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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夜~嬰牙(更正) 之後的也貼在這兒

第六十七夜  嬰牙 
被丟棄的,就是垃圾。聽上去倒是個極為簡單易懂的道理。 
雖然然每一個垃圾也曾經是一個有用處的東西,不過當失去作用時當然要扔進垃圾箱。 
在我的旁邊就是一個垃圾箱,準確的說應該是個果皮箱,很破舊了,綠色的油漆外科幾乎脫落光了,“愛護衛生”四個字也只能看見后面三個了,那個愛字完全磨光了。 
垃圾箱的入口出還黏著一塊香蕉皮,還有些乾涸發黃的痰跡,稍微靠近一些你幾乎可以嗅到陣陣帶著濃重刺鼻的酸梅味,和腐爛的水果味道。不知道這個城市創衛是如何拿到的,這種垃圾箱,也難怪路人在扔的時候喜歡作秀投籃技巧,畢竟如果扔東西的時候手如果碰到的話,會噁心很久。 
至於做報紙一不小心忙到入夜,早已經是家常便飯了,看看手錶早已經快八點了,早已經厭倦了回家吃速食面的我決定買幾個蛋糕隨便打發下自己。城市開始遠離白天的喧囂,猶如一個少女,換下了佈滿灰塵的外套,穿上了黑色的絲綢睡衣,安靜地睡著了。 
路邊就有一家叫金冠蛋糕的小店,裡面的售貨員打著哈欠的百無聊賴的看著電視,新聞裡似乎在報道最近越來越多的棄嬰事件。我則走過去問她要了幾個蛋糕。 
咬著蛋糕,我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道是在是太難吃還是不習慣吃這個,我把剩下的半個蛋糕扔進了路邊的一個垃圾桶。誰知道高中那點投籃技巧忘光了,手生的厲害,蛋糕落在了垃圾箱外面。路邊有很多還未打烊的小店。大人們都顧著生意,正好一個小姑娘睜著圓圓的大眼睛站在店門外,估計是頭家的女兒或者是她的父母正在裡面購物,小女孩手裡拿著跟棒棒糖,好奇地望著我。我心想老自己大一個人了,總要為下一代起個表率作用,對著她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走過去撿起蛋糕扔進去,動作做的極為誇張,就像是作秀情景啞劇一樣。 
靠著旁邊的路燈,垃圾桶閃著綠光,黑洞洞的扔口像一張大嘴一樣。 
剛想轉身離開,卻發覺自己的衣服好像被人拉了一下。 
回頭一看,一個人也沒有。我看了看路邊的那個小女孩,她的眼睛裡也充滿了不解,歪著腦袋望著我。 
“大概是錯覺吧,可能衣服勾住了什麼東西。”我暗自嘀咕了一下,手在衣角摸了摸,可是沒有什麼所謂的線頭之類的。我剛想轉身,但這次確確實實感覺到了,我的衣服被拉扯了一下。 
我沒有轉頭。 
因為我看見旁邊的小女孩驚恐的用手指著我,她的嘴巴開始慢慢變成個O形,接著哇的哭了出來。 
“媽媽﹗垃圾桶長出手來了﹗”小女孩已經把棒棒糖扔掉了,兩只胖乎乎的小手揉著眼睛,朝店裡走去。 
我回頭一看,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手。蹲下體子,忍著垃圾桶撒發的臭味,我望裡面晃了一眼。 
黑乎乎的,什麼也沒看看見啊。 
可是我聽見一陣咀嚼聲,速度很快。我小的時候養過蠶。聽大人們說,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把蠶和桑葉放進小紙盒,就是那種以前用來裝打針需要的藥品的小盒子,將耳朵貼在盒面上,你可以聽見蠶咬食桑葉的聲音,有點像鋸子在木頭上來回拉,又有點像咬著蠶豆,很脆,很急。 
現下聽到的聲音,就是如此。直覺告訴我,垃圾桶裡面有東西。我拿出手機,打開燈,把垃圾桶蓋子緩緩地打開,當手機的燈光即將照進去的時候,一個看上去體型比狗稍微大一點的東西呼的一聲從裡面竄出來,嚇了我一跳。它用四肢在地面快速地奔跑著,迅速穿過了馬路,消失在夜色裡面。 
我想去追,不了卻被小女孩的母親拉住了,她硬要說我搶她女兒的棒棒糖吃。可是小女孩卻一再強調垃圾桶裡伸出了一只手。一下子亂成一團,好說歹說,我又幫她買了新的棒棒糖小女孩才破涕為笑,和她的母親離開了。 
第二天午休,當我把這件事情
  • 我憑著腦袋不多的幾個英文單詞記憶,似乎拉必須和某個單詞發音很像,不過我不願多想,畢竟採訪時間不多。只是這個名字聽上去更加不適應,我只好繼續叫他黃肘子吧。 
    他是做醫藥衛生用具進退場門的,說白了根據他的介紹和推薦,講一些國外的藥品和醫療器械轉賣到國內醫院,也就是二道販子。據說黃肘子靠著他在英國結識的朋友和關係網,長期做著把英國藥品和治療器械販賣到中國的生意。美其名曰資源共享,而且花著不菲的錢財買下這些包裹著巨大“洋”字號的醫藥用具的各大醫院無不得意洋洋歡欣雀躍奔走相告,畢竟醫院裡能有英國產的醫療用具是莫大的財富和名聲啊,就如同一個鄉下妓院,如果有了進口來的貨色,老鴇們總是喜上眉梢的第一個向每個進進來的客人介紹和推薦一樣。 
    黃肘子先生一面收著大筆的錢財,一面還獲得了幫助國內醫療用具發展的好名聲,的確是名利雙收。當他興高采烈的向我描繪他的宏偉藍圖的時候,聽得想睡覺的我忽然發現了件奇怪的事情。 
    對面坐著的這位流英歸來的高材生,忽然把巨大的身體從已經不堪重負的椅子上彈了起來。這讓我忽然想起了電影食神裡的一段關於輕功的點評。 
    他的臉氣成了豬肝色。 
    “什麼破椅子﹗居然還有釘子﹗”黃肘子先生用香腸般圓潤的手指指著椅子破口大罵。我奇怪的走過去看了看,椅子非常光滑,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釘子。 
    在我向他解釋一番后,他也相信了,可還是嘀咕地說剛才屁股上明明有針扎般的感覺。但是沒坐多久,黃肘子再次跳了起來,這次他死活不坐那張椅子了,我只好和他換了一張,但是同樣的事情卻依舊發生。 
    黃肘子的堆滿肥肉的臉忽然抽搐了兩下,直覺告訴我他一定想到了什麼,卻不敢說出來。 
    “我先告辭了,下次有機會在談吧。”他穿好外衣,我剛把他送到門口,方肘子忽然轉頭問我,神色卻有些和剛才不一樣,似乎帶著幾分討好的意思。 
    “你好像對解決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很拿手是吧?” 
