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抓鬼一家人之《雌雄怪盜》

一·重逢幽靈船
    
    
      2XXX年12月23日,北歐,挪威海。
    
      突突突突∼
    
      有規律的引擎聲在平靜的夜晚高歌,一艘中型科考漁輪在海面上緩緩前行。極明亮的光束從船頂那排功率超強的探照燈裡射出,警惕地來回掃瞄。
    
      此時,這片海域裡只有這一艘船,像個落了單但又不急於攆上大部隊的沉著士兵,獨自一人穿過幽暗的夜色,不緊不慢地向著北方行駛。所過之處,留下一道往外翻著細微海浪的筆直水跡,嘩嘩作響。
    
      今天白天出了一整日的太陽,連帶著晚上的天氣也很不錯。沒有霧,抬頭就能看到天上的幾顆星子,稀稀拉拉的閃爍不住;裹著淡淡鹹腥味的海風依舊不帶歇地吹著,溫度仍然維持在零下,可總覺得比前幾天溫柔了許多。
    
      平安夜前夕的挪威海,看起來特別順眼。
    
      立在漁輪甲板上的男子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順手掐滅了指間燃了一半的香煙。
    
      如此深沉的夜晚,如此寂寞的海洋,打造出了最適合培養回憶的溫床。
    
      看著余煙裊裊的煙頭,他的嘴角微微一翹,笑容裡藏著慶幸與……懷念。
    
      七年前的他,是斷不敢與香煙為伍的。
    
      為什麼?
    
      呵呵,只因為當年有一位天下無雙的恐怖女子曾對他下過必殺令,稱一旦發現他與尼古丁沾上關係就立刻撕了他的嘴拔了他的牙,撕嘴拔牙之前還要把整包香煙連著盒子都吞下去。
    
      這種威脅不是不嚇人的,尤其是威脅他的這個女人向來言出必行。
    
      想到這兒,當年與她在一起生活時的種種經歷頓時係數浮現眼前,男子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此女不是別人,正是同他有著永世也割不斷的血緣關係的親人——他的堂姐。
    
      說來,這位血親不只是他們整個家族裡的極品,簡直就是整個世間難得一見的神奇人物,讓你窮盡一生都不可能遺忘的女子。
    
      儘管回憶裡大多是她對自己的種種「調教」,但是,他想念她,非常想,從心底裡想。想念她對自己的大打出手,想念她對自己的橫眉豎目,想念她對自己的語重心長,想念她的一切一切——自從她失蹤之後。
    
      七年前的那個冬天,他的家族他的親人,委實遭遇了太大,甚至是太惡劣的變故。
    
      一家之主的奶奶無疾而終,身為家族接班人的堂姐下落不明,素來可親的堂姐夫莫名其妙地行同陌路,再不記得他家的任何一個人。
    
      所有事情都發生得毫無預兆,好好的一家人一夜間分崩離析,連喘口氣的時間都不留給你。
  • 自從接手冥界之後,因為種種考慮,她再也沒有在家人面前露過面。儘管如此,對於她最不放心的一個人,也就是這個闖禍跟吃飯一樣平常的菜鳥堂弟,她一直遣有部下  「監視」  。平日她自己雖事務繁忙,但是只要被她知道鐘晴在修習法術時有了偷懶之心,她再忙也會抽出時間以托夢之法前去「督促」他一番。但是,她也僅僅是「監視」加點「督促」而已,長時間以來,不管鐘晴遇到什麼麻煩,她都不插手。玉不琢不成器,這個堂弟,缺少的就是磨練。雖然現在還不能確定他是不是一塊玉,可是看著他這幾年的進步,儘管不太大,總還是可喜的。

    然而這一回,她的心裡卻頭一次有了點不安的感覺,在聽到鐘晴掉進了那個什麼她從未聽說過的時間迷宮之後。
        
          正當鐘旭看著虛空中的某處出神時,白衣男子已經捧了她要的物事回來了。
        
          生死冊,顧名思義就是記錄了一個人從生到死的時間,以及在這段時間裡會發生在他身上的種種事件,也就是所謂的命數。正常說來,生死冊上的「記錄」是永遠也不會更改的,任何一個在生的人,都要按照上面的內容,不可違逆地走完自己的生命(蓮蓬鬼話,裟欏雙樹.著)。
        
          身為冥王,鐘旭擁有絕對的權力查閱任何一個人的生死冊。但是這麼多年來,她從不濫用這個專屬的權力,對於生死冊,她一直保持著一個雷打不動的習慣——不看中間只看起始,只關注某個人的生命該在何時開始何時結束,至於那些「中間內容」,也就是他們一生的命運,她無心瞭解,包括自己那些在生的家人。
        
          但是,這回她破例了。
        
          她要看看,鐘晴的一生裡,關於這個「時間迷宮」的記載究竟如何。
        
          另外,只要他的生死冊上一切如故,那麼就說明這傢伙萬事大吉,掉進什麼宮都不會有問題,根本不需要為他擔心。
        
          接過遞上來的生死冊,鐘旭一邊打開一邊嘀咕:「不可能有什麼問題的。」
        
          薄薄的紙頁在她指尖下翻飛,嘩啦作響。
        
          當她破天荒地把鐘晴的生死冊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時,她總是沉著鎮靜的臉上,出現了已經許久沒有出現過的目瞪口呆之情。
        
          「王……」白衣男子輕易地覺察到了上司的異常,「沒出什麼問題吧?!」
        
          啪!
        
          鐘旭重重合上了冊子,交還到男子手中,擺擺手道:「沒什麼,把它放回去吧。」
        
          「是!」男子不敢多言,立即捧了生死冊退了下去。
        
          「怎麼會出現這種事情……」
        
          鐘旭深鎖眉頭,走到殿旁的窗下,心事重重地看著外頭。
        
          這樣的事情,她第一次遇到——
        
          鐘晴的生死冊,從頭至尾,竟成一片空白,隻字不留。
        
          生死冊會生變異,原因只有一個。
        
          當一個人的命數突然產生不可預測的逆轉時,他的生死冊,會有種種徵兆出現。這樣的情況,鐘旭不是沒有遇到過。但是像鐘晴這樣,整本冊子全部化成空白,卻是頭回。
        
          照這麼看來,鐘晴如今還尚在人間,只是這小子的命數已經莫名其妙地脫離了既定的軌道,其中因由玄機,連她這個冥王也一時也無法猜透。
        
          「臭小子,自求多福吧……」
        
          鐘旭目光深沉地看著殿外的風景,深知此事並非自己所能插手,憂
  • 鐘旭目光深沉地看著殿外的風景,深知此事並非自己所能插手,憂心忡忡地歎了口氣……
        
        
        《雌雄怪盜》第一章*重逢幽靈船  (完)
      



  • 二·女神醫
      
        
          唰!
        
          砰!
        
          咚!
        
          啊!
        
          一系列極不正常的雜音過後,鐘晴又一次跟堅硬無比的土地前心貼後背地撞在一起,巨大的衝擊力差點拆散他的骨架子,胸口像被人突然狠狠敲了一大錘,弄得他差點背過氣去;身上那些插著小刺的傷口,流出的血雖然已經凝固,仍然疼痛不減;還有自己的腰,似乎有千斤重物加諸其上,斷開般沒了直覺。
        
          在一片四下翻飛的塵土中,鐘晴艱難地抬起頭,即刻映入眼簾的,是好些縷枯黃的茅草,亂紛紛地從空中落了下來,鋪得一地都是。穿過這些有礙視線的小東西,他模糊迷離的目光漸漸聚焦在停留在不遠處一雙穿著白色繡花布靴的腳上。
        
          他心頭一驚。
        
          身體無法移動,但是幸好脖子眼珠還能轉動自如,鐘晴忍住疼,一點一點把視線拔高,腳,腿,身子,頭,當他從平視完全轉換成仰視時,繡花靴主人的尊容也完整地暴露在他面前——
        
          二十歲左右的女子,一身淺藍的粗布長裙,腰間繫著一條麻色絲帶,端坐在一方烏木方桌前,光滑墨黑如錦緞的長髮以一枚簡單樸素的翠玉簪結成一束,從頭頂一絲不亂地垂下,淨白如細瓷的臉上,堪比三月桃花的粉嫩嘴唇頗不滿意地緊抿著,一雙柳葉彎眉也微微鎖起,兩道厭棄的目光從似有水波漾動的眸子裡毫不掩飾地射到捧在手裡的栗色飯碗裡。
        
          是不是美女暫且不說,這女人的打扮到是好生奇怪,像極了……中國古代的女子?!
        
