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抓鬼一家人之《雌雄怪盜》

一·重逢幽靈船
    
    
      2XXX年12月23日,北歐,挪威海。
    
      突突突突∼
    
      有規律的引擎聲在平靜的夜晚高歌,一艘中型科考漁輪在海面上緩緩前行。極明亮的光束從船頂那排功率超強的探照燈裡射出,警惕地來回掃瞄。
    
      此時,這片海域裡只有這一艘船,像個落了單但又不急於攆上大部隊的沉著士兵,獨自一人穿過幽暗的夜色,不緊不慢地向著北方行駛。所過之處,留下一道往外翻著細微海浪的筆直水跡,嘩嘩作響。
    
      今天白天出了一整日的太陽,連帶著晚上的天氣也很不錯。沒有霧,抬頭就能看到天上的幾顆星子,稀稀拉拉的閃爍不住;裹著淡淡鹹腥味的海風依舊不帶歇地吹著,溫度仍然維持在零下,可總覺得比前幾天溫柔了許多。
    
      平安夜前夕的挪威海,看起來特別順眼。
    
      立在漁輪甲板上的男子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順手掐滅了指間燃了一半的香煙。
    
      如此深沉的夜晚,如此寂寞的海洋,打造出了最適合培養回憶的溫床。
    
      看著余煙裊裊的煙頭,他的嘴角微微一翹,笑容裡藏著慶幸與……懷念。
    
      七年前的他,是斷不敢與香煙為伍的。
    
      為什麼?
    
      呵呵,只因為當年有一位天下無雙的恐怖女子曾對他下過必殺令,稱一旦發現他與尼古丁沾上關係就立刻撕了他的嘴拔了他的牙,撕嘴拔牙之前還要把整包香煙連著盒子都吞下去。
    
      這種威脅不是不嚇人的,尤其是威脅他的這個女人向來言出必行。
    
      想到這兒,當年與她在一起生活時的種種經歷頓時係數浮現眼前,男子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此女不是別人,正是同他有著永世也割不斷的血緣關係的親人——他的堂姐。
    
      說來,這位血親不只是他們整個家族裡的極品,簡直就是整個世間難得一見的神奇人物,讓你窮盡一生都不可能遺忘的女子。
    
      儘管回憶裡大多是她對自己的種種「調教」,但是,他想念她,非常想,從心底裡想。想念她對自己的大打出手,想念她對自己的橫眉豎目,想念她對自己的語重心長,想念她的一切一切——自從她失蹤之後。
    
      七年前的那個冬天,他的家族他的親人,委實遭遇了太大,甚至是太惡劣的變故。
    
      一家之主的奶奶無疾而終,身為家族接班人的堂姐下落不明,素來可親的堂姐夫莫名其妙地行同陌路,再不記得他家的任何一個人。
    
      所有事情都發生得毫無預兆,好好的一家人一夜間分崩離析,連喘口氣的時間都不留給你。
  • 「你不覺得這也太離譜了嗎?咱們走了這麼久,可看到的除了鏡子還是鏡子,這樣下去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出得去?」鐘晴喘著氣,心裡滿是貓抓似的焦躁難受。四個大活人的性命背在自己肩膀上,正在被分分秒秒流走的時間一點一點帶走,面對如此情勢,依照他的性格,如何能冷靜得下來?!
        
          「我看我們沒有必要再走下去了。」KEN神色肅然地看著鏡子裡的他們,又輕輕一笑:「估計這裡的主人捨不得我們離開呀。」
    「噯?!」聽他這麼說,鐘晴愣了愣,「你的意思是……這些怎麼也走不完的走廊是這裡的『主人』給我們布下的障礙?它躲在暗處使壞,根本不會放我們離開是吧?!」
        
          「很明顯是這麼回事啊。」KEN點頭,走到牆邊,伸出手指摩挲著鏡子上精美的裝飾花紋,若有所思地說:「這麼多的鏡子,到讓我想起了一個很久之前的傳言。」
        
          「傳言?」鐘晴跟過去,「什麼傳言?跟這艘幽靈船有關?」
        
          「大約兩百年前,挪威有一位伯爵夫人,名叫蘇雅維娜。這個貴婦人,在當時擁有挪威第一美女的稱號。她十分迷戀自己的容貌,平時最愛做的事情就是照鏡子,最喜愛的東西,也是鏡子。她曾命人搜羅天下各式各樣的鏡子回來供她賞玩,其中一面鑲滿紅藍寶石的純金圓鏡最得她心,常常拿著它,一照就是大半天。因此,蘇雅維娜也得了個『鏡子美人』的別稱。但是,縱是再嬌美的容貌,也無法與時間對抗。當她發現自己的絕代風華正一天一天走向衰老時,她幾乎瘋狂。為了永遠留住自己的青春貌美,她想盡了一切辦法,最後找到了不被正道所容的邪惡女巫。女巫告訴她,只要每天以一個活人的鮮血來浸泡鏡子,那個人的生命就會附著在鏡子上,屆時再以這鏡子映照自己,就能讓容貌得到最寶貴的生命的滋養,青春永駐。蘇雅維娜信了,也照做了。從那天起,每天都有無辜的人死在她手中,而她的模樣,也的確如女巫所說,沒有留下任何時間的痕跡,美麗到讓人心醉。可是,她的丈夫卻沒有因為她的美麗依然而對她死心塌地,對他來說,年輕情人的吸引力始終更勝一籌。在一次出海旅行時,滿心嫉恨的蘇雅維娜找機會毒死了丈夫的小情人,並割開她的咽喉用她的血浸泡自己最心愛的那面鏡子。此事很快便被她的丈夫發現了,暴怒之下,他用蘇雅維娜手中的鏡子砸死了她,並將她的屍體連同那面鏡子一同拋入了挪威海。之後的日子,便常常聽說有出海的人在挪威海上無緣無故失蹤,民間傳言那些人都是被蘇雅維娜的鬼魂抓去泡鏡子了。二戰期間,又有傳聞說有人從挪威海裡打撈起了那面跟蘇雅維娜同沉海底的寶石鏡子,這價值連城的寶貝最後落在了納粹手中,再後來便不知所蹤了。」
        