    我愣了愣,隨即搖頭。 
    “不是我,只是我的一個朋友罷了。” 
    黃肘子很高興,但他的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他接起了電話,一邊走一邊說著向下走。關門的時候,我好像隱約聽到了一句話。 
    “你放心,死不了人的,頂多身體有點不舒服。” 
    伴隨著聲音的遠去,我把大門帶上了。但是我原本以為不會在著這位知名人士見面了,不過事情往往是出人意料,第二天,黃肘子不知道從那裡搞來了我的電話號碼,居然說一起出來吃飯。這種大人物的邀請我可不敢拒絕。 
    到達飯店之后黃肘子選了張靠窗的桌子。 
    一陣寒暄,他倒是很爽快,直接步入正題。 
    “我希望你,啊不,是你的那位朋友幫個小忙,如果事成之后,我可以付給你們一大筆費用。”很少見人找人幫忙的口氣卻這么橫,彷彿是他在施舍我一般。我搖搖頭,說紀顏很少接觸陌生人,更加不會為錢去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何況他並不缺錢。 
    “那,他到底要滿足什麼條件呢?”對面的黃先生咬了咬肥濃的嘴唇,急促的追問。 
    “除非,這件事能引起他足夠的興趣。”我笑了笑回答說。黃肘子很高興的松了口氣。巨大高聳的肚皮像手風琴一樣有節奏的起伏了幾下。 
    他的眼神和表情居然和前些時日差了許多,滿臉的謙卑恭敬。
  • 可是我的鼻子不高,頭髮也不捲曲,自然沒有波斯貓一般的多彩的眼睛,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黃種中國人,既沒有海外的親戚,更美洋朋友,甚至我的那些土哥們裡連姓楊的都沒有,我有些詫異他今天著突然翻轉的態度。 
    為什麼以他的身分要對我這個普通的小報記者如此這般度,我感到非常奇怪。 
    “本來不應該佔用歐陽先生的寶貴時間,報紙人嘛,講究的時效,但是我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希望您的朋友能幫幫忙了。”他拿出手絹擦了擦汗,然後高聲喊來服務生說空調怎么不開大些。 
    我覺得以他這種身材即便是不說話躺著也會汗流浹背。 
    高聲呵斥過服務生后,他又恢復了先前的狀態。 
    “是這樣的,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我不管是身體的那個部位,只要是接觸到東西,就會時不時的有針扎的感覺,開始我以為是釘子之類的,就像上次再您辦公室,我還很不禮貌的朝您發火,不過我發現了,壓根沒有什麼釘子或者尖刺的東西,可是我卻一直深受其害啊,就像那些經常身體帶點的人一樣,碰到什麼都有電擊的感覺。”黃先生苦悶的解釋著。 
    “哦?這我倒是沒有聽說過,這樣吧,我帶您去見見他吧。”我一聽到也來了興趣,估計紀顏也是一樣吧。 
    “那太好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可以陪您去見下那位朋友?”他笑了笑。 
    “就現下吧。”我不喜歡和他浪費口水,正好紀顏也在家。 
    半小時后,我和黃先生來到了紀顏家中。 
    “把你手給我看看。”紀顏聽完描述后,面無表情地對方先生說,后者狐疑地伸出手來,那手掌,沒說的,像陶瓷一樣,還泛著光。 
    “每個地方都有針刺感么?”紀顏問。 
    “不是,像臉部就沒有,但手臂小腿還有頭上就很厲害。”黃先生如實回答道。紀顏再次看了看他的手臂小腿。 
    “你先回去吧,明天再來。”紀顏揮了揮手。黃肘子先生試探地問了問是否沒事了,紀顏則不再理會他,而是徑直走進房間去了。 
    我安慰了黃先生幾句,叮囑他明天再來。 
    “到底什麼原因?”我回頭問紀顏。 
    “這個胖子,他全身的毛孔都壞掉了,所有的毛髮一乾燥就變得像毛刺一樣,你說他會不會經常覺得有針刺感?”紀顏反問我說。 
    “治不好么?” 
    “有必要么?你和他很熟?”我聽后搖搖頭。 
    “這不就對了,凡是有前因,才有后果。我叫他明天過來,實際上他可能明天都過不了。”紀顏冷冷地說,我瞟了下桌子上,放著一摞報紙,黃胖子的頭像居然也在上面。 
    我奇怪那是什麼報紙,估計是醫學類的,我不太關注,紀顏多少是本專業,家中有這類東西也不奇怪了。 
    從紀顏家裡出來,忽然對方胖子有些好奇,又有點不解,以紀顏的為人,不至於見死不救,而他又是不想說的打死不開口,看來我只好自己去查查了。 
    口袋裡有黃肘子的聯絡電話,接通后電話裡傳來了哼哼唧唧的聲音。 
    “我全身都好痛﹗”說完這句,電話就掛斷了,沒有辦法,我只好自己朝他家走去。
  • 黃胖子的家很大,而且的確是按照英式房屋佈局建造的,只是外面的那層冷灰色加上漸漸遠去的太陽光,總讓人覺得有些黯淡和荒涼,窗戶都關的死死的。雖然離車站不遠,卻已經接近郊區,路邊走動的人不多,都是住在附近的人,這棟房子在一堆居民樓中間顯的非常惹眼,在黑鐵尖刺欄杆下,我按了按門鈴。 
    很快門便開了,我沒有看到電視裡穿著一襲黑色西裝的老管家,也沒有系著圍群的年輕女佣,還好所有的門都是可以遙控的,想必這一條系統價格不菲。 
    “您快寫上來吧,我的疼痛越來越厲害了。”我在門口連接裡屋的電話裡聽到方先生這樣的聲音。緊接著,門就開了。 
    長而黑色的甬道鋪著一層濃實的地毯,踩上去一點聲音也沒有,越往裡去越暗,我想來牆壁上摸索下開關,卻什麼也沒有。 
    據說近視越厲害的人,夜色裡視力反而會很好,看來倒是有些依據,我費勁的走了進去,窗外的殘光射了進來,一個胖胖的人影背著光坐在正前面的沙發上。 
    “是黃先生嗎?”我大聲問道,聲音在寬闊的客廳裡回蕩開來。 
    他沒有回答,不過依稀聽見了一聲呻吟。 
    我小心的走了過去,沒料想地上好像踩到了什麼。拾起來一看,居然是一堆衣物,都是先前黃胖子身上的。 
    他該不會裸著身子坐在家裡吧,難不成這也是英國人的禮節與待客之道么。 
    雖然東晉一些狂士有裸身在家會客喝酒作畫集體淫亂的故事,但那也是特定的時期憑借著五石散一類的藥物麻醉而產生的癲狂之舉罷了。這種由張仲景發明的主要由石鐘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構成的治療傷寒病和肺炎的藥物,卻成了那個年代的毒品激勵器而流行物,地位和現下的搖頭丸類似。 
    我終于在沙發左邊的牆壁上摸到了開關,啪的一下,房間瞬間亮堂了,習慣了黑暗,一下子眼睛有些不適,我稍微遮擋了一下。 
    沙發上坐著的果然是黃胖子,而且他的確渾身上下除了一條內褲就身無長物了,光溜溜的如同等待宰殺一般,他低垂著胖胖的腦袋。 
    我走進推了推他,手剛接觸到他的肩膀,忽然感覺像摸到了仙人掌一樣,手被扎了一下。 
    他的皮膚上居然佈滿了尖刺。我吃驚的仔細看了看,不對,與其說是尖刺,倒不如說是他的毛髮。他手臂的體毛很多,但是現下看上去卻光滑的很,而且密密麻麻的有很多小孔,像撒了把芝麻在上面似的。 
    我看見其中剩餘的一根慢慢的開始變直,猶如鋼針一樣,接著居然自己向毛孔下陷了進去,接著胖子忽然高抬起頭,對著我殺豬般的大叫了一下。 