          鐘晴手肘撐著地,只管望著她發呆。
        
          然而,這女子卻一眼也沒有瞧過鐘晴,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只飯碗上的她,用筷子從裡頭挑出了好幾根沾著菜湯的茅草,送到面前看了看,緊跟著又抬起頭,一言不發地看著破了個大洞的房頂,厭棄之情越發嚴重。
        
          脖根處傳來的酸痛讓神遊太虛的鐘晴清醒了過來,再朝四週一看,竹椅木幾,落地燈架,件件簡單,卻是古韻悠然,不知不覺間讓人產生了時光倒流的錯覺。
        
          是錯覺?!是做夢?!
        
          可是,如果真是做夢的話,身上又怎麼會那麼疼?!
        
          鐘晴使勁眨了眨眼,終於衝口而出:「喂!這裡是什麼鬼地方?!」
        
          「滿碗的土和草……這還怎麼吃?!」女子對鐘晴的大喊大叫一點反應都沒有,收回望向屋頂的目光,再次無比惋惜地看著飯碗,自言自語般道。
        
          「哎!那邊那個女人,沒聽到我在問你嗎?」鐘晴又急又惱地瞪著她,想爬起來說話,奈何整個人有如被巨山壓住了般動彈不得。
        女子彷彿根本沒有聽到一樣,仍然自顧自地看看屋頂,又看看飯碗,眉頭不展。
        
          「喂!問你呢!」鐘晴費力地抬起手對著她揮了揮,見對方還是拿他當透明人,沒有半點回應的意思,不禁嘀咕道:「不會是個又聾又瞎的吧?!沒道理我這麼大一個人落在面前看不到啊?!」
        
          話音未落,就聽得啪一聲脆響
  • 女子把手中的碗筷重重朝桌子上一放,轉過頭,冷冰冰地瞪著鐘晴:「砸壞我的房頂不說,好好一餐晚飯也被你們兩個人破壞了。」
        
          噯?!她是在跟自己說話?
        
          鐘晴這下終於確定了對方並非傷殘人士,但是她又說什麼「兩個人」,哪裡來的兩個人,躺在這兒的只有他一個人啊!
        
          「唉唷……」
        
          正莫名其妙時,背上卻冷不丁傳來一陣輕微的呻吟。
        
          鐘晴頓覺不對勁,扭回頭一看,不禁大吼:「你……你怎麼躺在我背上?!」
        
          摸著自己發昏的頭,仰面橫壓在鐘晴背上的KEN剛睡醒般睜開了眼,身子一動不動,稀裡糊塗地轉動眼珠打量著周圍。
        
          「嘿!沒斷氣吧?」鐘晴惱怒地用拳頭砸著地,「趕緊下來啊!壓死我了!」
        
          一個大活人壓在身上,能站起來才是怪事,鐘晴認定自己的腰沒治了,不是骨折也是挫傷。
        
          「頭好暈……」KEN嘀咕著,左手一撐,坐了起來。
        
          這個本能的動作又引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哎呀我的腰啊!」
        
          這聲叫喚的力量不小,讓KEN遊蕩在外的神魄立即聚攏了來。他低頭一瞧,發現自己現下正坐在一個勉強算是軟和的「人肉墊子」上,再俯身細看,不由大驚道:「鐘晴?!」
        
          「廢話!不是我是誰!」鐘晴憤然回瞪他一眼,「還賴在我身上幹嘛?!我骨頭都斷了!」
        
          「哦哦,不好意思啊!」KEN忙不迭地道歉,趕緊站起身,把鐘晴從苦不堪言的壓迫中解放了出來。
        
          一陣無與倫比的輕鬆感讓鐘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疲累不堪地癱在地上,下巴緊貼著冰涼的地面,再沒有抬起來的力氣。
        
          比起狀若爛泥的鐘晴,KEN似乎並無大礙。不過幾眼,這裡的一切已經盡收他眼底,包括那位穩坐桌前,面無表情的藍衫女子。
        
          「什麼地方啊……你怎麼樣,還能站起來吧?」KEN嘟囔著,然後蹲下身扶住鐘晴,同時又看向那女子,大聲問:「那位小姐,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落雁山,安樂鎮。」女子看了他一眼,語氣平平地吐出幾個字。
        
          「安樂鎮?!」KEN重複著這個聞所未聞的地名,頭腦尚算清醒的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裝束怪異的她,疑惑地追問:「請問這安樂鎮又是哪個國家的城市?」
        
          「此地離京城三十里。」女子站起來,收拾著桌上碗筷,「那裡才是城,這裡只是鎮。」
        
          「京城?!」
        
          趴在地上的鐘晴猛一下抬起頭,  「京城」這個稱謂,除了在相關的古書歷史中頻頻出現外,貌似許多許多年前就不被人用作口頭語了,再一聯想到這女子的一身打扮,他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個自己都覺得荒謬的想法
  • 「你說這裡是京城?」鐘晴難掩心頭的詫異,趕忙問道,「那現在是……」
        
          「讓到一邊去,不要擋在門口。」女子托著收拾妥當的一摞碗碟,走到他們兩個身邊,硬邦邦地打斷了鐘晴的問題,撇下這句話後便徑直出了門去。
        
          「嘿,我話還沒說完呢!」鐘晴一邊不甘地叫嚷一邊在KEN的幫助下直起已經完全沒了知覺的腰,而後坐在地上指著門口繼續發洩心頭的不滿,「這怪女人什麼態度?!就這樣把我們晾在這兒了?!」
        KEN看著女子的去向,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依我看,這個美媚不簡單啊。」
        
          「這話怎麼說?你跟她很熟嗎?」鐘晴揉著手肘上新增的擦傷,一臉痛苦地求助,「先把我扶起來,這地又硬又涼,難受死了。」
        
          「直覺而已。兩個陌生人從天而降,砸穿自家屋頂落到眼前,換作是你,會不會視若無睹面不改色呢?」KEN不慌不忙地說著自己的看法,拉過鐘晴的胳膊擱到自己脖子上,用力把他扶了起來,「更何況她只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而已。」
        
          「嗯,好像有道理,但是……啊喲,痛痛痛!!!」
        
          鐘晴的右腳剛一點地,立即殺豬似地嚎叫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KEN被他的嗓門嚇了一大跳。
        
          「我的右腳!」鐘晴指著抬起不敢再沾地的右腳,「不能挨地了,是不是骨頭斷了?!」
        
          「那麼嚴重?」KEN雖然著急,卻只能束手無策地看著他,「真的不能動了嗎?」
        
          鐘晴搖頭,豆大的冷汗從額頭上沁出,看來的確傷得不輕。
        
          「真是遇到麻煩了。」KEN皺起眉頭,咕噥道:「不過,咱們的運氣還是不錯呢。」
        
          鐘晴的耳朵還算好使,KEN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難忍的火氣噌噌往頭上竄,大聲斥道:「這還叫運氣不錯?我看我倒了八輩子霉才是真!莫名其妙地上了鬼船,又莫名其妙地掉到了這個叫什麼安樂鎮的鬼地方,弄得一身是傷斷手斷腳,現在就剩下半條命了,這還叫運氣好?!」
        
          「至少你跟我都還活著。」KEN耐心地聽完他的抱怨後,很感恩地說了一句。
        
          鐘晴一楞,憋在肚子裡的火氣頓時消減了大半。
        
          說的好像不錯,有什麼比性命仍在更值得慶幸呢?!
        
