夏天,還不當場要了我的命嗎?!臭死了!」
      
        「雖然現在天氣冷,但是這裡非常潮濕,屍體又是存放在這些劣等的棺材裡頭,不臭才怪。」KEN拍拍手,伸頭朝棺材裡頭看了看,馬上露出了極不自然的神情,「嗯……我說你快點過來,咱們倆一齊動手,拔起來快一點。」
      
        「我還以為你一個人就能搞定呢。」鐘晴捏著鼻子,磨磨蹭蹭地朝他靠了過去,搭眼朝那棺材裡一瞧,頭一歪,差點就吐了KEN一身。
      
        躺在棺材裡的,大概能看出是個穿著粗布裙衫的女人,裹在裡頭的身體瘦弱矮小,一雙蹬著繡花布鞋的小腳僵硬地抵在棺材尾部,其露在衣衫外的脖子和雙手,皮肉仍在,只是白得泛青,在昏黑的光線下尤其扎眼。然而,僅僅這些,是不足以讓鐘晴大吐特吐的,真正嚴重刺激到他的,是這具屍體的臉。
      
        斃命於此劫的人,果然沒有那一張臉皮。
      
        兇手的手法極利落,從下頜到額頭,從左耳到右耳,分毫不差,整整齊齊地揭下了死者一張完整的「臉」,空留一堆凹凸不平的肌肉突兀地襯在面上,偏偏又因為屍體裡滴血不留,那些暴露在空氣裡的肌體組織儘是一片粘膩的黃白,看上去竟比血肉模糊更加觸目驚心。還有幾隻灰黑色的無名小蟲,頂著油亮的背殼,歡快地從鼻孔和微張的嘴裡爬進爬出。
      
        令人作嘔的屍臭,再加上這沒臉沒皮的死者,別說鐘晴,連KEN都忍不住想吐了。剛才的早餐,他也沒比鐘晴少吃多少。
      
        「實在太噁心了!」鐘晴終於吐了個夠,擦擦嘴,撫著自己還在痙攣的胃部,喘著粗氣罵道:「那個女人明知道我們要來做這麼噁心的事情,還慫恿我們吃了早餐再來,簡直害死人,現在全給吐出來了。」
      
        KEN盡量調勻呼吸,抑制住胃裡的陣陣翻騰,苦笑:「只怪咱們倆定力不夠,如果換成她親自上陣,我估計讓她看著棺材裡這位吃飯都沒問題。」
      
        「我猜也是,總是一副百毒不侵的變態樣子。」鐘晴拍拍心口,定了定神,說:「吐了舒服多了,趕快拔牙吧,不想再多留一分鐘,這噁心的鬼地方!」
      
        「呃……這個……」KEN看了看鐘晴,又看了看屍體,尷尬地猶豫著:「你拔還是我拔?!」
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