          KEN盡量以最快的語速講出了一個不短的離奇傳說。
        
          「你的意思是,如果那傳說是真的,將我們困在這裡的元兇,就是那已經死了兩百年的變態鏡子美人?!」鐘晴的聲調又高了上去。
        
          「也許吧。」KEN理了理稍顯凌亂的頭髮,「傳說也不見得全是杜撰的。看到這裡多到嚇人的鏡子,還有發生在你我身上的種種,或許真有其事也不一定。」
        
          「等等。」  鐘晴突然想到了什麼,急急問道:「你說那鏡子最後是被納粹拿走了?」 
        
          「傳言而已,我不確定。可信度大概是百分之五十。」KEN想了想,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鐘晴倒吸了一口涼氣,在原地踱著步子,說:「我們現在所在的這艘名叫德爾路尼的幽靈船,一九六五年沉沒於北大西洋,據說這船上收藏了一批希特勒當年斂下的財物。難道……」
  • 「難道蘇雅維娜的寶石鏡子也在其中?」KEN搶先一步說出了鐘晴沒有說出的想法。
    鐘晴無比贊同地拍了拍KEN的肩膀,說:「假設傳說都是真的,這要了她小命的鏡子就是整個事情的關鍵,我懷疑那變態美人的鬼魂根本就一直附在那面鏡子上頭,搞不好這艘德爾路尼就是被她搞沉的呢。」
        
          「嗯,有點道理。」KEN點點頭,「但是,就算我們的猜測是正確的。我們現在也無法從中找出有效的脫身方法。當務之急是要離開此地,拖過了時間,你的同伴們性命堪虞。」
        
          「你對這裡的事情那麼熟悉,我還以為你會有辦法呢。」鐘晴直勾勾地瞪著他,眼神又意外又失望。
        
          「老大啊,我還要仰仗你帶我脫險呢!你現在反來問我?!」KEN哭笑不得,「我知道有的鬼物會以幻境來迷惑人,可惜我沒有這個本事分辨我們現在所在的環境是真實還是幻覺。」
        
          「那那,那我……」鐘晴生生把「我也不會啊」這句話吞了回去,「我,我來吧。不靠我又能靠誰呢?!早就知道你不行,否則就不需要我把你從爐子裡扒出來了……」
        
          「是鏡子。」KEN糾正他的說法,一字之差,有損形象。
        
          「不都一樣。幫我拿著。」鐘晴白了他一眼,把背上的包袱賽到了他懷裡。
        
          走到這條走廊的起點,鐘晴絞盡腦汁地在他知道同時也會使用的法術裡搜索著,看看哪一招能派上用場。
        
          可是,除了通靈硃砂,他再也想不到別的看穿幻境的方法了。
        
          然而要命的是,他偏偏就沒有帶上這個祖傳的法寶在身上,一丁點兒也沒。
        
          又急又鬱悶的鐘晴把手揣在褲兜裡,眉頭緊鎖地在原地晃著圈兒。
        
          片刻,他右手一震,眉毛立即舒展開來,一副茅塞頓開的樣子,揚頭高聲叫道:「嘿嘿,有了!」
        
          他從褲兜裡取出右手,指間夾著一張明黃色的紙片。
        
          「既然這裡的變態主人有心不讓我們離開,那麼就算我們看穿了幻境,也無濟於事。治標不如治本,索性把它揪出來滅了,一了百了。我試試用我家的伏鬼金劍來滅一滅這裡的鬼氣,也讓它給我們指一條路出來。」
        
          鐘家獨有的伏鬼金劍會自行攻擊施術之人身邊百米範圍內的鬼物,以這艘船的體積來說,應該都在有效範圍之內。就算這些走不完的鏡子走廊真的是幻覺,只要他們循著金劍進攻的方向,就定能找到這背後的罪魁禍首。
  • 鐘晴覺得自己真是個天才,幸好沒有把上次用剩下的符紙從褲兜裡掏出去。
        
          「以硬碰硬,你……能行嗎?我們並不瞭解幕後主使的實力,它很有可能是一隻極厲害的死老怪物呢。」KEN走上前,盯著鐘晴手裡皺巴巴的像是被洗衣機洗過又晾乾的符紙,努力想作出很信任他的樣子。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鐘晴看著KEN手裡的包袱,「不行也得行!藍斯上個月才升格當了老爸……要他們每一個人都安然無恙,我責無旁貸!」
        
          看著鐘晴臉上少有的肅穆之色,KEN站到了一旁,嘀咕著:「就相信你這一次……」 
        
          鐘晴雙手交叉,把符紙穩穩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正要閉上眼睛,卻又轉過頭去,對KEN囑咐道:「待會兒要是有什麼危險,你儘管躲到我身後去好了,我會盡量保你周全!」
        