          「我扶你到那邊去坐下吧。」KEN看看對面的一張竹椅,有些憂心地說:「不知道這裡找不找得到醫生。」
        
          「我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鐘晴在KEN的攙扶下,單腿跳著朝竹椅那邊挪動,嘴巴也沒閒著,「那個時間迷宮到底是什麼玩意兒?我記得當時我們是被吸進了那個藍色的六角光體裡頭,為什麼一睜眼就掉到了這裡?!老天,想想都頭疼,我問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老實說,我也不是很清楚。」KEN小心翼翼把鐘晴安置在靠牆的椅子上,無奈地說:「我們能毫髮無損地穿過時間迷宮,已是大幸。其他的,以後再去研究吧,先給你治傷要緊。唉,真沒想到你會傷得那麼重。」
        
          鐘晴白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我墊底,你這傢伙能手腳齊全地站在我面前說風涼話?!」
        
          「我又不是故意的。」KEN哭笑不得,「好了,你先在這兒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
        
          「自己留點神,搞不好這裡是個危機四伏的龍潭虎穴呢。」
        
          鐘晴瞟了眼大門外頭,黑漆漆一片,能見度極差。
        
          「嗯,放心。」KEN拍拍他的肩膀,轉身朝大門走去。
        
          前腳剛剛邁出去,他迎面便碰上了空手折回來的藍衫女子。
        
          「小姐!」他一個側身擋在本不打算理會他的女子面前,很誠懇地說道:「很抱歉弄壞了你的屋子,我們絕對沒有任何惡意,只是個無心的意外,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朋友的腳受傷了,請問你知道這兒哪裡能找到醫生?」
        
          女子抬眼看了看他,又側目望了望干坐在裡頭的鐘晴,說了兩個字:「讓開。」
        
          碰了個軟釘子的KEN一愣,覺得這女人果真是個怪胎,從頭到尾的表情就是沒有表情,恐怕跟她說地球馬上要爆炸了也不能引起她的注意罷。
        
          「我們真的沒有惡意,我朋友真的很需要醫治!」KEN讓到一邊,耐著性子繼續向女子解釋著。KEN很清楚,在這個陌生得讓他覺得混亂的地方,除了她,沒有誰能夠向他們提供實際有用的幫助。
        
          可是,任他怎麼解釋,女子看也懶得再看他,舉步進了房內,不緊不慢地朝鐘晴那邊走去。
        
          「噯,我說小……」
        
          後頭的KEN不甘心地跟了上去,正要繼續說下去,卻被女子突然回頭投過來的帶著警告信號的目光打斷了。
        
          女子轉過頭,走到鐘晴面前,站定,低下頭盯著鐘晴微微顫抖著的右腳,問:「腳傷了?」
        
          「怕是斷了呢!」鐘晴瞪了她一眼,氣鼓鼓地應了一句。
        
          女子不再多言,蹲下來,伸手捏了捏他的腳踝。
        
          她下手的力道並不大,卻立即引來了鐘晴的大叫:「哎喲!好痛!你你幹什麼呢?放手!」
        
          「想保住你的腿就住嘴!」她一手托住鐘晴的腳底,一手掐住他的腳踝,頭也不抬地說。
        
          「你……」鐘晴哪裡是那麼容易住嘴的人,可是她擺出的那副架勢,卻讓他乖乖地把後頭的廢話都吞了回去。
        
          喀!
        
          她手下一動。
        
          一聲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脆響,和著鐘晴慘絕人寰的哭嚎,在空敞的房間裡迴盪。
        
          女子拍拍手,站起來,嘲弄似的一笑:「脫臼而已,大呼小叫。」
        
          剛剛那一剎那的剜肉剔骨之感痛得鐘晴的雙眼直冒淚花,被她這一笑,他更是怒火中燒,騰一下站起來,握緊拳頭厲聲呵斥:「你這個女人是不是有病?!亂七八糟傻笑什麼?我……」
        
          鐘晴的滿腔怒火剛剛冒了個頭,就見一道黑影從房樑上飛速劃過,噗一下落在了他的頭上。
        
          「什麼東西?!」鐘晴本能地伸出手往頭上亂摸一通。
        
          一種毛茸茸、熱乎乎、
  • 一種毛茸茸、熱乎乎、軟趴趴的觸覺立刻從他的指間傳到了大腦。
        
          鐘晴頓時不敢再亂動,只試探著把眼珠朝上翻,同時小心翼翼地仰起頭。
        
          伴著一陣呼呼的怪聲,長在一張毛臉上的兩隻不屬於人類的溜圓眼珠從鐘晴的頭上冒了出來,跟他最近距離地來了個大眼瞪小眼。

    啊!」
        
          兩個生物在屏息靜氣地對視N秒以後,鐘晴怪叫一聲,火速低下頭把腦袋上的怪物往下趕。
        
          可是,任他又拉又撓又扯,那個傢伙就是緊抱著他的頭不肯鬆開,死也不下來。呼呼的聲音依然繼續,另有一股接一股的熱氣,從它的口鼻裡噴灑而下,混在裡面的唾沫星子毫不客氣地沾了鐘晴一頭一臉,與此同時,他又感到自己的頭髮正被兩隻爪子之類的東西亂刨一氣,並有個濕濡濡的東西在裡頭拱來拱去,把他的頭皮折騰得又癢又痛。
        
          「怪物怪物!快滾下去!」鐘晴鬼上身似地跳來跳去,就差倒地上打滾了。
        
          「傾城,下來!」
        
          見鐘晴被整得夠嗆,一臉「事不關己」的女子看向他的頭上,終於開口不輕不重地斥了一聲。
        
          此話一出,效果立竿見影。
        
          那傢伙小腿一瞪,唰一下從鐘晴的頭上蹦了下來,輕輕鬆鬆躍到了女子的腳邊,落地無聲,敏捷如貓。
        
          鐘晴抱著頭,顧不得理會已是亂如雞窩的頭髮,驚魂不定地看向那個在他頭上「動土」的怪物——
        
          從頭到尾不滿一尺長,通身金毛,四爪鋒利;兩隻三角形的小毛耳朵搭在略顯圓胖的腦袋上,毛臉雖小,卻有一雙銅鈴大眼圓睜其上,精光熠熠;濕濕的黑色鼻頭偶爾嗅動兩下,一條粉紅的舌頭從稍微咧開的大嘴裡探出,認真地舔著自己的前爪,幾縷點在下巴處的白色短毛隨著它的動作而有規律地晃動著。
        
          「這這……你養獅子?!不對不對,是京叭狗?!」
        
          鐘晴指著這個絕對沒有任何「骨感美」,像個縮成一團的圓毛球,既像幼獅又像貓犬的四不像動物,又開始大呼小叫。
        
          聽他這一喊,小傢伙似乎不樂意了,忽一下豎起全是卷毛的尾巴,抬頭拿它的大眼很不友好地瞪著胡亂猜測自己品種的鐘晴,嘴裡示威般發出嗚嗚的低鳴。
        
          「是有點像獅子,不過也太小了吧……」同樣看得發楞的KEN撓著頭走到鐘晴身邊,動物知識有限,他左看右看也無法肯定眼前這個活生生的小東西是何物。
        
          不過,如果它的個子再大一點,身上的多餘肉肉再少一點,這個小傢伙的面相是能算得上威武的。對於這一點,鐘晴和KEN的看法到是很一致的。
        
          「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不要把頭髮當成麵條!下次不許再犯了!」
        
          女子絲毫沒有為那兩個好奇之人解惑的意思,只是俯身抱起那只氣哼哼的小怪物,漠然的語氣裡摻著一絲嗔怪。
        
          「麵條?!」鐘晴拉起鬢邊的一縷亂髮,莫名其妙地看著KEN,「我的頭髮……像麵條?」
        
          「嗯……有一點點。」KEN看著鐘晴已經被汗水浸成一縷一縷的頭髮,小心地回答。
    鐘晴白了他一眼,轉身快步走到正打算離開的女子面前,擺出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道:「你這個怪女人少在我面前耍酷,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要再敢耍花樣來戲弄我,別怪我……」
        
          「我能接好你的腿,自然也能弄斷它。」女子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懷裡小
  • 「我能接好你的腿,自然也能弄斷它。」女子漫不經心地撥弄著懷裡小怪物的耳朵,第一次用正眼看著鐘晴的臉,「如果不想趴著說話,最好少開尊口。」
    她波瀾不驚的警告讓鐘晴的脊樑上突然流過一絲寒意,也在這個時候,他才突然發現自己傷重的右腳早已經復原,剛才上竄下跳,竟毫無影響,連一點余痛也沒有留下。
        
          「我的腳……」鐘晴用力跺了跺右腳,看看女子,又看看自己的腳,難以置信:「完全不痛了!是……是你治好的??」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KEN高興地拍了拍鐘晴,旋即轉過頭,萬分感激地對女子說道:「真是太感謝了!!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竟會有如此嫻熟的醫術,實在讓人意外,佩服之極!」
        
          「天色已晚,你們兩個,在柴房過夜罷。跟我來。」
        
          KEN的誇讚完全沒有被女子聽進耳裡,撂下這句話後,她舉步朝外走去。
        
          「啊?!你的意思是你願意收留我們兩個?」聽KEN的口氣像是揀了個天大的便宜,「太好了,真謝……」
        
          「等一下!」鐘晴打斷了KEN,退後一步擋在女子面前,滿眼疑色,「無事獻慇勤。嘁,我們非親非故,你幹嘛那麼好心?」
        
          女子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說道:「砸穿了我的屋頂,不補好就想走麼?柴房有木材茅草,明天日落之前,還我一個完好如初的房舍。」
        