    他的臉幾乎被扭曲了,和大餅臉想必顯的略小的五官誇張的擠在了一起,好像一副上好的素描人物畫像被人粗暴的揉搓成一個紙團一樣,他躺著口水,瞪著眼睛望著我。 
    幾乎如肉山般的身體像我壓了過來,還好往后退了一步,否則就算不死也殘了。 
    黃胖子跪在地上,抓著我的裝著文稿的包。 
    “救﹗救我﹗”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了稻草一般。可是我無能為力。 
    他的眼睫毛也一根根豎立起來,還有他的頭髮。胖子像電視裡摸了靜電器一樣,全部樹立了起來,他的腦袋如同一個胖乎乎的刺    ,那樣子有些滑稽,可是隨后我就笑不出來了。
  • 眼睫毛一根根的插他的眼睛扎了下去。 
    隨后而來又是那令人反胃而刺耳的叫聲。 
    方胖子的眼睛,手腳的皮膚上密密麻麻的毛孔開始慢慢的朝外滲出血滴子,一粒粒的,晶瑩透亮,冒著紅光。 
    他就像西漢的汗血寶馬一樣,渾身流著血汗。又像一個裝滿了水的袋子被扎破了一般。 
    他不停的尖叫著,尖利的如同女性的呼喊一般,我終于明白古代釘床為什麼被稱為最令人恐懼的刑法了,就像凌遲寸磔,最慘烈的不是五馬分尸那種一下就死,而是慢慢的折磨。 
    可是這折磨也快到頭了。我呆滯地望著眼前的這個人,那裡還有先前盛氣凌人的樣子,可是我又對他無能為力。 
    “這是他自己造成的。”身后忽然響起了個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居然是紀顏,他的肩膀上搭拉著一個褡褳。 
    “是你?你一直跟著我?”我驚訝地問,紀顏沒有回答,而是走到胖子面前看了看。 
    “遲了些,他的眼睛保不住了,不過性命還行,如果等頭髮也一根根插進去,就算我父親祖父在也保不住他了。”紀顏搖搖頭,把褡褳放下來,裡面是一排銀針。 
    “你該不會還要扎下去吧?”我看了看胖子,已經痛的不會叫喚了,只能嘶啞著躺在地上哼哼。 
    “嗯,他還得受點苦楚。雖然說不願意救這種人,但看著他死那也就和他一樣了。”紀顏認真的將銀針一根根地扎進胖子的后頸和肩膀處。 
    方胖子的呻吟聲逐漸小了些,頭上本來已經堅硬如針的頭髮也慢慢軟了下來。 
    “他沒事了,不過,身體裡的那些毛髮,恐怕要全取出來要有罪受了,而且就算好了,他恐怕出汗都會有問題。”紀顏擦了擦汗,把針重新放回去,並且幫胖子撥通了急救電話。 
    “走吧,這裡沒我們什麼事情了,我討厭人多,趁著人還沒來,我們回去。”紀顏將褡褳重新背起來,朝我揮了揮手。臨走前,他似乎從沙發上拿了一疊東西。 
    我和紀顏說了下,把胖子費勁地搬到沙發上,披了件衣服,走出了那英國式洋房。 
    外面幾乎全黑了,街道上響徹著我們的腳步聲。 
    “你一定知道什麼吧?”我還是忍不住問了,雖然我不確定是否紀顏會回答。 
    “嗯,這個家伙,專門把一些國外的醫療垃圾和過期藥品炒賣進來,在外面是垃圾,包裝一下居然成了進口貨,你看這中間有多少差價利潤。藥品還好說,但那過期和二次使用的針管。”紀顏忽然不說話了,把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摺疊的整齊的方塊報紙遞給我。 
    靠著路燈,我看見上面登載了一則新聞。 
    一名十二歲的孩子由於感冒發燒在附近的醫療所注射了藥品后查處感染了乙肝,而據說那針頭還是國外進口,那孩子家裡只是得到了一筆少得可憐的醫療費用,至今還在受病痛折磨。
  • “你在看看這個。”紀顏又遞給我一張。這張好像是不久前在紀顏家看到的,似乎是一家媒體對方胖子的訪問。 
    “我也是為了本國國民著想,人家科技發達,即便是廢品也比我們好啊,大家不經常使用國外淘汰的電腦啊,汽車之類的么,這些不過是過期的而已,沒有大礙。”這是胖子回答記者關於藥品性疑。當記者又問他是否會對國人身體健康產生危害時候,方胖子這樣回答。 
    “沒關係,我們大陸的國民身體素質好,能受得了,不像老外那樣嬌氣。”圖片上的胖子一臉誠懇。 
    “你還是該讓他被扎死算了。”我將報紙返回給紀顏。 
    “有些力量是很神奇的,你無法觸摸到,但它造成的結果卻是實實在在的,就像那個胖子,可能這輩子也沒有什麼法律法規可以明確判他的罪過,但這不意味著他就沒有罪。而且,沒有人比自己更明白自己的罪孽了。”紀顏說著,將一疊東西給我看。我接過來,原來都是信件。上面都寫著大都類似的話,如你去死吧,你會有報應,你遲早被自己的藥品吃死之類的。 
    “他幾乎每天都能接到上百張這種東西,一個人生活在這樣一棟大房子,又懼怕別人謀害自己,沒有請任何佣人,也沒有任何朋友,這個家伙就是一個這種人,他不明白自己賺的那些錢如同毒品,只能帶來一剎那的快感罷了。長期的壓力下他的身體自然起了變化,而且據說連他在老家的父母都極為恨他呢,身體發膚,受于父母,沒什麼比自己雙親的詛咒更有效的了。我的銀針只是能緩解他身體的症狀而已。”紀顏笑了笑,“至於如何根治,得看他自己了,其實真是他瞧不起的中醫救了他。” 
    我也笑了笑。這世上沒有什麼是絕對的事,你可以大膽的勇敢的確定一件事,但完全否定一些事物,卻不是那么容易的。 
    幾個月后,做了全身手術的黃先生出院了,付清醫療費用后,他把大部分財產都捐獻給了醫療基金,而后就消失無蹤了,有人說他游走在鄉村做了名赤腳醫生,我也希望是的。(毛孔完)
  • 好看ㄚ
    每次不睡覺都要看^0^
    超愛的呢!!!
    感謝Dark.Wingㄉ提供
  • 換我來幫貼一下
    不過說來慚愧
    先前貼的  都還沒貼完呢@@
  • 第七十一夜橋祭
    離我居住的二手房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座大橋,這座大橋已經有好些個年頭的歷史了,而且作為這個省的第一座斜拉橋,還是十分值得驕傲的。由於緊鄰著城市的河流並不十分寬闊,這座連通市區和郊區的橋樑自然並不長,如果是坐車行駛過主橋,也不過十幾分鐘的事情,兒時候記得看過,有些地方已經十分破舊,幾乎開裂的木板和老得發黃的橋墩,所以,就在幾年前政府決定對橋樑進行一次大修,一來保護橋樑安全,二來也是一種新氣象。
    這件事本來沒什麼好稀奇的,各個地方都有橋,有橋就需要翻新,可是我驚訝的發現這橋最近居然出現了問題,雖然不至於造成很大的災難,但誰也不願意踩在一座謠言隨時會坍塌的橋上過河,雖然說是謠言,但俗話說三人成虎,誰也不會傻到拿自己來印證一下。而且橋上經常出現不乾淨東西的傳言四起,而這一切,自然如同臭雞蛋一樣將一大堆我這樣的蒼蠅記者吸引過來,無奈消息封鎖的緊,我們得到的不過是官方的禮節性敍述,毫無進展,主編大力讚揚我的工作能力,其實卻是暗示我一定要搞到第一手資料,我不禁感歎,如今做記者不僅要專業素質過硬,有良好的新聞嗅覺能力,而且還要有詹姆斯幫幫一樣的過硬的間諜本領了。
    我自然是沒啥本事,不過事情來了,順理成章的想起了紀顏。
    “鬧鬼的大橋?”紀顏狐疑地望瞭望我。我則使勁點頭,順便將那些為數不多的資料遞給他,紀顏則坐下來翻看著。
    “哦,原來是前幾年修橋的時候死掉的幾個工人,現在傳說他們回來了?”他的閱讀能力很快,八九頁的東西一下就讀完了。
    “我倒是識得這方面的人,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告訴我,對了,你找我怕是想在�面拿什麼資料吧?”紀顏忽然轉過頭怪笑著望著我,被猜中心事倒也沒什麼,我點頭承認。