          「啊?!哦……好的……謝謝啊!」KEN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下,然後馬上換上了感激不已的笑容。
        
          「嗯。」這下鐘晴才踏實地轉過頭去,雙目微閉,凝息運力,口中唸唸有詞。
        
          不多時,便見數道清晰無比的紅色符文通了電一般在符紙上一隱一現,整張符紙隨即也耀出一層亮過一層的金色光華,整條鏡子走廊頓時化成了一個仿若足金打造的空間。
        
          沒想到那樣一張慘不忍睹的符紙在鐘晴手裡竟然還能發揮出應有的作用,KEN對鐘晴的信任值立即上升了幾個百分點。
        
          「伏鬼金劍,惡靈退散!出!」
        
          鐘晴大喝一聲,只見數十道靈光刺眼的金劍從他掌中飛出,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兒之後,矛頭一致地朝天花板上紮了進去。
    兩個人猛然抬起頭,目光齊唰唰地追隨著那十幾道已經化成一尾金光消失在頭頂上的無形利劍,生怕遺漏了任何細節。
        
          一陣囂叫,無法形容的尖利,刺耳之極,從天花板上擴散到整個空間,猛烈地刺激著鐘晴與KEN的耳膜。兩人紛紛拿手指迅速堵起了自己的耳朵以防失聰。
        
          雖然被這聲音攪得心驚,鐘晴的感覺卻一點也不壞。他肯定,他的金劍定是準確擊中了某個躲在後頭愚弄他們的目標,否則,不會搞出那麼大的動靜。
        
          四周的異常反應越來越強烈。
        
          叫聲一直不曾消退,上下左右每一面鏡子也跟著起了讓人咋舌的變化。從在它們漸漸扭曲變形的「臉」,以及在那上頭蔓延開的一條條粗粗細細,沒有規則的裂痕上來看,這裡整個空間似乎正承受著一股從四面八方而來的強大擠壓之力。
        
          「這裡……好像快被擠爆了!」KEN捂著耳朵,擔心地看著四周,大聲說道。
        
          「你說什麼?」鐘晴湊上前,大聲反問。他的聽覺現在實在不太靈敏。
        
          KEN騰出一隻手,指了指身邊的鏡子,聲嘶力竭地說:「我說這裡可能要爆炸了!」
        
          「哦!爆了才好呢!」鐘晴面上竟有興奮之色,「說明我的金劍發揮作用了,它一定是尋到困住我們的敵人並破了它的法術了!」
        
          「但是我們還在這裡啊,把我們自己轟了怎麼辦?」KEN幾乎喊到破聲。
        
          鐘晴一愣,他好像壓根兒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 如果這裡不是幻境,而是貨真價實的鏡子走廊,這麼多面鏡子同時爆開,產生的不計其數的鋒利碎片定會鋪天蓋地,以爆炸時物體所產生的速度,再加上驚人的密度,一舉撞到被包裹其中的血肉之軀上時,怕不是毀容那麼簡單吧。
        
          「我們還是趕緊撤吧!」鐘晴抱著頭轉身就想跑。
        
          KEN一把拉住了他:「這裡是這樣,那表示整條走廊的情況都該一樣,能撤到哪裡去?!唉,這次被你害死了。趕緊脫了外套包住頭趴下吧!」
        
          鐘晴聞言,沒有再多嘴,二話不說就開始脫衣服。
        
          看來下次一定要先弄清楚是不是幻境再下手,否則遇到真牆真土,早遲把自己給活埋嘍。
        
          當他剛把外套脫下一半時,新情況出現了。
        
          從鏡子上那些悚人的裂痕裡,突然不斷滲出了暗綠色的濃綢黏液,像被化開的蠟一樣,順著鏡面,有的向上,有的向下,緩慢地遊走著。
        
          整條走廊有被這些液體漸漸佔據之勢。所過之處,陣陣白煙滋滋冒起,卻是那些鏡子被逐一溶化時所產生。
    之前那刺耳的囂叫,也隨著鏡子的消失而低落下去,直至完全聽不到。
        
          見狀,KEN鬆了一口氣,被可能飛濺而出的玻璃碎片傷害的危險看來已經解除了。
        
          「鏡子……沒有了?!」鐘晴套著只穿了一隻袖子的外衣,難以置信地四下觀望,在看到那些綠綠的液體時,他當即做了一個厭棄的表情:「那些粘乎乎的東西又是什麼?看起來怎麼那麼噁心!」
        
          「不知道,管它呢。只要不被玻璃渣變成刺蝟,我已經謝天謝地了。」KEN白了鐘晴一眼,心有餘悸的樣子。
        
          「這個,嗯……」鐘晴轉了轉眼珠子,拚命掩飾自己的窘態,辯解道:「不管怎麼說,事實證明我的招數還是有效的,你看現在……」
        
          他話音未落,卻見那些本在緩緩流動的黏液突然加快了速度,並且紛紛改了行進的方向,以他們兩人所站的位置為中心點,沿著四壁,齊齊聚攏了過來。
        
          「哇,這些東西想幹嘛!」鐘晴驚詫地跳著腳,低頭看著不停朝他腳下收縮的綠色液體。
        
          「別跳了,你看我們身邊!」KEN扯了扯鐘晴的袖子,雙眼裡滿是警惕之意。
        
          「我們身邊怎麼了……」鐘晴心不在焉地應著,還沒有把注意力從自己的腳下移開。
        
          「你抬頭看哪!」KEN忍不住狠狠掐了他的胳膊一下。
        
          鐘晴痛得大叫,猛一下抬起頭,正要發作,卻馬上被眼前所見給驚呆了——
        
          像極了魔術師表演時,漸漸拉下遮罩在透明箱子上的黑布一樣,那些鋪滿了整個空間的綠色黏液,  正如同一大片遮住了「箱子」的布,被看不見的手,以他們腳下的位置為發力點,一點一點拽了下來。
  • 「箱子」外頭的真實風景,隨即慢慢暴露在身在這個空間內的鐘晴與KEN面前。
        