          「這……」鐘晴被她的回答給噎了一下,嘀咕道:「哼,我說呢,原來是留我們當苦力……」
        
          這頭的KEN卻是一臉好顏色,點頭稱是:「應該的!我們明天天一亮就去修,實在不好意思。謝謝你能讓我們留宿!」
        
          「喂!」鐘晴拉住KEN,湊近他耳朵道:「你跟這女人很熟嗎?這夜半三更的,我們又人生地不熟,怎麼能隨便在她的地盤過夜?!」
        
          聽完他的告誡,KEN眨眨眼睛,有點為難地說:「你太多慮了吧,她一個小女子,還能把我們兩個大男人吃了?!你身上的傷還沒好,我們需要一個地方落腳,我看她是好意。」
  • 我寧可睡大馬路也不睡她這裡,她的好意我受不起。」鐘晴的牛脾氣又上來了,不由分說地拉了KEN就往外走,經過女子身邊時,他不忘大喇喇地扔下一句:「放心,明天一早我們肯定回來修你的破房頂,大丈夫說話算數。」
        
          「我這朋友偶爾會有怪癖,抱歉啊,好意心領了,明天我們一早就來。」被迫離開的KEN邊走邊回頭尷尬地解釋。
        
          女子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地看著二人跨出了房門,很快隱沒在了濃重的夜色裡,自語道:「半柱香內,你們必定折返。」
        
          她懷裡的活物也咧大了嘴,嗤嗤有聲,胖臉上的大眼睛瞇成了兩道彎月,咋看下,竟覺得滿是幸災樂禍之情。
        
          再說鐘晴二人,在離開了從房間內透出的光所能照亮的範圍後,才發覺外面的光線昏暗得嚇人,半盞燈都沒有。
        
          「外頭也不捨得掛盞燈,節約電費呢,哼,半夜出來摔死你!」鐘晴罵罵咧咧地摸了摸褲兜,幸喜打火機還在,趕緊掏出來作照明用。
        
          啪啪兩下,豆大的火苗在無風的夜裡燃起,總算讓他們勉強看清楚了週遭的狀況,一路走來,這外頭就是一個開闊的院子,一片片暫時分不清顏色的植物整整齊齊地排在兩旁,茂盛但不高大,齊腰的高度而已;一條青石小道端端鋪在正中間,不長,彎彎曲曲地延伸到不遠處兩扇緊閉的大門前。

    「其實我覺得留在這兒挺好的。」KEN不情願地往前挪著步子,又不時回過頭,依依不捨地看看漸漸落在後面透著明亮燈光的屋子。
        
          一心離開的鐘晴卻抱定了反對到底的態度,沒好氣地說:「我看這女人從頭到腳都透著古怪,搞不好是傳說裡的黑山老妖,專等我們睡熟了之後吸陽氣的!」
        
          「是妖是鬼,難道你我還分不出來嗎?!」KEN斷然否決了鐘晴的荒唐想法,「雖然這女人的態度不好,可人家沒有拿掃把趕我們出去已經是萬幸了,還治好了你的腳。不要這麼小心眼兒說別人是妖怪嘛。」
        
          「哼,還挺護著她嘛。看別人模樣長得漂亮是吧?重色親友!」
        
          鐘晴撇撇嘴,小心舉著打火機,唧唧咕咕地大步前行。
        
          KEN不再跟他多言,心裡認定了這個傢伙是他所認識的最嘮叨的男人,不搭理他是求得耳根清靜的最好方法。
        
          昏黃的火光下,一道斑駁的古舊紅漆木門立在了他們面前,兩隻亮澄澄的銅環把手牢靠地嵌在上頭,沒有任何門鎖,也沒有老式木門獨有的門閂,把打火機移近一看,有條細細的紅線,鬆鬆地繫在兩個銅環之間。
        
          「看看看,多可疑!」鐘晴發現新大陸一樣拽了拽KEN的袖子,「誰會用一扇不帶鎖的門?還綁條紅線在這兒,當門閂啊?這女人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居心叵測!」
        
          「是比較奇怪……」
        
          KEN也覺得不解,莫非此地治安良好,家家夜不閉戶?!
        
          兩人對看一眼,同時伸出手去,一人一個銅環,用力一拉。
        
          吱呀!
        
          並不厚重的木門立即應聲大開,上頭的紅線也斷成了兩截。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鐘晴跟KEN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真冷啊!
  • 一種從春暖花開的艷陽天咚一下落進嚴冬臘月的強烈感覺迅速包裹了還沒來得及踏出門去的他們。
        
          不是錯覺,而是真真實實的天寒地凍。莫說人,連手裡的打火機也像被凍死了一樣,滅掉了。
        
          「裡裡裡外……溫……溫差好大……哈秋……」
        
          鐘晴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牙齒凍得格格直響,舌頭越來越不利索。
        
          「真是……很冷!」KEN縮起脖子,看著從自己口鼻裡呼出的白色霧氣,竭力不讓自己成為跟鐘晴一樣的結巴。
        
          「你看……看那……那邊是什麼?」四下張望的鐘晴,一手指著大門正對的地方,一手抖抖嗦嗦地舉起打火機,嚓嚓有聲地打著火。
        KEN張大眼,循著鐘晴指的方向看去,半晌,他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僵硬。
        
          「那個……好像是……墳地?!」
        
          「墳地?!」鐘晴放下打了N次也點不著的打火機,只管看著對面發楞。
    雖然沒了人工照明,然而呈黛紫色的天空卻自有一片青光灑下,可見度不差。不遠處的空地上,無個數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黃土包此起彼伏,每個土包上頭都插著一根竿子,一張張白晃晃的招魂幡在上頭飄來蕩去。一大片疑似山巒的黑色輪廓寂靜無聲地襯在後面,平添了一絲沉重的詭異。
        
          「真……真的是墳地!」鐘晴費力地吞了吞口水,「媽的,這裡不……不是鎮子嗎?!一……一出門就是墳地,見見……鬼!!!」
        
          KEN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幾聲忽近忽遠的狼嗥聲又驀地從空地旁的密林裡傳出。
        
          僅僅是用眼神交換了一下意見,兩人唰一下縮回了身子,砰一聲關上了門,動作出奇地一致。
        
          說來也怪,僅僅是一門之隔,卻完全是兩個天地。
        
          大門剛一關上,舒心的暖意立即回到了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
        
          「沒看到這裡有空調啊?!」鐘晴搓著手,滿院亂看。
        
          「回去吧,今晚不留也得留。」KEN皺眉想了想,隨即拉了他摸黑朝身後仍舊亮著燈的屋子走去。
        
          「我就說有問題嘛,哪個正常人會把家安在墳場旁邊?!我看那個女人根本就是個怪胎!或者她根本就是個住在荒宅的女鬼!」鐘晴又開始口無遮攔地混亂猜測,不過,跟到外頭的荒郊野地挨凍相比,他寧可回去面對那個怪胎。
        
          「女鬼?」KEN搖搖頭,反問:「她身上有鬼氣嗎?」
        
          「哎……」鐘晴一時語塞,抓了抓頭,「嗯……我對鬼氣最是敏感,她的身上嘛……好像還真沒有。」
        
          「那就是了,世上總會有一些怪人的。」KEN笑笑,接著又叮囑道:「怪人未必是壞人,等下你見了人家,態度好一點,現在是我們有求於人!」
  • 「囉嗦,知道了。」鐘晴不耐煩地擺擺手,人在屋簷下的憋屈,他現在是體會到了。
        
          很快,兩人三步並兩步地回到了剛才的房間。
        
          女子一直留在屋內不曾離開,現下正悠閒地坐在鐘晴剛剛坐過的椅子上,那隻小怪物則半張著眼,懶懶地趴在主人腿上,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嗯……嗯……我們倆在路上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留在這裡比較好,就近嘛,節約時間,明天可以早些開工。」站定後,KEN立即陪著笑臉,尷尬地為他們的貿然離開和貿然回歸找台階。
        
          鐘晴斜眼瞟了瞟對他們愛理不理的女子,眼睛盯著天花板,故意拖拉著聲音道:「是啊,美女你這裡簡直是春暖花開人間仙境,正是最難消受美人恩,不留下來實在可惜,剛剛是我發神經,還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別跟我一般見識。」
    聽罷他二人的一番「表白」,女子抱起小怪物放到地上,而後站起身來,順手取下擺放在燈架上的燭台,走到他們身邊,目不斜視地說:「隨我過來罷。」
        