    還沒等他說話,電話卻響了起來,紀顏起身去接,聊了一下,放下電話,眼中有喜色。
    “走吧,不用擔心了,他已經在請我去了,不過去的時候千萬別說你是記者,這傢伙鬼的很,知道你身份死也不會開口了。”說完,我便和他在下午一起出去,前往這個名叫老喻的人約定好的地方。
    其實見面的地方就在離那所橋不遠的一個涼亭,這涼亭還是清朝的時候一個中舉的鄉紳修建的,所幸這一帶戰亂頗少,保存下來,還沒到,就看見一個穿著白色短袖襯衣,穿著西褲皮鞋體型略胖的一個男人坐在�面搖扇子。我們還沒進去,紀顏遠遠喊道老喻,男人看了一下,站了起來,卻不離開涼亭,只是站在�面老遠伸著手等我們來握。
    走進一看這個頗有官相,圓臉大耳,天庭飽滿人中寬厚肚子略微有些凸起的中年男人就是老喻。扇子上寫著為人民服務五個字,正楷書,字很端正。
  • 大家對個照面打過招呼,自然聊到了正題,老喻果然對我有所警惕,雖然紀顏一再解釋我是他的助手,但他還是略有顧忌,說話吞吞吐吐,不過從不多的言語中我還是知道了老喻正是幾年前大橋翻新工程的幾個負責人之一,而且他是專門負責現場施工的,日曬雨淋非常辛苦,所以施工完成後他也就享了幾年清福,躲在了空調間�辦公,自然體形發福了起來。
    “去年不是罕見的大洪水麼,幾乎要淹到橋面了,解放軍武警全都上來了,死命堵住缺口,這條河的水也漲的厲害,自打我記事以來這河從未漲到橋面來過,可是那天我在現場真個是嚇壞了,感覺我們這些個人隨時都會被水給吞了,還好有驚無險,不過洪水退後這橋就開始經常出現莫名其妙的怪事了。”今天天氣有些悶熱,想是許久不曾下雨,我看了看天色,雲壓的厲害,好像隨時可以伸手摘到一樣。
    要下大暴雨了,我用手提著衣領抖了下,不過進去的全是熱風,令我費解的是,為什麼老喻偏偏要來到這麼一個地方談,回望四周,幾乎沒幾個人,到處都是被太陽灼的發亮逼人眼的白晃晃的地面,踩上去,熱氣透過鞋底直到腳心。  老喻不停的搖晃著扇子,但如同沒關緊的水龍頭一樣,汗珠一個勁的朝下掉,摔在地上成八瓣。  “哦?我也只是略有耳聞,到底有些什麼事情?”紀顏好奇地問。
    “你知道,這橋兩邊是人行道,效寬度26米,雙向四車道,設計速度為60公里每小時,我就住在橋邊的沿江路上,沒事情喜歡入夜前在橋上溜達,一來健身,二來也想看看自己參與修建的橋樑,人麼,一老起來就很懷念過去。
    洪水剛退的第二個星期,我就扶著橋邊的大理石扶手慢慢步行著,那時候已經過了上班高峰,往來車子少了許多,除開往來車輛穿梭帶起的嗖嗖的風聲,橋面顯的安靜許多,橋下的河水也是,這橋主橋部分大概幾十米,不過從上往下去河面很漂亮。
    可是那天我走過去,忽然感覺到了橋有些許晃動,相當的輕微,可是我卻是個感覺相當靈敏的人,我站立在原地多等了會,的確有這種感覺。
    接著,我又聽見了哢嚓哢嚓的聲音,猶如一堆鵝卵石與砂粒放置在攪拌機�攪拌一樣,這讓我非常費解,這橋是在我監督下完成的,我雖然談不上是個優秀出類拔萃的人,但好歹我完成的事是可以讓人安心的,再說這東西出點什麼紕漏那可是要掉腦袋,牽扯到很多人的事。
    但是這種聲音越來越響亮了,讓我不由得感覺有些驚慌,很快我聯絡到橋的維修人員,不過經過檢修他們說橋體很結實,壓根沒有異常,我才放心下來,可是沒過多久,就有司機說經常在行駛在橋面上看見幾個人駝著背低著頭手牽著手在路上穿行,加上總是在入夜以後,雖然由於光亮工程,橋上安置了很多漂亮的路燈,但這樣反而給司機造成了很大壓力,隨著很多人都強調的確遇見了這樣奇怪的事情,都寧願繞道也不肯過橋,或者只敢在白天過去,你要知道橋的收入來自於收費站這幾天收入大大減少,而且眾多車輛集中在同一個時段過橋也不是件好事情,如果這樣下去,很多人都要失業了。  所以我希望你能看在我和你爸爸的交情上幫我下,這個不是什麼光彩而且上得了臺面的事情,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之一,當然希望你能保守秘密。”老喻不再搖扇子了,神情嚴肅,兩撇只剩半截的眉毛擰到了眉心。
    紀顏聽完點點頭,忽然又望著我,我當然知道他的意思,也只好尷尬的點點頭。
  • 接下來自然是老喻為我們講了下整個橋體結構和關於橋的歷史。我在夜晚經常向外看去,整座橋如一座金龍,非常漂亮,橫跨在河道上。
    “幾年前施工的時候有沒有出過什麼特殊的事情?”紀顏一個個問題詢問著,一邊紮在橋邊望著。我注意到老喻的臉色忽然很不好,如同遭霜打過的茄子,一臉緊張。
    “沒出過什麼事情,只是一些小問題,這座橋每次返修都出過類似的問題,早就解決了。”老喻頭上的汗冒的更多了,他不停的搖著扇子,速度太快,以至於那五個字都看不清楚了。
    “歷來大河上修橋都要準備橋祭,也做了麼?”紀顏又問,我則奇怪,什麼是橋祭?
    “這個其實當然曉得,這套禮數雖然我們這些黨員自然是不屑一顧,可是施工的人很講究,他們說逢山開道,遇河搭橋,都要為山神河伯準備祭品,否則施工艱難,事端很多,即便是路修成,橋搭好,日後也非常麻煩,所以我們也就睜隻眼閉只眼,隨他們去了,只要別弄的過於張揚,否則上面會責怪我們搞迷信封建活動的。”老喻解釋到,我見插不上嘴,只好待會再問紀顏。
    “他們準備了很多祭祀貢品,並且在橋頭焚香禱告,說是為了討生活不得以在河道上動土,說什麼橋神河伯莫怪莫怪之類的。”老喻繼續說道。
    “老喻,大體上我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和朋友自己在這�看看。”紀顏見天氣炎熱,怕老喻吃不消,老喻客氣的推託了兩句,抹著汗回去了。
    我和紀顏坐在橋頭陰涼處,這�有一片草地,坐上去很舒服,還有些大理石修建的石凳石桌。我們決定等太陽下去,黃昏之後再上橋看看。
    既然閑坐無事,自然要問問關於祭橋的事情。
    “哦?你不知道麼?其實祭橋和祭河是相通的。祭橋習俗最早產生與中國,古代中國人很重視橋樑建設,誇一個人做善事多常說他:修橋補路。。橋樑落成必然要來一番隆重的遊橋儀式,場面頗為壯觀。最先上樓的是當地有名望者,如官吏、鄉紳、老年人等。重要的橋樑都有一年一度的“祭橋”日,十分地莊嚴。以前,人們必須準備香及金紙,至橋頭焚香燒金祭祀橋神,以感謝並祈求橋神保佑通行平安。有的地方僅燒香,金紙用線綢線綁著放在橋頭上,俗稱“壓金”,為替橋換新光彩之意。並且保佑橋樑不毀,庇護鄉里人。
    而祭河則更早了,以前河流山川都是祭祀崇拜之物,而且古代皇帝向來先祭河,再祭海,意指海由河流彙聚而成,河乃天下水之源頭。而且經常以玉器當作祭品供給河伯。視為尊重名貴之意,而且玉通靈,古人相信能送到神靈手中,其實也是因為秦朝二十八年,始皇帝巡狩至洞庭湖,風浪大作,周將覆之,急投玉璽於湖而止。所以後人相信,一旦江河湖海發生災難,投以名貴玉器可以安撫憤怒的水神們。
    不過祭河最出名的當然還是諸葛亮。相傳諸葛亮平定孟獲後路過瀘水,正值九月秋天,河面忽然陰雲布合,狂風驟起,諸葛亮詢問當地人,皆言此河有神明,必須以活人七七四十九顆人頭祭之,方能平息,諸葛亮不肯殺人,於是宰殺牛馬,河面為劑,塑成人頭,內以牛羊肉代之,喚之曰‘饅頭’。當夜在瀘水邊上設置香案,鋪設祭品,列燈四十九盞做招魂之用,將饅頭等物放置在河岸邊上諸葛亮親自念了悼文,再將祭品拋入河中,風雨即使停歇。而所謂饅頭,也就是現在的包子的由來了。不過這以後也養成了習慣,凡是要在河道上動土或者返修舊橋,一定要先祭祀一下,拜下橋神河伯,方能開工,否則會大不利。”紀顏說到這�,停了一下。望向那座橋。