          當這層綠色的「遮箱布」以一個綠色的圓點為終結,消失在二人腳下時,四周已是豁然開朗。
        
          KEN與鐘晴不約而同地用力眨眨眼,雙雙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自己所站的「新」地方——寬敞的宴會大廳。
        
          「噯?!我們怎麼會在這裡……」鐘晴最大幅度地轉動著腦袋,看著燈火通明一派繁華的大廳,驀然想起剛剛他追尋人符時,是經過了這個地方的。
        
          「興許我們剛才真的落入了幻境裡……」KEN撓了撓頭,皺起眉頭嘀咕著。
        
          「應該是的。否則那走廊怎麼會在我們面前生生消失了呢。」鐘晴點著頭,肯定地說:「那些該死的鏡子走廊,統統都是幻境,從我們一踏出那個房間開始,便中了敵人的計了。」
        
          「現在也不能大意。」KEN把背在肩上的包袱往上提了提,謹慎地說:「或許這是另一個幻境也不一定。」
        
          「不會吧……」鐘晴嗅嗅鼻子,「鬼氣比剛才減少了許多呢,我的金劍可不是吃素的,一旦被它擊中,我不信還有哪個鬼物夠靈力再做一個幻境。」
        
          「但願如此。」KEN對鐘晴的話持保留態度。
        
          正在這時,一陣類似老鼠叫的吱吱聲從二人前方的供賓客休息的長沙發後傳來。
    聲音很輕微,像是被刻意壓低了一般,如果不是週遭的幻境實在太過安靜,恐怕是很難被發現的。
        
          「聽到了?!」鐘晴歪著頭,湊到KEN那邊,小聲問。
        
          KEN確定地點點頭。
        
          兩人旋即放輕了步子,迅速朝聲音的來源處走去。
        
          繞過繡著精緻花紋的華貴大沙發,他們探頭一看,先是一驚,然後樂了。
        
          尤其是鐘晴,笑得兩排雪白的大牙在燈光下暴露無疑,洋洋得意之情一覽無餘。
        
          沙發後頭的空地上,四隻長不過兩尺,通身呈半透明狀,頭大體小,鼓眼咧嘴,尖腮長耳的「小怪物」按東西南北四方位置排開而立,每一隻的手上都緊緊抱著一面已經裂開的小圓鏡子,想動卻不能動,在那裡痛苦地吱吱亂叫——
        
          四枝金光閃耀的劍型光線,端端插在它們的左腳上,將其牢牢固定在原地,分毫不能動彈。
        
          「嘿嘿,看到了吧,我的金劍多厲害,一劍四雕!」鐘晴叉腰大笑,一副做了一樁驚天動地大事業的表情。
        
          KEN完全沒有被他的高漲情緒所感染,他俯下身子,細細觀察著面前的小「怪物」,說:「這些小東西有點名堂啊,你看它們腳底下。」
        
          「腳底?」聽到KEN正兒八經的聲音,還在自我陶醉的鐘晴有些掃興地搭下眼皮,朝他指的地方看去。
        
          在四隻怪物的腳下所踩的地板上,有一個以白色顏料畫下的奇怪圖案。標準的正方形,四個角準確地對著四個方向,每個角上都畫著不知道代表什麼意義的符號,兩條對角線的相交點上,擺著一撮金色的頭髮。
        
          「這個……」鐘晴越看越疑惑,「貌似某種靈術陣法啊,但是跟我們常用的又有不同。」
        
          「這些怪東西,看起來像是怨氣所化的低等靈體。」KEN不確定地看了看鐘晴。
  • 「好像是的,它們連人形都不具備。」鐘晴抓了抓腦袋,先前的得意漸漸被新的擔憂所代替,「但是,這裡鬼氣雖重,但是還不足以達到可以自行形成怨靈的程度。一定有人在背後以異術操縱,將所有能利用的怨氣集合在一起,煉成這些可供其驅使的小鬼。」
        
          「看來我估計的不錯,這裡真的有一隻厲害的死老怪物。」  KEN高深莫測地一笑,「那個正方圖案,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西方巫術裡的制幻之陣。以怨氣之靈置於此陣的四角之上,執何物於靈體手中,則所造之幻境為何物,再將欲加害對象的頭發放在對角線相交之點,便能使其陷入無窮幻境,不可自拔。」
        
          「哦!明白了!它們每一隻手上都拿著鏡子,所以給我們的幻境就是無窮無盡的鏡子走廊。那……」鐘晴恍然大悟,旋即又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皺眉問道:「那如果它們手上拿的是……蛇,或者蟑螂呢?!」
        
          「那肯定就是蛇堆或者蟑螂窩唄。」KEN回答得非常輕鬆,而後又嚴肅地說道:「這種巫術一直是西方靈異界的禁忌。雖然你的金劍破除了這個陣法,但是傷的只是這些被利用的工具罷了。真正的施術之人,怕到現在還躲在暗處偷笑呢。」
        