          「哦,好,好!」KEN感激萬分地應道,然後拉上在女子後頭擠眉弄眼的鐘晴,跟在她後頭出了門。
        
          女子的腳步又輕又穩,手裡托著不帶一點晃動的燭光,輕車熟路地領著他們朝屋後的一間小茅屋走去。
        
          一路上,安靜非常,看來此地除了他們三個,再無他人。
        
          KEN越想越奇怪,終於走快兩步,跟女子並排而行,小心問道:「哎,那個,冒昧問一下,小姐一個人住這裡?」
        
          「現在是。」女子答得很乾脆。
        
          「哦。」KEN搓著手,壓低聲音說:「如果我沒眼花,這外頭,好像是……墳場?!」
        
          「是。」女子看也不看他,「亂葬崗。」
    「啊?!」KEN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嗽好一陣後才不可思議地問道:「你一個女孩子,孤身住在亂葬崗?」
        
          KEN驚訝的聲音當然被落在後頭的鐘晴聽得一清二楚,他也湊熱鬧地追上去,看外星人一樣猛瞪著女子,高聲大喊:「你一個人住在死人堆旁邊?我的天,我耳朵沒問題吧?」
        
          「那又如何?」女子看了鐘晴一眼,「死人比活人清靜。」
        
          鐘晴立即聽出她話裡有話,漲紅了臉,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說話間,三人已走到茅屋前。
        
          女子停下腳步,把燭台交到KEN手裡,囑咐一句:「自己收拾收拾,仔細別引燃了裡頭的木材草料。」
  • 「我們會注意的。」KEN接過燭台,拍胸口保證。
        
          見狀,女子轉身便要離開,卻被鐘晴一把拽住了胳膊,氣急敗壞地問:「喂,我拜託你,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們現在究竟在哪裡?時間地點,說詳細點行嗎?穿個古裝晃來晃去,養些亂七八糟的寵物狗,你一個女孩子,不要裝神弄鬼好不好!」
        
          他話沒說完,那只被他稱之為寵物狗的小怪物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一躍到了他的肩膀上,趁他沒反應過來,靈活地把頭伸到他面前,噗嗤一下,碰了他一臉的口水,然後唧唧叫著逃之夭夭。
        
          「嘿!你這該死的狗,敢吐我口水?!你小心我冬至把你拿來燉嘍!」被突然襲擊的鐘晴一邊拿衣袖狠狠擦臉,一邊對著空氣破口大罵。
        
          「傾城最不喜歡別人叫稱它為犬。」女子冷冷提醒道,隨即又說:「現下為大宋太平興國二年,京城外西五十里,安樂鎮之郊,落雁山腳,亂葬崗。清楚了?」
        
          女子今晚說的最長的一句話,差點把鐘晴的三魂七魄嚇丟了一半。
        
          她說現在是……大宋?!
        
          真的是大宋?!
        
          他們居然掉到了一千多年前的中國?!
        
          鐘晴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痛得直叫喚,不是做夢啊。
        
          「大宋……」相形之下,KEN要鎮定得多,只囈語般地重複著這兩個字。
        
          「進去吧,沒事別亂跑。」
        
          女子對他們兩個的反應熟視無睹,淡淡扔下一句話後,轉身離去。
        
          「哎……小姐等一下……」回過神來的KEN叫住了她,「請問怎麼稱呼啊?」
        
          女子放緩了腳步,微微側過臉,道:「連天瞳。」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哎……小姐等一下……」回過神來的KEN叫住了她,「請問怎麼稱呼啊?」
        
          女子放緩了腳步,微微側過臉,道:「連天瞳。」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連天瞳……」KEN饒有興趣地低聲重複著女子的名字。
        
          「你……你聽到她說的了?!」鐘晴呆看著女子的背影,亦夢亦醒地拿胳膊肘捅了捅KEN,「她說我們,說我們回到了宋朝?!」
        
          「聽到了。我們,掉回一千多年前了。」KEN點頭,不驚不詫。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穿梭時空……太玄了……」喃喃片刻後,鐘晴一把抓住了KEN的手臂,怒目圓睜地質問:「是不是你的那個什麼時間迷宮的搞的鬼?!」
        
          KEN無辜地聳聳肩膀:「很明顯是啊。還有,那可不是『我的』時間迷宮!」
        
          「遇到你我真是倒霉透了!!」鐘晴又恨又惱又無奈,重重地甩開他的胳膊,「身受重傷都不說了,居然還被你連累掉到了這麼一個鬼地方!一千多年前啊!我坐火箭也回不了家了!這下要怎麼辦?!」
        
          「你別急啊,這次的事故的確因我而起,我很抱歉。」KEN耐著性子又賠禮道歉一次,言之鑿鑿地說:「放心,既來之則安之,能來就能去,肯定會有辦法回到我們的時空的。」
        
          「這可是你說的!如果回不去,哼,反正這外頭是亂葬崗,我就地把你活埋了洩憤!!!」鐘晴狠狠剜了KEN一眼,事已至此,無計可施的他不得不咬牙切齒地接受了這個現實。
  • 「行行,隨你處置!」看著這個生理年齡跟心理年齡差了N大一截的男人,KEN雖頭痛無比但又必須滿臉堆笑,實在辛苦。
        
          「反正這事交給你了,你把我弄來,就得把我弄回去,否則……」
        
          「還在外頭?!」
        
          聽不出情緒的女聲從不遠處傳來,打斷了二人並不和諧的交談。
        鐘晴他們扭頭一看,剛剛已經離開的連天瞳不知何時又悄無聲息地返回了原地。
        
          「哦,我們這就進去休息了。」KEN迎上前去,「小姐,哦,不是,姑娘還有別的事嗎?」
        
          連天瞳左手輕輕一擺,一個小東西劃了個拋物線後,穩穩落到了KEN的手裡。
        
          「這是……」他不解地看著手中泛著幽幽光澤的細瓷小白瓶。
        
          「藥膏。對外傷有益。」說罷,她盯了鐘晴一眼,似笑非笑:「尤其身上已是千瘡百孔的。」
        
          「原來是治傷的藥。」KEN恍然大悟,然後連連道謝,「太好了,我朋友他正需要這個呢!姑娘有心了!」
        
          「嘁!多——謝——姑——娘——的好意!只不過這藥什麼牌子啊,沒包裝沒生產日期,怕是不能放心使用呢!」鐘晴走上前,從KEN手裡搶過藥瓶掃了兩眼,眼珠一翻,故意放大嗓門作出沒心沒肺的模樣。
        
          「早些休息,明日事情不少。」
        
          連天瞳絲毫不為鐘晴成心氣人的伎倆所動,還是淡淡囑咐一句,轉身離開。
    「走吧。是該休息了,明天任務繁重呢。」KEN看看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的連天瞳,推了推鐘晴。
        
          「哼,見過怪人,沒見過這麼怪的人!裝酷給誰看呢?!」鐘晴捏著藥瓶,嘰裡咕嚕地跟著KEN走進了茅屋。
        
          老實講,她不說還好,這一說反倒是提醒了鐘晴,自己身上除了剛剛恢復的腳傷外,還殘留著大大小小的傷口。一想到這兒,已經被忽略的疼痛突然又鑽了出來,似乎比之前還要厲害些。
        
          進得屋內,二人馬上發覺這棲身之所還不算太差,雖稱茅屋,卻並沒有想像中的雜亂骯髒。兩大捆茅草綁得扎扎實實,跟長長短短的木板木條一起,整整齊齊地碼在牆角;房間正中擺著一套簡樸的黑木桌椅,纖塵不染;一張厚而乾淨的草墊鋪在牆邊,上面摞著一方疊得很端正的棉被和一個淺綠色的小方枕;木材和著枯草散發出的獨特味道漂浮在空氣裡,嗅上去不僅不難聞,反到是質樸純和得令人舒心,很容易讓人想起某些安神的藥草。
        
          「沒想到,這裡頭置得真還不錯。」KEN把燭台小心擱在桌上,滿意地了下來,順手提起擺在上面的茶壺,晃了晃,水聲作響,「連茶水都有,果然周到。」
        
          「你當心茶水裡有毒!」鐘晴白了KEN一眼,坐在了他對面,週身難忍的疼痛讓他再也沒力氣囉嗦下去。
        
          他有氣無力的搭白引起了KEN的注意,藉著燭光,他這才發現鐘晴的臉色越發蒼白,連嘴唇都失了顏色。還有他露在外頭的脖子上,又有細小的血絲從方纔已顯凝固的傷口裡滲出。
        
          「啊呀,你傷口又裂了。」KEN眉頭一皺,忙拿過被鐘晴隨意扔在桌子上的藥瓶,邊拔開堵在瓶口處的紅色塞子邊說:「趕緊擦藥,這麼下去可不得了。一定是你剛剛又跳又叫,把本來都快癒合的傷口又弄裂了。」
  • 「這些小傷口,剛才我是真不覺得怎麼疼了。」鐘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著沾染在指上的鮮血,他抿了抿乾澀的嘴唇,雙手緊緊摳住桌沿,斷斷續續說道:「不知怎麼搞的,現在難受得很……好像疼到骨頭裡了一樣……」
        