  • “大不利?”我問。
    “是的,也就是會死人,而且很多人。”紀顏神色黯淡道,接著閉上眼睛,將手枕在腦後。
    “乾脆休息下,現在天色還早,離天黑還有一個多小時呢,等天涼快些再上橋,再說,老喻不是說了麼,入夜以後那橋才會出現問題。”他說著,居然躺在草地上睡了起來。我在喚他,紀顏也不再言語,我也只好伏在石桌子上睡了一下。
    我做夢了,很奇怪的夢,因為我夢見自己站在那橋上,到處都是人,可有一點聲音也沒有,接著那橋竟然從中間塌了下來,四處殘破的碎片和屍體,那是個非常可怕的夢,當我驚醒過來,脖子處流淌著細細的冷汗,一道道的。
    “你醒了?”紀顏站在我旁邊,我望瞭望四周,光線黯淡了不少,看來太陽要下山了。
    “走吧,差不多了。”紀顏朝我揮揮手示意跟上來。我看著天空忽然聚集起了黑雲,厚重如黑鐵,累壓在橋上,忽然感覺我和紀顏踏上那橋並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橋上的人少了許多,看來以為是快要下雨,大家都忙著回去,走上來才覺得這�空氣壓抑的很,好像身處在隔絕的房間�,每呼吸一口空氣都很費勁,我的肺像一個大功率工作的抽風機一樣。
    橋面經過一天的烘烤,幾乎快成鐵板燒了,還好鞋底不算太薄,扶手很漂亮,每隔上幾米就有一個圓形的燈泡,橋中間的拉索高高掉著。
    “聽老喻說,這橋設計為雙獨塔雙索面扇形密索體系鋼筋混凝土預應力斜拉橋,橋下的主橋墩可是國內最大直徑的,整個橋造價六億多,特別是晚上,所有的橋燈一開,特別漂亮。”紀顏慢慢說著,一邊注意著四周的事物。
    “聽說修橋的時候死了人。”我小聲嘀咕著,一邊撫摸下前面的護梁上的雕刻著花紋的燈座。
    我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說不清楚那�不對,只是有些不協調,我看了看那燈座,好像依稀有個手印。我剛想和紀顏說,卻發現他早就走到我前面去了。看來他沒聽見我說什麼。
    橋下的河水流淌的非常快樂,我幾乎可以聽見它的歌聲,抬頭看了看,黑雲離我們越來越近了,幾乎已經觸到了橋的斜拉索。
    “好像要下雨了。”我還沒說完,鼻尖一涼。
    真的下了,而且來的非常迅速。紀顏連忙拖著我來到了橋中間斜拉索下面,上面有根橋樑,所以雨下不到這�。
    “那件事情其實我知道。據說修橋的時候正是這個時日,夏日炎炎,幾個工人爬到著斜拉索上面,本來都系好了鋼絲,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齊齊地全斷了。幾個人一起摔了下來。”紀顏的聲音靠著雨聲的伴奏,緩緩說了出來。我抬頭看了看,上面距離橋面少說也有五六十米。
    “一個掉在了鋼索上,因為從上面摔下來速度很快,整個人被切成了幾段,另外幾個也沒好多少,直接摔在橋面上,或許就是我們現在站的地方,他們就如同這雨水,或者像一些顏料,啪的仍在了畫布上,四下�綻開了,據說現場相當殘,收斂屍體的人都忍不住流淚。”紀顏也抬頭看了看,我似乎可以感覺到,一個人從那麼高直接掉落到這水泥地面上發出的沉悶感,混合著肋骨的折斷的清脆聲和內臟破裂開的聲音。
    天色變的灰暗起來,雨水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而且風也起來了,橋面上的風比我們平時吹到的要大很多,呼呼的河風讓我和紀顏無法站立,甚至互相說話的聲音都很那分辨。
    紀顏對我做了個回去的手勢,現在整座橋幾乎沒人了,仿佛是一座死橋,我看了看橋的盡頭,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猶如連接著另外一個空間。好不容易,我們兩個頂著風快走到橋頭的涼亭了,到了那�,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 我的眼鏡被雨水打濕了,看不清東西,我索性摘下來,跟著前面紀顏的背影前進。不過我卻清晰的聽見了一聲啪的聲音,好像是什麼東西掉了下來。
    又一聲,而且就在我腳邊,我下意識低頭看了看。
    是一個人,他大張著手腳誇張的趴在橋面上,接著又是一下,另外一個人摔在我面前,我抬起頭,頭頂上黑乎乎的,不過很快一個人形的東西掉落在我面前。
    與其說一個,不如說是幾段,整齊的從中間切開。
    我想起了那個被鋼索繩切開身體的那個工人。

    我已經無法往前走了,掉下的屍體幾乎把我的路封鎖了,我只要往前走一步,一具屍體就從頭頂掉下來,摔落在我面前。
    前面紀顏的背影已經漸漸消失在風雨中看不見了,這座橋只剩下我一個人。風沒那麼大了,我稍稍可以站立住,可是根本無法挪開步子。
    我深吸了口氣,知道害怕也無用,我只好蹲下來,看了看那屍體,我本想用手抬起屍體的頭看看,可是他們仿佛被粘在地面上一樣,或者已經成了橋的一部分。
    前面傳來雨水飛濺開的聲音,我隱約看見一個東西從橋側的扶手慢慢爬上來,四肢趴在地上,猶如一隻蜥蜴,快步朝我爬過來。
    我忽然記起了開始為什麼摸到燈座的不適感,也知道為什麼了。
    被太陽曬了一天,本該是熱的燙手,其他的燈座扶手的確如此,而那個燈座,有著手印的燈座卻冰涼的。
    那傢伙離我只有幾米遠了。每爬一下,手掌就往橋面上重重拍打著。我緩緩站立起來,可是卻抬不起腳離開,甚至張不開嘴喊叫。
    越來越近了,忽然到我面前停了下來。我只能看見一個黑黑的後腦勺,和一個人形的身體,不過沒有那個人會以這種方式移動。
    風更小了,雨似乎也開始停了。
    那傢伙慢慢抬起頭來,那是一張人臉,我談不上熟悉,卻絕對認識。
    老喻。
    他的腮幫子一下鼓著,一下癟下來,蒼白的眼珠幾乎完全凸出了眼眶,整個人濕濕的,只是無神的望著我,此刻的他就如同一條拋上岸的魚。
    “歐陽?在麼?”前面傳來了紀顏若有如無的呼喊聲,老喻——姑且這樣稱呼吧,靈巧的轉了轉頭。
    不是左右,而是調轉下脖子,他的頭轉了180度,我幾乎聽見了頸椎斷裂的聲音,非常清脆,接著他的四肢也同樣轉開來,整個身體像甲魚一樣翻了個身,迅速從旁邊跳進河�了,而那些屍體和斷肢,也如同扔進水�的泥巴,化開來,沉進了橋面下去了。
    “你沒事吧?”我終於看見了紀顏熟悉的臉,一下蹲了下來,等腳稍微適應了下,才站起來。
    “快去找老喻。”我終於能說出字來了,紀顏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路上我把看到的事情告訴他,紀顏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略微皺了皺眉頭。
  • “如果你看到的是老喻,恐怕也找不到他了現在。”紀顏說道,我想了想,倒也的確如此。
    可是出乎我們意料之外的事,老喻居然好好的,而且他還主動打來電話,詢問我們是否被雨淋著了。
    這樣看來,我們只有再去拜訪一下他了。不過這次則是在他家�。
    老喻的家很質樸,家中只有他和妻子,女兒去前年去國外讀大學了,他年輕的時候與紀顏父親相熟,紀顏的父母雙雙出外探險的時候就讓老喻來為紀顏指導功課的,所以說,老喻到算得上是紀顏的啟蒙老師。