          「還有這種邪術?!」鐘晴繼續撓頭,突然明白什麼似的,氣急敗壞地指著地上那撮金色的頭髮,「你別告訴我那是你的頭髮!」
        
          「肯定是我的啊。」KEN的語氣非常無辜,摸著自己的後腦勺,說:「我是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剪了頭髮,這不能怪我啊。」
        
          「剪的是你的頭髮,為什麼會連累我跟你一起掉到那該死的幻境裡頭去?!」鐘晴又氣惱又不甘心,那陣法要對付的明明是他,為什麼平白無故把自己給牽扯進去了?白白浪費了他那麼多時間陪他在一個無聊的幻境裡亂轉。
    「我怎麼知道。」KEN聳聳肩,「可能你時運低吧。人倒霉了,喝涼水也賽牙縫。」
        
          「你……」鐘晴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他氣憤的目光落在KEN的衣領處,一小塊露在外頭的紅色衣料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衝上去,一把扯開KEN的外衣。
        
          「哇,你想幹嘛?!」KEN趕緊護住自己被扯開的前襟。
        
          盯著KEN穿在裡頭的紅色襯衣,鐘晴傻眼了。
        
          他突然想起了他老媽對他的另外一個重要囑咐。
        
          這周,他忌紅色。
        
          可是,從他一進到這艘破船開始,他咬破手指畫下的尋人符,插在花瓶裡的殺人玫瑰,金劍符紙上的符文,哪一個不是紅色的?!最誇張的是,自己身邊居然還貼身跟著一個穿著該死紅襯衫的大男人。
        
          如此折騰,他能不倒霉嗎?!
        
          他真服了他老媽,說什麼中什麼,簡直是天下第一烏鴉嘴。
        
          「算了,我認了。」鐘晴垂下頭,有氣無力地說,「既然幻境破了,我們趕緊離開吧。」
        
          「它們呢?你不收了它們嗎?」KEN指著那四隻被晾在一旁,可憐巴巴的小東西。
        
          鐘晴搖搖頭:「不勞我動手,它們的級別太低了。等到金劍自行消失時,它們的靈氣也會被徹底擊潰的。」
        
          「哦,那我們快……」
        
          KEN的走字還沒說出口,兩個人卻同時聞到了一陣異香,像酒,像花,又像蜜,好聞得教人心旌搖蕩。
        
  • 「好香……」鐘晴貪婪地吸索著瀰漫在空氣中的誘人味道,不由自主地收回了已經邁出去的腿。
        
          KEN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噴嚏,道:「好像是女人的香水味,真濃!」
        
          濃香之中,又傳來了一陣悅耳的鋼琴聲,流暢悠揚,完全是大師級的水準。
        
          香味,琴音,兩個被本該是極美好極浪漫的東西,出現在這樣一個既不美好也不浪漫的環境裡,霎時就變得詭異無比。
        
          「尊貴的客人,這麼快就想離開了嗎?」
        
          一個嬌媚的女聲突然從他們身後傳來。
        
          鐘晴與KEN對視兩秒,沒怎麼猶豫,同時轉過了身去。
        
          他們的後面,正是宴會大廳裡的舞台所在。
        
          半月形的舞台上,來時還是空無一物,現在卻多了一架老式的鋼琴,以及一個背對著他們正悠然彈奏著樂曲的女人。
        
          他們與彈琴之人的距離,並不太遠,鐘晴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金色的及腰卷髮,還有湖藍色長裙上的華麗花朵。
        
          「你就是這艘船的『主人』?」
        
          關鍵時刻,始終還是KEN更鎮定一些,走前兩步問道。
        
          琴聲嘎然而止。
        
          纖長的手指停止了在黑白琴鍵上的靈巧飛旋。
        
          「你……不認得我了嗎……」
        
          女人的語氣裡有淡淡的失望。
        
          鐘晴跟KEN面面相覷,完全不明白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女人——或者說是女鬼,到底在說些什麼。
        
          一聲輕輕的歎息從女人口裡飄出,她微微提起拖曳在地上的長裙,以無比優雅的姿勢站了起來,轉過身,移步下了舞台,朝他們這邊款款走來。
        
          隨著她的一步步靠近,鐘晴的眼睛瞪得溜圓,連呼吸都忘記了。
        
          高鼻深目,膚如皓雪,一雙靈光流動的眸子,碧藍如海,兩片玫瑰色的艷嫩嘴唇微微翕開,動人光澤閃爍其上,嬌艷欲滴,高挑玲瓏的身材亦被那一身華貴的束腰長裙襯托得完美無缺,一頭金色的長髮,隨著她的走動,在身後俏皮地擺動著。
        
          這個女人,實在很美,美得魅惑,美得妖異,見者無不怦然心動。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她的目光,幽怨得很,固執地停留在KEN的臉上,再不肯移開。

    那樣兩道銷魂蝕骨風情萬種的視線,任是放在誰的身上,承受者大概都不可能無動於衷。光看鐘晴的表情就知道了,而且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被對方正眼看過。
        
          但是,KEN卻是一個例外。
        
          他的表情除了鎮靜還是鎮靜,根本沒有太大的變化。
        
          「果然是你,蘇雅維娜。」
        
          兩人對視N久之後,KEN開了口,語氣平淡得要死,像是打發一個不認識的路人。
  • 呵呵,我們,有很多年沒有見面了吧。」女人眼裡的幽怨之情一掃而空,美目微微一垂,翹起的嘴角帶出一個傾倒眾生的絕美笑容,「難得你還記得這個名字,真讓我高興。可是,我更喜歡你叫我朵藍。」
        