          「別說了,先擦藥。」
        
          KEN把瓶口一斜,白色半透明的藥膏緩緩流出,帶著一股類似青草的淡香,落在他的指尖。
        
          「那東西有用嗎……真像牙膏……」鐘晴懷疑地打量著,對那個連天瞳的偏見,讓他始終無法信任她給出的任何東西,哪怕她剛才治好了自己的腳。
        
          「試了就知道。她給的東西,應該不會錯。把頭偏一偏!」KEN由頭到尾都很偏向這個收留他們的怪異女子,對她似乎沒有半點戒心。
        
          「你到是挺容易相信人的……」
        
          「你別動!頭再偏一點!」
        
          沾著藥膏的手指,小心翼翼落在鐘晴脖子上的傷口上面,均勻地塗抹著。
    鐘晴身子一抖,倒抽了一口氣:「好涼!跟冰塊一樣!」
        
          KEN收回手,湊上前,目不轉睛地觀察著傷口的狀況,臉上漸漸出現了驚喜的神情。
        
          凡是沾到了藥膏的傷口,都在最短的時間內從「血肉模糊」的狀態轉而縮成了一個小小紅點,包括那些還紮在裡頭的小刺在內,統統化掉般慢慢隱去,任何疤痕都沒有留下,彷彿從來沒有受過傷一般。
        
          「真是靈藥啊……」KEN把藥瓶舉到眼前,由衷地讚歎,「沒見過療效這麼驚人的外傷藥!」
        
          鐘晴摸了摸剛才上了藥的地方,果然只觸到了一片完好無損的平滑皮膚,也不由吃了一驚:「真的好了……刺沒有了?!傷口也完全消失了?!」
        
          「神奇。」KEN放下藥瓶,又不放心地問道:「還覺得疼嗎?」
        
          鐘晴搖頭,奪過他手上的藥,放到鼻子下嗅了嗅,疑惑不已:「她還真給了我一件好東西……這女人……」
        
          「這裡的女主人,的確不簡單。」KEN高深莫測地一笑,「我對這個連天瞳越來越好奇了。」
        
          「你先別好奇,我脖子好了,身上還沒好呢,快給我擦藥!」鐘晴一面享受著留在脖子上的暢快涼意,一面敲了敲KEN的肩膀,指了指自己身上。
        
          「哦,好的好的,我一高興就忘了你身上還有傷。」KEN抱歉地笑笑,接過鐘晴遞來的藥膏,掀起他的上衣,細心為這個倒霉鬼上起藥膏來。
        
          疼痛的及時緩解頓時讓他的心情好了許多,聞著藥膏的香味,他不期然地聯想到了那賜藥之人,這女人的態度雖然怪異得讓人討厭,不過單就她對自己的實際行為來看,心腸似乎還不壞。
        
          剎那間,他對連天瞳的看法有了一丁點的改變。
        
          KEN的動作還算熟練,沒多大功夫就把鐘晴身上剩餘的傷口收拾得妥妥當當。
        
          「真是太舒服了!」鐘晴穿好衣服,噌一下站了起來,舒坦地伸了個懶腰,「健康的身體比什麼都重要!活了二十八年,我現在才算真正體會到這點。」
        
          鐺一聲脆響,剛剛被KEN蓋好的藥瓶從他手裡滑了下來,砸在桌子上,咕碌碌滾向一邊,幸虧旁邊的鐘晴眼明手快地一接,才免去了粉身碎骨的下場。
        
          「好險。」鐘晴吁了口氣,寶貝似的捧著藥瓶,「好東西,摔碎了多可惜,以後還能用得著呢!」
  • 「呵呵,現在不說是毒藥了?!」KEN翻便了全身的口袋也沒找到可以擦手的紙巾,只好勉強牽起衣角蹭了蹭,「這藥膏還真滑溜。」
        
          「不說了,累死了。我先睡去了。」一身輕鬆的鐘晴打了個呵欠,經過這連番的體力跟精神上的雙重折騰,不可抗拒的倦意終於爬了上來。
        
          說罷,他走到草墊前,鞋也不脫便躺了上去。
        
          雖然只是草墊子,可是又厚又軟,還隱隱散發著清新的谷草味道。鐘晴對這張「床」非常之滿意,順手抓過枕頭墊在脖子下,手腳一伸,擺了個大字,準備舒舒服服地跟周公開會去。
        
          「你已經28歲了嗎?」仍舊坐在桌邊的KEN轉過頭,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唔,上個星期才剛過完生日。」鐘晴側過身子,懶洋洋地睜開眼,「然後就遇到你這個掃把星。我就納悶兒,28歲也不是本命年啊,真是老天不長眼。鬱悶。」
        
          「28歲了……看來……」KEN回過頭,出神地看著已燃去一半的蠟燭,兩簇火焰在他深不見底的眸子上跳躍,「回到這裡未必是壞事……」
        
          「你一個人唧唧歪歪說什麼呢?精神還真是好。」鐘晴強撐起已經快粘在一起的眼皮,翻了個身,甕聲甕氣地丟了一句:「也是怪人一個。還有,你可欠我好些問題,等睡醒了再來審你。」
        
          KEN一動不動,裝作沒聽見。
        
          很快,他的身後就響起了一陣高過一陣的呼嚕聲。
        
          「粗神經的傢伙。」KEN苦笑著搖搖頭,吹滅了蠟燭,「你若永遠這樣就好了……」
        
          黑暗裡,一聲歎息,若有若無。
    翌日清晨,當鐘晴在KEN的督促下抱著茅草極不情願地來到院子裡時,連天瞳已經在此處恭候多時了,那隻小怪物也在,撅著尾巴在主人的腳下轉來轉去。
        
          「這裡有食物。」她看了看擺在面前石台上的碗碟,「願意的話,可吃過再開工。」
        
          廢話,傻子才不願意呢!
        
          鐘晴吞著口水,伸脖子看了看熱氣騰騰的饅頭清粥,以及兩盤紅紅綠綠香味誘人的小菜,肚子一陣咕咕亂叫。從昨天到現在,粒米未盡,他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把懷裡的茅草一扔,連手也顧不得擦,鐘晴沖一把抓了一個饅頭就往嘴裡塞,還沒嚥下去又忙著端起粥碗一通猛灌。
        
          「不吃?」連天瞳把目光從狼吞虎嚥的鐘晴身上移開,看著仍舊抱著木料沒鬆手的KEN。
        
          「不餓。」KEN笑了笑,繼而走到她面前道:「謝謝你給我們的藥,非常有用。」
        
          連天瞳點點頭,沒答腔,指了指右側:「那裡有長梯,上房時自己留神。」
  • 「呵呵,我們會小心的,更何況有姑娘在此照應,理當萬事大吉。」KEN看似奉承的話裡,卻別有一層深意。
        
          她唇角微微一揚,抬頭看了看灑下來的明媚陽光,答非所問:「言人不言己。彼此彼此。」
        
          「姑娘的意思是……」
        
          「嘿,你這只爛狗,敢跳上來偷吃?!」
        
          鐘晴惱怒的大吼打斷了另外兩個人簡單卻不易理解的交談。
        
          那小怪物不知何時跳到了石台上,撒著歡兒地張大嘴掃蕩著上頭的食物,幾乎一口就吞掉一個饅頭,那風捲殘雲的陣仗,一點也不輸鐘晴。
        
          「哎!你到是管不管你的寵物呢??」鐘晴趕緊把裝著小菜的碟子搶救到手裡,邊往嘴裡倒邊衝著連天瞳大喝。
        
          「傾城,這個不是你的食物。」連天瞳走上前,把埋頭猛舔粥碗的小東西抱了起來,揩去粘在它嘴角的飯粒,又懲戒似地敲了敲它的頭,「越來越放肆了。」
        
          鐘晴舔了舔嘴巴,放下滴水不剩的碟子,目露凶光地走到連天瞳面前,伸出魔爪揪住了小怪物的耳朵,咬牙切齒道:「臭狗,你要再跟我作對,當心我切了你的耳朵當下酒菜。這麼個醜樣子還敢起名叫傾城……」
        