    他很關心的詢問我們有沒有生病。知道無恙後松了口氣。
    “夏季感冒也很厲害的,要當心,還是把濕衣服換下來,喝口熱姜湯,我這就叫老伴去煮。”說完,閃身進了廚房,紀顏望著他的背影,似乎若有所思,等老喻出來的時候,紀顏起身。
    “喻伯,我真的很想知道當年修橋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幾個工人是怎麼死的,另外,我現在也很擔心您,這幾天您最好不要外出,尤其別去那橋。”
    老喻聽完有些沈默,看了看還在廚房的妻子,對我們招招手,進了他的書房,書房�古色古香,有很多的書畫名帖,另外還擺放了很多的獎狀,從年輕的時候得到的勞模到中年後的嘉獎都有。
    “那件事情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噩夢。”老喻將門帶上,癱軟著身體做到乾淨整潔的床面上,他的額頭又開始流汗了,所以又搖起了那把扇子。可是房間�並不熱,何況剛才還下了雨。
    “幾年前,我得到通知要我負責修理舊橋,當然,我對於這件事是很看重的,所以立即挑選了最優秀的施工隊伍和領導班子,修橋前我們也照例進行了河祭橋祭,可是施工還是很不順利,因為隊伍傳言這橋修不得,據說以前每次修橋都莫名其妙要死幾個人。
    我作為帶頭人當然對這話很不滿意,所以更加嚴厲的要求他們趕緊完成施工進度,可是一拖再拖,居然拖到了汛期,河水漲的厲害,橋面的風也越來越大,我非常心急,要是等汛期過了再修,那會耽誤很多時間,所以我加大了施工時間。雖然出於想完成這個事情,但是其中也有我怕受到上面責備的自私想法。本來只是這樣到也沒什麼,但是我女兒在這個節骨眼要出國了,按照我家�的底子壓根拿不出那麼一大筆錢,可是這關係到女兒一輩子的前途,兩下�公事家事壓的我喘不過氣來。
    這時候一個材料商找到我,希望由他來供應工程下半段的貨,尤其是施工安全措施的產品,我有些憂鬱,可是開出的豐厚回扣正好可以彌補女兒出國的空缺,我親自去看了看那些纜繩和材料,修橋的建材到沒問題,只是其他的一些例如燈座扶梯和副橋引橋部分稍微差強人意,但也絕對不會出事,但是修建斜拉索的相關高空安全防護設備的鋼絲纜繩和安全網強度有些不夠,但照理只要不出現級別過高的大風就不會有太大風險。
  • 我再次選擇起來,並且做了錯誤的決定,我原以為趕在汛期高峰前結束,那天河面的風也可以接受,並不是非常強,本來在施工下方是鋪設了安全網的,每個人身上都有一根工作繩和安全繩,工作繩材質為錦綸,直徑為20毫米,安全繩材質為高強絲,直徑為18毫米—20毫米,是為了配合工作繩用的,以提高安全係數,這些繩索都是經過了測試的,雖然離國家要求的標準有些距離,但只要不出現大的意外也不至於突然斷裂,而且河面超過四級風是不允許作業的,可是沒想到河風突然轉強,突然變大,吹得人都無法站立,我一時心慌,正要下令停止作業的時候,結果出事了。
    先是在拉引索那�的三個人的繩子突然斷裂了,他們沒有掉到安全網上,可是被吹了過去,其中一個給細長的鋼絲繩切成了幾段,另外幾個摔到橋面上慘不忍睹,接著更多的人來不及通過下滑扣滑落下來,而是被風紛紛卷下來,有的掉在石制的側橋扶手上,有的掉到河�,高高的浪頭一卷,聲音都沒發出來就沒影了。當時我們都傻了,等反應過來救下其餘的工人的時候當場就已經死了三個。
    另外有四個掉入河�,雖然事後將整個河面進行打撈,卻一直找不到屍體,後來不論怎麼尋找,在下游只發現一些衣物和斷裂的繩索,可那四具屍體卻找不到了,所以,那次一共死了七個人。大家都謠言說普通的貢品祭橋沒用,還是要活人的性命才能在橋上動土施工。
    後來的日子我幾乎每天都在驚恐不安和自責內疚中渡過,令我沒想到的,這件事並沒有東窗事發,大家都把災難歸咎於風速突然過快上,而且歷來修橋都要死人,賠償了死者一筆錢後,事情不了了之,而且繼續修橋的進度,但是我知道,如果安全繩的材質更牢靠些,他們不一定就會死的,甚至可以安全的下來,有時候只是差那麼一點,卻變成了陰陽兩隔。”老喻終於說完了,他低著頭,手�的扇子也合上了。我們三人漠然無語,還是他妻子端著姜湯走進來才打破了這局面。
    當我們喝完姜湯打算離開的時候,外面的雨剛停歇了一會,忽然變的更大了,轉成了暴風雨,外面的風也極大,好些個玻璃和竹棚都被卷起來了。自行車到了一片,而老喻則忽然接到個電話,電話�的聲音很著急,但老喻的神態更急,扇子被緊緊的纂在手心,幾乎要掰斷了。放下電話,我們才知道大橋出問題了。
    “不好了,檢測橋樑安全的通知說不知道為什麼橋側下出現了裂縫,雖然不大,但有隱患,我現在必須馬上去一趟,你們就先留在我家,等我回來。”說完,他拍拍我們肩膀,出門找雨衣,可紀顏忽然一把拉住他。
    “喻伯,你千萬不能這時候出去,更不能上橋!”他的聲音很大,也很激動,原本蒼白的臉起了紅暈。
    老喻撥下紀顏的手,沈默了一會,忽然抬頭說道:“我已經錯了一次,這次如果再錯就說不過去了,那橋要是出事,我真的只能以死謝罪了。”說完,堅持要出去,紀顏見阻止不了,只要要求我們陪同著一起出去,老喻想了想,答應了。
  • 在老喻妻子的叮囑聲中,我們三人走進了暴雨。
    外面的能見度已經降到最低,雖然拿著施工專用的TX-3615強光手電筒,但也只能照到四五米遠的地方,整個世界仿佛要塌陷了一樣,耳朵邊塞滿了轟轟的聲音,猶如萬馬奔騰。
    好不容易來到橋邊,已經站了很多人了,他們見到老喻都尊敬地喊喻工,他問了些問題,決定帶人上橋,查看一下橋的裂縫狀況。
    “這不好吧,好像掉拉索的鋼纜也有些鬆動了,我們已經封鎖了整個大橋,還是等風稍小些再去吧,喻工。”一個帶著黑框眼睛的中年男人勸道,其餘人也附和著說,可是老喻斷然拒絕。
    “這橋是我負責修的,出了問題,當然要我親自上去,什麼都別說了,願意和我來的就跟我後面。”說著,他把帽子帶上,走上了橋。這些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有兩個年輕人跟了過去,我和紀顏也尾隨其後。
    橋面上的風力比在地面上要大許多,而且相當空曠,沒有任何遮蔽物,我們幾個都在腰間綁好了安全繩索,頂著風朝出現裂縫的地方慢慢的挪過去。每走一步都非常艱難。
    忽然,行至一半,我聽見啪的一聲,相當清脆,接著是平日�棍子或者跳繩卷起的呼呼風聲,我看見老喻的頭似乎被什麼細長的東西勾住了,接著整個人飛了起來。
    我詫異地望著,老喻如同紙糊的風箏,被吹到了半空中,脖子上掛著一根斷開的鋼繩,腰間系著一根安全繩。紀顏連忙沖過去抓住安全繩,可是風速過快,繩索在紀顏手中刷了一下,留下一道血痕,就抓不住了,我們四個眼睜睜看著老喻被風卷到河�去了。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我幾乎來不及反應,接著,腳下忽然有搖晃的感覺,我的安全繩也斷裂了。
    紀顏和另外兩人死死的抓住了斷裂的部分,我如同一個蹦極者一樣,倒掛在橋下。
    暴風雨漸漸停息了下來,風力也小了很多。
    “你沒事吧?我趕快把你拉上來。”紀顏在上面高喊。我正在慶倖自己安全的同時,低頭卻發現自己正好在裂縫處。
    “等等,等一下把我拉上去!”我好像發現了什麼,喊住了紀顏。
    因為我看見了裂縫的地方有東西。