          「你們……認識?」鐘晴好不容易把自己粘在美女身上的目光收了回來,驚訝無比地盯著KEN。
        
          「嗯。」KEN若無其事地點點頭,轉而看定蘇雅維娜,道:「看來,定是你收買了那些魚妖吧,騙我說玲瓏在這裡。」
        
          「呵呵。」她以手遮口,嬌羞地笑道:「不然怎能讓你大駕光臨呢。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才打聽到你回挪威來找妹妹呢。我苦等兩百年才得來如此的大好機會,怎麼可以浪費。」
        
          KEN歎了口氣,道:「當初你胡來也就罷了,留你一條性命是希望你知錯能該。可惜,你始終固執己見,害人害己,已經落到墮為鬼魂的淒慘下場,為什麼還是不能悔悟呢?」
        
          聞言,蘇雅維娜冷冷一笑,眼神裡的陰沉絕望讓人不寒而慄:「如果當年你肯娶我,那麼後來的事,全部都不會發生了。你,才是罪魁禍首。」
        
          「我的確罪孽深重。」KEN無奈地搖搖頭,「沒有及時阻止你在挪威海上作亂,害了不少人枉送了性命,這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錯誤。」
        
          「不要在我面前扮什麼悲天憫人大義凜然的神靈,你不配。跟那些愚蠢的人類混得久了,你大概也被傳染了吧。」蘇雅維娜的手指隨意地玩弄著垂在胸前的髮絲,語帶譏諷,「居然連我給你備下的區區鏡面空間也要費那麼大的力氣才能逃脫。刃千冰,你退步了。」
        
          「夠了。」KEN眉頭一皺,口氣重了起來:「刃朵藍,你對不起你的姓氏。」
        
          「我早就不是你們之中的一員了,兩百年前,從你拒絕跟我結婚開始,從你們宣佈將我驅逐開始,從我嫁給德洛托那個低劣的凡人開始,刃朵藍就死了。」蘇雅維娜朝前逼近了一步,臉上所有的笑容都消失不見。

    等等等等。」聽得雲裡霧裡的鐘晴突然跳出來,一手指著那頭的蘇雅維娜,一手立起兩根指頭語無倫次地對KEN大呼小叫:「她說……兩百年前?!要你你……跟她結婚?兩百年前啊,老大,我沒聽錯吧?!兩百年前你……」
        
          「這個我以後再跟你解釋。」KEN抓住鐘晴的手腕打斷了他,旋即又轉回頭對蘇雅維娜道:「你是刃朵藍也好,蘇雅維娜也好,都不重要了,如果你一意孤行,不要怪我不客氣。」
        
          「是嗎?你要滅掉我嗎?!」蘇雅維娜輕蔑地看著KEN,「呵呵,那個賤人背叛你的時候,你有沒有對她下過必殺令呢?」
        
          「這些與你無關。」KEN似乎被說中了心事,極不自然的神色從眼眸裡一劃而過,但是他很快便恢復了常態,自若地說道:「我們現在要離開,聰明的話就不要再耍花招。鐘晴,我們走。」
        
          「哦。」鐘晴趕緊轉身跟在他後面,拔腿朝出口快步走去。
        
          剛走了幾步,便有一陣涼颼颼的氣流從二人頭頂拂過。
        
          「我費盡心思,無非就是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這樣的想法,兩百年來一直未曾消減半分,我想盡一切方法留住青春貌美,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為了那個不值一提的臭男人嗎?不是啊,我只是想跟以前一樣,我想在你面前永遠保持最美的模樣。我不能老,永遠也不能老!刃千冰,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待我?!」
        
          女人淒厲的聲音從頂上傳來。
  • 「不要理會,只管往前走。」KEN仍然埋頭前行,並制止了想抬頭觀望的鐘晴。
        
          「真是奇怪,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來頭……」鐘晴加快了步伐,嘴裡嘟囔著,心裡的問號越來越多。
        
          話音未落,KEN卻突然停了下來,後頭的鐘晴一時沒能剎住步子,猛一下撞在了他的身上,二人一個趔趄,差點摔個四腳朝天——
        
          大廳北邊那兩扇一直敞開的大門在鐘晴他們離它不到五步距離的時候,砰一聲自動關上了。
        
          「我要你永遠留在這裡,永遠。」
        
          蘇雅維娜從空中翩然落下,擋在門前,原本紅潤的面容不知何時已經變得青白猙獰,看上去很難讓人不害怕。
        
          「你這惡鬼,還真是沒完沒了,不要以為長得漂亮我就捨不得打你!」鐘晴眉毛一豎,舉起拳頭大聲呵斥。
        
          「你在生的時候,尚且不能如願以償,如今一抹幽魂,你覺得還能扭轉什麼嗎?」KEN拉住鐘晴,走上前,神色凝重地看著不肯放行的她,「朵藍,夠了,你再怎麼做都是枉費心機。離開吧,去你該去的地方,否則……」
        
          蘇雅維娜笑了笑,不屑一顧地衝他擺了擺手:「現在我是這裡的主人,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休想離開。」
    別再廢話了。」鐘晴甩開KEN的手,指著蘇雅維娜罵道:「你個有眼無珠的老巫婆,今天就要你見識一下我鐘晴的厲害!」
        
          「鐘晴?!」蘇雅維娜微微仰起頭,以無比高傲的姿態瞟了鐘晴一眼,「你這個傢伙一直在那裡聒噪,真讓人討厭。」
        
          言畢,她手指一動,竟然從衣裳上變戲法般摘下了一朵水靈靈的紅玫瑰,柳眉一揚,照准鐘晴所在的位置,唰一下將此花拋了過去。
        
          被人罵了還要送花給別人?!
        