          他的威脅還沒講完,卻見「事主」猛一晃腦袋,甩開了他的手,然後唰一下張大了口,吭哧一聲咬住了他來不及收回的手指。
        
          「啊,它咬我!」鐘晴跳腳大喊。
        
          「鬆口!」連天瞳眉頭一皺,拍了拍小怪物的背,鐘晴的大嗓門實在令聞者惱火。
        
          主人下了令,它立刻乖乖地鬆開了嘴。
        
          鐘晴盯著留在食指上的一排小小尖尖且很有深度的牙印,發現這小怪物若是再用力一點,斷掉他的手指也不是不可能。
        
          「你這個當主人的是怎麼調教的?」心驚肉跳地鐘晴捂著手指,責備著神情自若的連天瞳,「怎麼能由著寵物隨便咬人呢?這臭狗簡直是個危險分子!該把它的嘴封起來!」
        
          「我老早便提醒過,」連天瞳撫摸著懷中之物光亮的皮毛,冷冷道:「傾城不喜歡被稱作犬,更不喜歡外人對它動手動腳。」
        
          「這個小傢伙,究竟是什麼動物?」KEN難掩好奇之心,上前仔細打量著這個體形袖珍卻脾氣巨大的小東西,發覺在陽光下頭,它的外貌更顯精神,一身金色毛皮燦若足金,銅鈴大眼炯炯有神,而掩在它脖頸長毛下的一隻銀色雕紋的項圈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咦,還戴著首飾?!」
        
          連天瞳把小怪物放回到地上,拍拍手,道:「傾城是一隻貔貅。」
        
          「貔貅?!」KEN訝異地反問。
        
          「不是狗啊?!貔貅……挺熟的名字……」鐘晴揉著手指,快速地在腦子搜索關於這種叫「貔貅」的動物的所有知識,半晌,他眉毛一挑,一萬個不相信地盯著連天瞳,「你開玩笑吧?!我沒記錯的話,貔貅只是傳說裡的神獸罷了,根本不存在!」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連天瞳並不解釋,坐在石台前,看了看房頂,「二位該做正經事了。」
    「哦,行行,我們馬上就去。」KEN一邊盯著趴在地上舔著前爪的傾城,一邊拉了拉鐘晴,忙不迭地應道。
        
          「嘁,什麼主人養什麼寵物,一大一小都是怪物!」鐘晴甩甩手,彎腰抱起被扔到一旁的茅草,看看連天瞳,又看看她腳下的「寵物」,半信半疑地嘀咕:「貔貅……反正沒人見過,你怎麼說都行,
  • 「嘁,什麼主人養什麼寵物,一大一小都是怪物!」鐘晴甩甩手,彎腰抱起被扔到一旁的茅草,看看連天瞳,又看看她腳下的「寵物」,半信半疑地嘀咕:「貔貅……反正沒人見過,你怎麼說都行,我看它明明就是一隻……」
        
          那個「狗」字剛剛出口了一小半,一直專心於舔爪子的傾城突然抬起了頭,瞪著鐘晴的大眼裡迅速透出鋒利的神情,半張的嘴裡又開始不友善地嗚嗚低鳴。
        
          「我們趕緊補房頂去!」鐘晴見勢不妙,慌忙抱著茅草一溜煙跑到離傾城遠遠的牆角下,麻利地搬過靠在那裡的長梯,蹭蹭兩下上了房頂。
        
          「嘖嘖,你這回的身手到是很敏捷嘛。」落在後頭的KEN忍住笑,高聲對蹲在房頂上觀望的鐘晴喊道。
        
          「少在那兒廢話,快點上來幫忙!」鐘晴手忙腳亂地解開紮成一捆的茅草,沒好氣地看著不慌不忙爬著梯子的KEN。
        
          「來了來了,接著。」KEN答應著,把手裡的木料遞給鐘晴,而後一躍上了房頂。
        
          「我們趕緊給她修好了,然後就閃人,留在這裡實在太危險了。」鐘晴拿起錘子,把木料一根一根釘在破損的大洞上,壓低聲音道。
        
          「呵呵,你該不是怕被那只貔貅吞了吧?!」KEN一面細心地把茅草鋪開,固定,一面被鐘晴煞有介事的模樣逗得呵呵直笑。
        
          「笑話!」鐘晴停下手裡的活兒,為自己被人一語道穿心事而惱怒地分辯:「我會怕那麼一個小東西?!就算它真是貔貅,除了會搶吃咬人噴口水之外,也沒看出有什麼厲害嘛。傳說總是被人為誇大,不足為信的。」
        
          「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KEN撩開一縷擋在眼前的髮絲,繼續埋頭幹活,「從哪裡來,就要從哪裡去。若要回去我們的空間,還是要從這個地方找辦法,所以暫時不能離開。一切一切,隨遇而安吧。」
        
          「哼,你到鎮定得很呢。」鐘晴狠狠地敲著木料,「你看看我們四周,這哪裡是人住的地方,亂葬崗啊!!一想到這外頭埋的全是一千多年前的老傢伙,我就無比鬱悶。」
        
          「也不是那麼差吧。」KEN抬起眼皮,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四周,「其實這裡的風景還是不錯的,山翠林密,空氣清新,陽光暖人。咦,那邊還有條小河,看上去很清澈呢。我看也只有一千多年前才能有這麼純粹的大自然了,其實咱們該好好享受享受這難得的舒適意境。」
        
          「你不當詩人真是文學界的損失。」鐘晴對KEN臉上的陶醉非常之鄙視,「一個遍埋死屍的荒郊野地,被你說成天上有人間無的世外桃源,不服你都不行啊!」
        
          「事實如此。」KEN撇撇嘴,然後不露聲色地送了鐘晴一頂高帽子:「鐘家後人,即便身處亂葬崗,也應該不成問題吧。」「那是當然!」鐘晴毫不謙虛地拍拍胸脯,外加誇大其詞:「從來只有鬼怕我,沒有我怕鬼的!」
        
          對於鐘晴這種德性的傢伙,高帽子加激將法比什麼都有效。
        
          「嗯嗯,說的沒錯。」KEN趕緊點頭符合,趁熱打鐵道:「所以接下來我們應該想辦法讓連天瞳長期收留我們,在我們找到離開這個時空的方法之前。」

  • 「這個怕是比較困難吧。」鐘晴伸頭偷偷看了看安坐在石台前曬太陽的連天瞳,皺眉道:「之前這女人不是說過了嗎,修好屋頂我們就得離開。她可不像是個有心長期收留陌生人的熱心姑娘呢!」
        
          KEN搓著手裡的茅草,思索一番,道:「的確是個問題,她不是一個容易被旁人所動的女子,我看我們……」
        
          話音未落,院落裡緊閉的大門突然被人猛然推開,又猛然關上。
        
          一陣雜亂細碎的腳步聲,伴著一個年輕女子氣喘吁吁的叫喊——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這麼快?!事情都辦妥了?」是連天瞳淡然不驚的聲音。
        
          誰回來了?
        
          鐘晴跟KEN同時回過頭,睜大眼睛察看突然闖入的人。
        
          「嗯嗯,都辦好了。」
        
          一身淡綠衫裙,頭上綰一個簡單髮髻的長髮女子,取下了背上的包袱,解開,小心鋪開在石台上,一樣一樣清點著裡頭的東西。腳邊,傾城撒著歡兒地圍著她跳來蹦去,對她親暱得很。
        
          「蓮芯,茯苓,當歸,砒霜……你要的藥材都齊了。嘻嘻,京城好熱鬧,吃的玩的多得要命。乖傾城,下次我把你一起帶去,吃個夠本。」
        
          雖然蹲在屋頂上無法看清那女子的面目,但她清脆的話音卻聲聲入耳。
        
          鐘晴小心地把身子朝前挪了挪,伸長脖子使勁打量,嘀咕著:「怎麼又來一個女的……」
        
          話沒說完,他卻被身旁的KEN嚇了一大跳,這傢伙不知什麼原因突然變了臉色,居然扔下手裡還未完成的工作,縱身一躍從絕對不算低的房頂上直接飛了下去,輕巧地落在地上,不待觀者有眨眼的機會,他又一個箭步竄到了綠衫女子的面前。
        
          「喂喂!你幹嘛呢?!」看呆了的鐘晴慌忙丟下手裡的工具,看了看距離地面的高度,嚥了嚥口水,最後還是順著梯子爬了下來,往KEN那邊追了過去。
        
          綠衫女子張大眼睛,與從天而降的KEN對視了N秒,一聲驚叫,轉過身拔腿就跑。
        
          「刃玲瓏!!!給我站住!」
        
          KEN斷喝一聲,不怒而威。
        
          被叫作刃玲瓏的綠衫女子一個激靈,乖乖收住腳步定在了原地,然後猶猶疑疑地轉過身,侷促不安地抬眼看了看KEN,結結巴巴地小聲說道:「千……千冰哥哥,你怎麼會,會來這裡的……」
        