    四個人形的不知道說是動物還是什麼,赤裸著身體,四肢死死嵌進了橋樑下部,張著大嘴巴啃咬著橋底,已經破了好大一塊了,磚牆的碎片和泥土混合著暗紅色的血液從嘴巴�溢出來,黑紅色的,還夾雜著幾顆破碎的牙齒。他們像蝗蟲啃食糧食一樣瘋狂的破壞著橋底。
    其中一個猛的轉過頭,望著被倒掉在旁邊的我,裂開嘴巴笑了一下,然後又忘我地繼續他的工作,哢嚓哢嚓的聲音不停地傳到耳邊來。
    而且,我也看見了老喻的屍體,他的頭和四肢全部折斷了,成不同角度歪斜著,整個人躺在橋下隆起的一片沙丘上,大張著嘴巴,亮色蒼白,和那天我看到的一樣,就像一條拋在岸上無法呼吸的魚。而那把他最喜愛,常不離手的紙扇也被水浸泡著,撐開著在旁邊,扇子上的字跡已經模糊的看不清楚了。
    我終於被拉了上來,並且告訴他們我看到的,這些人驚恐不已,最後還是找來幾個膽大的人綁好繩索下去查看,不過那四個怪物已經不動了,成了化石一樣,大家廢了好大勁才也拿不下來,因為手指頭和腳趾頭已經深深插了進去,只好鋸斷才拿下來。
    這四具屍體,就是當年沒有找到的那四個工人的。
    老喻的屍體也被打撈上來,好好的安葬,並稱為因公殉職。橋樑的裂縫很快修理好了,而且再也沒有發生過異常事件。



  • 紀顏神色憂鬱,他說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他非常熟悉的老喻的妻子,但是老喻的妻子傷心的告訴紀顏,這件事不要告訴遠在國外的女兒,這也是老喻經常提醒的,他常面帶苦悶地調侃,自己出了什麼事情也不要打擾在國外求學的女兒,免得她擔心。
    “她的女兒會為這個父親驕傲的,至於老喻的犯的錯,就和那扇子一樣,一起隨著他埋進棺材吧,就當作誰也不知道的秘密,永遠保持下去。”紀顏望著我說。我點頭同意。
    事情結束了,不過我還沒完,至於那篇報導,我把已經寫好的那份撕掉了,扔進了垃圾箱,至於主編方面,我只好告訴他我一無所獲了,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挨駡了。(橋祭完)
  • 第七十二夜
    屍水
    “端午節後會有一場雨的。”我剝著剛從家�拿來的粽子,還未放到嘴巴�,落蕾將頭斜靠在玻璃窗上,歪著腦袋看著外面,她穿著一套橙色的套裙,�面是一件白色的襯衣,頭髮整齊的向後紮著一條馬尾,我很喜歡看著她把陶瓷般的臉對著玻璃,因為那樣我可以看著外面的陽光在她臉上形成的一圈圈的光暈,就像燒制的彩釉。而且,這樣我也可以同時看見兩個落蕾了。
    “哦?是麼?”我咬了一口,很不錯,母親包的粽子一如往昔,糯米很緊,有彈性,還是非常好吃。
    “是的,而且這場雨一下完,天氣就真的會開始熱起來了,而且,很快就夏至了。”她沒有望著我,依舊低垂細長的睫毛看著外面。
    即使再笨的人也可以察覺到她的心事吧,不過我不想問她,因為我覺得有些事情如果別人願意說就不需要去問,就像那些喜歡詢問別人工資或者孩子是否考上哪里的名牌高校一樣,那樣反而尷尬。
    果然,只有我們兩人的辦公室稍稍寂靜了一會,落蕾從窗外走到我面前。
    “我外公去世了,你能陪我回去一趟麼。”她的聲音很乾澀,沒有平日工作的激情,我停止了咀嚼,機械地點了點頭。
    我不大會安慰人,讀初中的時候我的同桌沒有考好,趴在桌子上大哭起來,我卻去咯吱人家,換來的自然是一頓臭駡,而且也只好拿自己的手給人家練習九陰白骨爪,因為那時候的我單純的認為想讓一個人不哭,那讓她笑就可以了。
    落蕾抱著雙手走了出去,臨出門前她對我了聲謝謝。
    辦公室再次只剩我一個人了。
    第二天,果然大雨。
    我撐著傘來到約好的地方,本來想喚紀顏同去,因為這傢伙向來對各個地方的葬禮非常感興趣,他甚至說自己還特意躺在地上假扮死屍來引誘禿鷲來吃他,好體驗一下天葬的感覺,而我早已對他這一類近乎瘋狂的舉動習以為常了,再我眼中,他無疑是海明威式的男人,他喜歡自己的每一天都過的與眾不同,過的和昨天不一樣。
    不過他也有必須關心的人,可以說關心她勝過於關心自己,於是他陪著李多去了鄉下,去觀看一年一度的端午節的慶祝活動,那個地方的居民和其他人過端午節的習俗不同,除了應有的吃粽子,賽龍舟,門前插艾葉以外,在那一天大家會讓所有未滿周歲的孩子都去外婆家藏起來,意謂“躲午”而且孩子們佩戴錦布縫製的小狗,小人等,忌諱丟失,否則,預兆著一年之內必有災禍,躲過了端午後,將這些佩戴之物拋到水中以消災去禍,而在落是在水上討衣食的人家,也忌端午吃葷,一天內都要食素。
  • 既然這樣,我也只好獨自陪著落蕾去了。去世的老人家我還是有一面之緣的,上次為了給黎正治腿曾經見過,如此開朗健談身體結實的老人居然也一下就走了,的確讓人有些感傷,聽說落蕾小時候都是由外公帶大的——她的父母工作繁忙,常常無暇照顧她。所以對這位外公,落蕾自然有著相當深厚的感情了。
    下著雨,不寬的路面更加崎嶇,除了偶爾過去的發出突突的聲音冒著黑煙的拖拉機和偶爾夾著尾巴快速跑過的狗,幾乎看不到什麼活物。雨水把黃色的泥巴沖刷的黏呼呼的,像一團團的漿糊,走起來非常費勁,落蕾站在我旁邊,而我幾乎可以嗅到她頭髮上發出的混合著雨水的淡淡香氣。
    “對不起,沒想到下了雨後路這麼難走。”她沒有抬頭,抱歉地說了句。
    “是很難走。”我不會說謊。
    由於沒有趕上車,所以幾乎一個小時的路程,我們只說了這兩句。
    當來到目的地的時候,我的鞋子和腳踝部分的褲子幾乎濕透了,屋子有些黑,原本叫嚷的狼狗卻很安靜的躺在原地,將嘴巴塞在伏在地面上的前爪�面,低垂著耳朵。
    不大的房間�,停放著老人的靈柩,只是蓋了層白色粗布,躺在張據說是他自己早就做好的一張竹床上,頭頂前面擺放是他的遺像,非常慈祥,真的讓人很難相信,雖然我已經有所準備,可是看著原本不久前還在自己面前談笑風生的人居然就這樣去了,如此突然,不得不有些感歎。
    落蕾表現的很平靜,很大氣而溫柔地向房間不多的人打著招呼,這些人大都和老人沒有親戚關係,都是四�八鄉的村民好友,他們有的接受過老人的治療,有的喜愛老人養的狼狗或者花,人雖然不多,但臉上都泛著黑,透著悲傷,有一種憂傷不需要流淚,因為那是一種惋惜卻又帶著羡慕的感覺,他們既對老人的死感到難過和不忍,卻又對他可以平和的離開這世界感到羡慕和欽佩。或許這也是為什麼中國人對出生和死亡多同等重視,都要擺宴慶祝的原因,在普通老百姓眼�,吃是頂重要的,以這種活動來歡慶生者,悼念死者,才是最恰當的。
    落蕾的父母遠在國外,恐怕剛得到消息趕回來還有有些日子,而落蕾在這�只有外公一個親人,老人的妻子早些年已經過世,所以他與自己養的狼狗和花幾乎渡過了漫長的孤獨的十幾年。落蕾話雖不多,但一直在忙碌著,向這些外公生前的好友詢問喪事該如何辦理,既然父母沒來,這件事自然壓在了她身上。落蕾和大家打過招呼,並介紹了一下我——一個來幫忙的同事。

    “老爺子是昨天夜�去的,我聽見他養的狗叫個不停,雖然平日�這些狗也叫喚,但昨天那聲音真個聽得滲的慌,跟狼嚎一樣,所以我披著衣服來看看,結果看見他扶著胸口倒在了牆角�,過去的時候,已經沒了氣息了,唉,臨了臨了,居然連個接氣的人都沒有。”說話的是一位中年男人,大概四十開外,矮胖身材猶如個肉丘,肌肉健碩,留著小平頭,細眼如豆,嵌在同樣不大的眼窩�,眼下的顴骨處鼓起兩個油亮的肉團,一說話變朝下眼皮壓過去,厚而乾裂脫皮的嘴唇以及黃的如同掉皮牆殼的牙齒,看來是位老煙槍了。上身裹著一件發黃的背心,罩著一條藍布褲,褲子上滿是油膩,他的手掌厚而寬大。落蕾低著頭,一副聽從著長輩訓斥的樣子,咬著嘴唇不說話,等他說完之後,才徐徐喊了句劉叔,我來晚了,沒讓外公接到氣,是我的錯。