          鐘晴盯著朝自己飛來的玫瑰,認定這老妖怪不僅惡毒,而且神經還不正常。
        
          「閃開!」
        
          一旁的KEN卻大喝一聲,猛然拽住鐘晴的胳膊躍到了一旁。
        
          不待鐘晴反應過來,那落地的玫瑰花卻如同被引爆的炸藥一般,轟隆一聲將地板炸開了一個直徑超過兩尺的大洞,洞的邊緣還滋滋冒著青煙和氣泡,仿若被潑了強腐蝕性的化學液體。
        
          鐘晴吞了吞口水,目瞪口呆。
        
          老天,這哪裡是送花,分明是送地雷啊!
  • 「你我之間的事與外人無干。」KEN看了看鐘晴,「放這個人和他的同伴們離開!」
        
          「喂!誰要你跟那個老巫婆求情啊?」鐘晴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憤然道:「從來只有鬼物向我們姓鐘的討饒!你不要……」
        
          一陣清脆的掌聲打斷了鐘晴的豪言壯語。
        
          「呵呵,好大的口氣啊。」蘇雅維娜優雅地拍著手,對著鐘晴輕笑:「他能從鏡子裡出來,是因為你的原因吧。誤打誤撞的傢伙,告訴我,你用什麼方法擊破了我的鏡子?」
        
          「我……」鐘晴剛一開口,卻被KEN一把摀住了嘴。
        
          「千萬不要告訴她!」他附在鐘晴耳旁急急叮囑道。
        
          見狀,蘇雅維娜收起了笑容,面無表情地看著KEN,冷冷說道:「不說也不要緊。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打算過要放走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這個傻瓜上了這艘船只能怪他自己運氣太差,白白要為你做陪葬,至於他那些同樣倒霉的同伴,就留在鏡子裡吧,用他們的生命為我的美貌做一點點貢獻。」
        
          「你實在過分。」KEN苦笑,繼而抬起頭直視著她的臉龐,一字一句地說:「逼我出手。」
        
          「噯?!你,你要幹嘛?」鐘晴聽出他話裡的意思,難道這傢伙一直深藏不露?!
        
          「你退後。」KEN看也不看他一眼,「這個女人交給我來處理。」
        
          「你……」鐘晴咬了咬嘴唇,想了想,只說了一句話:「需要幫忙就說一聲。」
        
          KEN笑了笑,沒有回答。
        
          鐘晴依照他的意思,退後幾步站定。拋開逞強好勝想維護家族榮譽的心理不說,客觀看來,這女鬼跟KEN淵源頗深,除了KEN,似乎沒有人能應付得了她,恐怕這次自己多半又只能當一回不甘心的看客了。
        
          「呵呵,如果你還有本事擊敗我,你剛才就不會被我困住了。」蘇雅維娜臉上沒有半分懼色,悠閒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裙。
    KEN根本不理會她的言語,微微垂下頭,微閉雙眼,將手指交握放到胸前,其狀頗像一個虔誠的禱告者。
        
          「星子從勒斯芙雷降落,安眠於你寂靜的手心。以光之祭司之名,召喚太陽的一塊碎片,帶引罪人去向不回之地。」
        
          並沒有看到KEN張嘴,鐘晴卻清楚地聽到有奇怪的語言從KEN的身體裡連綿不斷地傳出,迴盪在整個大廳裡,一種未曾體驗過的奇異感覺,若暖流寒流交融出現,將整個空間包裹得嚴嚴實實,還有一陣類似地震的波動,也從地下傳來,越發強烈。
        
          與此同時,鐘晴驀然感到胸前一陣陣發燙,他本能地以手摀住了胸口,卻驚訝地發現掛在衣服裡的雙子水晶此刻如同活人的心臟一樣,在裡面有節奏地跳動著。
        
          噼啦!
        
          擺在大廳裡所有的以玻璃或者陶瓷製成的裝飾品一個接著一個的爆裂開來,連頭上的大吊燈也沒有倖免,濺了一地的碎片。
        
          燈碎了,唯一的光源沒有了,可是四周卻沒有陷入黑暗。
        
          鐘晴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如同太陽一般耀眼的金色光芒圍成一個圓圈,將KEN圍繞其中。再一細看,與其說是那光芒圍住了KEN,還不如說那光芒本來就是從KEN身上散發出來的。
        
          四股形似龍捲風的可見氣流從光芒裡分流而出,分別佔據了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由弱到強的變化著,蓄勢待發。
        
      
  • 鐘晴不得不為KEN的行為咋舌,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眼前所見僅僅是出自一個喜歡研究靈異之事的「自學者」之手。
        
          他對KEN的真實身份越來越懷疑。
        
          而他們的敵人,那個不可一世死纏爛打的美人,此時的詫異之情一點也不比鐘晴少。
        
          但是,她的慌張,僅僅是一剎那而已。
        
          她嘴裡咕噥著,手指也跟著微微動著,像是在掐算著什麼。
        
          很快,她滿意地一笑,提高聲音對KEN說道:「沒想到你還沒有忘記你的殺手鑭啊。嘖嘖,不過可惜,你始終棋差一著。如果你還不住手,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會沉入時間迷宮,你,還有你的同伴會有什麼後果,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吧。到時候,別後悔啊。」
        