          「現在不是你該問我問題的時候!」KEN走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這頑皮丫頭,把我的東西藏到哪裡去了?」
        
          「什……什麼東西?」刃玲瓏掰開他的手,在短暫的惶恐平復下來後,她昂起頭擺出一副底氣十足的模樣:「我沒有拿你的東西!」
        
          「還撒謊?!」KEN眉頭緊皺,斥責道:「你最好立即把它交給我!」
    「我說了我沒拿!!!」刃玲瓏死也不承認,趁其不備,抽身閃到了連天瞳背後,伸個頭出來無比委屈地說:「哪有哥哥亂誣賴妹妹的!!!」
        
          「你……」KEN頓時氣結,瞪著躲在人後的她,一時無計可施。
        
          「等一下,等一下!」在旁看得一頭霧水的鐘晴插到兩人中間,指著一臉無辜的刃玲瓏問KEN:「她……是你妹妹?」
        
          KEN無奈地點頭:「是的。」
  • 不會吧?!」鐘晴看看他,又看看刃玲瓏,語帶驚奇:「怎麼你們兩個一點都不像?一個金頭髮,一個黑頭髮。這可是一千多年前啊,你妹妹怎麼會在這兒,你沒認錯人吧。」
        
          「髮色與親緣關係無關。」KEN深吸一口氣,恢復了慣有的鎮靜,「我也好奇她怎麼也在這裡,難怪找了整整四年也沒有這丫頭的下落。」
        
          鐘晴抓著頭,看著這對不期而遇的兄妹,試探著分析道:「難道……她跟我們一樣,也是從時間迷宮裡掉下來的?!」
        
          「是啊是啊!」刃玲瓏搶過話頭,稍微把身子從連天瞳後面探出來一點,看見知音一般對鐘晴豎起大拇指:「聰明!分析地完全正確!我就是從那裡頭掉到一千多年前的!」
        
          聞言,KEN沒有搭腔,卻看定了連天瞳,似笑非笑地問:「莫非……她也掉你家了?」
        
          刃玲瓏正要接話,卻馬上被KEN制止了:「你別說話,我現在不是問你!」
        
          「是的,她跟你們一樣。」從剛剛一直保持緘默的連天瞳終於開了口,「砸壞了我家的房頂。」
        
          鐘晴一聽這話,立刻指著連天瞳大聲說:「哦!!我說你怎麼對我們的到來那麼若無其事,原來你早有經驗了!」
        
          「嘻嘻,幸好是掉到這裡了。」刃玲瓏拍拍胸口,偷偷看了看連天瞳,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嘻笑道:「不然我就遇不到這位……嗯……驚為天人名滿江湖天下無雙的神醫師父了。」
        
          「師父?!」
        
          鐘晴KEN都吃了一驚。
        
          「我念她聰慧,也恰逢身邊缺少一個可幫使的人,所以留了她做徒弟。」連天瞳的話再次為刃玲瓏話語的真實性做了有力證明。
        
          「不看不知道,世界還真奇妙。」鐘晴的目光在他們三人臉上跑來跑去,伸手一拍腦門,如墜夢裡一般道:「哥哥?!妹妹?!師父?!徒弟?!大宋?!我的媽啊,這叫一個混亂喲!!」
        
          「沒想到我們在這裡遇到的第一人,竟是位懸壺濟世的女神醫。」KEN看著連天瞳,開玩笑般學著古人的樣子抱拳施禮,「難怪治傷的手法那麼高超!失敬失敬!」
        
          「免禮免禮!嘻嘻,真沒想到會在這裡跟哥哥你碰頭。」
        
          師父沒說話,到是當徒弟的刃玲瓏跳了出來,親熱地挽住了KEN的手臂,雖然臉上還有一絲尷尬,但是起初的驚惶失措早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KEN拉下她的手,把嘴湊到她耳邊,低聲警告:「不要以為有師父撐腰就萬事大吉,你偷走的東西我總有辦法讓你交出來!」
        
          「我……我……沒有拿……」刃玲瓏撅著嘴,看著KEN篤定的眼神,分辯聲卻越來越弱。
        
          腦子裡混亂一片的鐘晴拍著頭走到兄妹二人面前,看出土文物一樣看著他們:「你們這對姓刃的兄妹也很奇怪,我現在有很多疑問需要解釋!!!」
        
          「二位的工作似乎還沒有完成。」一直置身事外的連天瞳收拾著石台上的包袱,瞟了屋頂一眼,有意無意地提醒道。
        
          「啊,還差一點點,這就去!」KEN趕忙應道,然後不忘別過臉對刃玲瓏下狠話:「等我辦妥了手頭的事情再來跟你算帳!」
    刃玲瓏吐吐舌頭,站回到連天瞳身邊,不敢再吱聲。
        
          「你對你妹妹的態度不怎麼樣啊。」跟在KEN後頭朝梯子那方走去的鐘晴,一邊回頭看那對美女師徒,一邊又道:「不過,有了你妹妹層關係,她收留
  • 「你對你妹妹的態度不怎麼樣啊。」跟在KEN後頭朝梯子那方走去的鐘晴,一邊回頭看那對美女師徒,一邊又道:「不過,有了你妹妹層關係,她收留我們就是順理成章的事兒了吧。」
        
          「出乎我的意料,沒想到這丫頭藏在這兒,奇怪……」KEN像是沒聽見鐘晴的話,只顧著喃喃低語,思考著自己的事情。
        
          「哎!一個人說什麼鬼話呢,你聽沒聽到我說的啊?」鐘晴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有,你是不是該跟我坦白交待,你們這撥姓刃的到底是什麼來頭?!你們……」
        
          正說到這兒,身後突然傳來砰一聲巨響,聽來像是大門被人轟然撞開的聲音。
        
          二人齊刷刷回過頭去,一眼便看見大門洞開,一個年級不過十歲左右的銀衫男童跌跌撞撞地跑進了院子,掛在胸口前的銀色長命鎖隨著他急促的腳步叮叮噹噹亂響一氣。
        
          「天瞳姐姐……求求你……求求你快去……去救救我娘!!」
        
          男童撲到連天瞳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一把抱住她的腿泣不成聲。
        
          「又冒出來一個哭啦吧唧的小鬼?這一大早還真熱鬧。」鐘晴轉過身,好奇地看著這個剛剛闖入的不速之客,碰了碰KEN,調侃道:「不是你遺落在古代的弟弟吧?!」
        
          「神經,我哪有那麼多親戚。」KEN白了他一眼,抬腳往回走去,「過去看看,那小鬼哭得很傷心呢。」
        
          「碧笙,別哭,慢慢說。」連天瞳蹲下來,用手溫柔地擦去男童眼裡不斷溢出的眼淚,「你娘出什麼事了?」
        
          「是我爹……他們……他們要……」被喚作碧笙的男童抽噎著,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他們要燒死我娘!嗚嗚嗚……就在今天晚上……我聽到大娘這麼跟別人說的……我偷偷讓阿祿駕了馬車送我過來找你……」
        
          連天瞳眉頭一皺。
        
          「爹要燒死娘?!」跟上來的鐘晴沒有聽漏碧笙的話,立刻脫口而出,「什麼世道?!居然有這種泯滅人性的事?」
        
          「不可思議。」KEN撓著鼻子。
        
          「別急,我們這就去你家。」連天瞳站起來,「你先回馬車上等著,姐姐拿些東西就來。」
        
          「嗯!」碧笙重重點了點頭,起身抹著眼淚朝門口走去。
        
          「去把我的藥箱取來。」連天瞳吩咐刃玲瓏,「還有放在衣櫃下頭的黑色包袱,也一併取來。」
        
          「好。」刃玲瓏應了聲,馬上轉身朝裡屋跑去。
        
          「你真要去救人?」KEN看著刃玲瓏的背影,不無擔心地說道:「聽起來很危險呢。」
        
          「能做出這種事的,一聽就是沒人性的暴民。」鐘晴上下打量著弱質纖纖的她,「你一個單身女子,就不怕他們連你一起燒嘍?」
        
          「想一起跟來不妨直說。」連天瞳拴好攤開在石台上的包袱,「不必拐彎抹角。」
    「嗯,我們也是為了你好嘛。」
        
          被看穿心思的鐘晴和KEN對望一眼,異口同聲。
        
          剛才發生的這一幕,已經徹底激發了他們兩個外來人的好奇心。對連天瞳也好,對那個哭嚷著求人相助的碧笙也好,乃至對這整個未知的古代世界也好,一種出於本能的探究之心越來越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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