  • 這位被喚作劉叔的人歎了口氣,掏出一隻煙,正要點上,忽然又馬上拿下來。
    “險些忘記了,這�不能有別的火頭。”說著,扶起落蕾的肩膀,“丫頭,你爺爺很信這些,你也該知道,我們這�老人家過世,沒個後輩親人們抱著,不是死在他們懷�,接不到老人這口氣,他是不會安寧的,而且說不好還會……”劉叔欲言又止,望瞭望四下,不再說下去。
    “你胡說些什麼,快回去做飯。”門口傳來一陣尖銳如指甲劃過黑板樣的聲線,大家望去一個瘦削如魯迅先生筆下圓規般的女人,叉開細長的雙腿,撐著腰站在門口。
    “她是劉嬸,劉叔很懼內。”落蕾見我不解,低聲解釋,我想笑,但馬上忍住了。
    劉叔很不願意的抵著腦袋,嘴巴�嘟嘟囔囔的朝老婆走過去,可是走了一半又返回來。
    “丫頭,關於你們家後院的那塊地,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商量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落蕾面無表情地望著劉叔,劉叔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連忙說道開來。
    “瞧我,當我什麼也沒說,今天晚上你好好守靈,明天我和鄉親們幫你籌措喪事,千萬別難過了。”他還沒說完,已然被老婆拉走了。
    落蕾接著又和其他人聊了會,沒多久,房間�的人漸漸散去,只剩下我和落蕾。她如釋重負的歎了口氣,坐到旁邊的竹椅上。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我走出去,只能看見黑夜�閃爍著綠光的狼狗的眼睛和飄忽的依稀可見的遠處燈光。
    雨聲依舊很大猶如一堆鵝卵石猛地傾倒在玻璃窗一樣,與房子�的死寂形成對比。
    “我太在乎自己的事情了,從未想到外公已經年歲大了,我天真的以為他精通醫術,又練過武術,照顧自己綽綽有餘,身體硬朗的很,可是我不記得他除了這幾隻狗和那些花,每天像這樣下雨的日子都是自己一個人呆在屋子�,有多麼寂寞和孤獨,每次來看他,他總是那麼開心,也從不要求我多回來,只是告誡我好好工作,而我也想當然的以這種藉口來告訴自己不是我不想常來,而是外公不讓我來。”落蕾終於開口說話了,似乎再對我說,又似乎在對著躺在竹床上的老人的屍體說話。
    “你外公不會怪你的,看得出,他很喜愛你。”我只好這樣說到,雖然知道無濟於事,可是希望也能多少安慰她一些。
    “其實叫你來,只是希望能有個說話的物件,我怕我一個人呆在外公身邊會胡思亂想,爸媽沒來,我就必須一個人忙活外公的喪事,這個時候我必須堅強一些。”落蕾從椅子上起來,走向老人。
    這時候一個炸雷打過來,閃電將原本昏暗的屋子照的亮堂起來。
    “歐陽!”落蕾在大聲叫著我的名字,我連忙趕過去。她一隻手捂著嘴巴,驚恐的張大著美麗的眼睛,另外一隻手指著屍體。
    有人說過女人驚恐和哭泣的樣子最能表現自己真實的最另類的美的一面,看來聽上去的確有些道理。
    認識她這麼久,還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我順著落蕾的手指望過去。我看見老人的裸露在外面的脖子上開始朝外冒出一滴滴的水珠。
    不僅僅是脖子,我仔細看了看,手腳臉部都是如此,而且水珠的顏色暗黃色,帶著少許血紅。
    “屍水。”落蕾低沉著說了句。
    “屍水?”我不解地反問她。
    落蕾似乎慢慢平靜下來,臉色也沒剛才那麼蒼白了。“這一帶居住的人都知道一個規矩,如果家�的長輩過世不超過一個禮拜,也就是在家中停靈的七天內有屍水出現的話,是非常不吉利的。”

    “可能天氣炎熱吧。”我安慰她到。
    “不,歐陽,是外公,他在怪我,怪我沒有在他身邊,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沒有接到他最後一口氣。”落蕾流淚了,她環抱著自己的肩膀,我無法在她身上以前在報社�看見的那種高貴而閃耀的氣質,剩下來的只有無助。
    門外的狗開始嚎叫起來,非常凶。我望過去,原來是先前的那位劉叔又來了。他微笑著,手�提著一片生豬肉。
  • “丫頭啊,明天要準備喪宴,我怕你來不及購置吃的,你也知道我劉叔沒什麼別的本事,這不昨天宰了頭豬,我拿了些肉過來。”落蕾走過去,道了聲謝謝,接過了肉,似乎很沉,她單薄的身子晃動了下,我連忙幫她接了過來,落蕾將頭髮捋到腦後,說了聲謝謝。
    劉叔忽然怪怪地沖我下了下,接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那椅子看上去還不及他屁股一半大,到不知道他是如塞進去的,只是那椅子馬上嘎吱嘎吱響了起來。
    “丫頭,你外公已經走了,人死如燈滅,燈都滅了,還要燈座幹什麼,你和你爸媽都是城�人,這房子和後院那地總不能荒在這�啊,你有沒有想過如何處理?”劉叔似乎又來提地的事情了。
    落蕾低著頭,沒有說話,沈默地靠在木制的門板上,等劉叔說完很久,才徐徐說到:“劉叔,您是長輩,我是晚輩,照例這房子這地我沒發言權,但我爸媽不在,您問我,我就得給您個回復,至於這房子和地,我們暫時不想買,也算是給大家留個念像,而且我相信媽媽也會支持我的,您說是這個理麼?”她一氣說完。
    劉叔聽完後不作聲,而是大步走過去。
    “那我先走了,不過在看看老爺子一眼。”他走到屍體邊,鞠了個躬,接著大驚小怪的啊了一聲。

    “屍水?”劉叔慌亂地望著落蕾。落蕾點點頭。
    “丫頭,這事不妙,你知道這�的規矩,屍水一出,家宅不寧,子孫荼毒,我勸你還是注意些啊。”說完,他大步走了出去,門外的狗見有人出來,又汪汪大叫起來。
    落蕾見他離開,歎了口氣。
    “他是我外公的朋友,一個屠夫,生前的時候就經常提出買後院的地,但被外公拒絕了,據說劉叔年輕的時候跟著一個風水先生學過些堪輿相術,所以外公和他很談得來,居然成了忘年交,而他也經常拿一些賣剩下的下水碎肉來與外公一起喝酒。”落蕾對我解釋道。我嗯了一聲,看著她望著窗外的雨站在木門門檻邊。
    “你外公似乎是突發性的急性心肌梗塞,而且,可能是無痛性的。”我打破了沈默,落蕾聽了略帶驚訝地望著我。
    “可是外公從來沒對我說過他有這個病,他一直身體很好的,只是有些低血壓。”
    雖然我不是很精通醫道,但是和紀顏呆久了,一些常識還是有的。急性心肌梗塞可產生劇烈的胸痛。但是,據統計,尚有近三分之一的心肌梗塞病人不伴隨典型的心前區疼痛,甚至某些病人僅有輕度的胸悶、氣短感,因此常易被忽略和延誤診治。醫學上將上述現象稱之為無痛性心肌梗塞。
    “你外公是不是曾經有過胸背部憋悶、沉重、或者氣短驟起咳嗽、吐白痰、不能躺平等不尋常的狀況?”我問落蕾。她略微思考了一下。
    “外公前些日子的確咳嗽的厲害,而且痰多胸悶,他只說是變天,抽煙太多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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