          「你說什麼?」KEN睜開了眼睛,從沒有見過的緊張之情躍然臉上。
        
          「別緊張啊。」蘇雅維娜一眼看穿了KEN的心思,微笑著朝他逼近,「驅策小鬼設下幻境,無非是為了拖延時間罷了。我付了足夠的報酬,讓魚妖引領這艘船駛入挪威海上的死亡之地。恐怕,我們現在已經抵達目的地了哦,呵呵,比死亡更加令人恐懼的……時間迷宮。如果你輕舉妄動,一不小心毀了這艘船的話……」
        
          「你,的確是個相當惡毒的女人。」KEN深吸了一口氣,鬆開了緊握在一起的雙手。
        
          耀眼的光芒漸漸從他身邊黯淡了下去,四支強大的氣流也隨之越來越弱,最後化作了幾縷微不足道的小風,無可奈何地繞了幾個圈,銷聲匿跡。
    「你怎麼了?幹嘛停下來?」鐘晴見勢不妙,衝上去劈頭就問。
        
          「不行。」KEN回過頭,僅存的一點光線照亮了他額上細密的汗珠,「要消滅她,這艘船勢必受損,那樣我們會有大麻煩。」
        
          「不消滅她我們一樣會有大麻煩,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鐘晴惱怒地瞪著KEN,「看我的!」
        
          「喂,你不明白!不要……」KEN伸手想拉住殺出去拚命的鐘晴,卻撲了個空。
        
          憤怒往往能激發出人類意想不到的能量,又急又氣的鐘晴一怒之下,體內的靈力竟然比平日提高了數倍之多。
        
          難得狀態這麼好,鐘晴打算亮出他的殺手鑭。
  • 只見一團灼眼的赤紅光芒在他逐漸分開的雙手間延伸,從光團拉伸成了一條三尺有多的光線。鐘晴一咬牙,用足力氣將手中光芒朝上一拋,大喝一聲:「劍出!」
        
          一柄長劍登時從天而降,穩穩落到了他的手中。
        
          「啊……天哪……不是水果刀,是劍,真的是劍啊!!」鐘晴盯著手裡光芒四射的武器,興奮得不知所措,「我終於請出鐘家貨真價實的鍾馗劍了!」
        
          無怪他這會兒這麼高興,這鍾馗劍是他們家族裡滅鬼的最高招,以靈力化為利劍,被此劍所傷的鬼物無不魂飛魄散。可惜他從前靈力有限,每次請出來的都不像劍,而是一把短短的比水果刀好不到哪裡的「武器」,還好見識過他早期「鍾馗劍」的都是些不熟悉他們家族的外籍鬼魂,否則他真是丟臉丟到印度洋去了。
        
          「嘿嘿,老巫婆,今天最倒霉的看來是你啊!」鐘晴舉劍指向蘇雅維娜,自信心跟戰鬥力空前高漲。
    「是嗎?!」蘇雅維娜斜睨了他一眼,連一個多餘的表情也懶得給他。
        
          「找死!」
        
          她對他毫不掩飾的輕視,無疑讓鐘晴心裡的怒火更旺了一層,低吼了一聲之後,他緊握劍柄,一躍而起,印頭就朝這個擁有一身好皮囊,卻讓人越看越厭惡的敵人劈了過去。
        
          「鐘晴你別亂來!」後頭的KEN見鐘晴一副殺紅眼的模樣,忙將腳用力一蹬,緊跟在他後面飛身躍了出去,擋在了鐘晴前面,在他的鍾馗劍落下前的一秒鐘,緊緊鉗制住了他的手腕,「出手太重會弄沉這艘船的!!」
        
          「媽的!你抓住我幹什麼?!」鐘晴舉劍的雙手被迫定格在半空中,急於找女鬼決一死戰的他青筋暴突,狠瞪著面前的KEN,一邊掙扎一邊破口大罵:「神經病!船沉了你不會游泳嗎?!放手啊!」
        
          「你這冒失鬼懂個屁!」KEN也發火了,吼聲比鐘晴還大:「這艘船要是出什麼紕漏,你我都會掉進時間迷宮裡去!!」
        
          「呵呵呵呵,總算你還知道其中厲害。」蘇雅維娜看著扭在一起的兩人,有恃無恐地笑出了聲,末了,又惡狠狠地道了一句:「你們,就安心在這裡留一輩子吧。」
        
          什麼?!
        
          還在僵持中的鐘晴與KEN愣了愣,還沒來得及回頭,便感到身後不對勁。
  • 伴著簌簌的聲響,幾十條帶著密密麻麻勾刺的肉色籐蔓狀物體鋪天蓋地地朝二人奔來,而它們的源頭,卻是蘇雅維娜濃密的頭髮。
        
          雖然還未看清來者何物,它們送來的危險信號卻是再明顯不過,兩人就地一滾,及時避到了一旁,驚險地躲過了衝在最前頭的幾條籐蔓的凶狠攻擊。
        
          見沒有擊中目標,這些東西立即掉轉方向,齊齊朝他們撲去,動作快地驚人。
        
          「這是什麼鬼東西,比大王烏賊的觸手還難看!」鐘晴本能地舉起鍾馗劍,正要朝瘋狂扭動著的「觸手」砍去,卻又突然想到KEN剛才說的話,握劍的雙手登時猶豫了一下。
        
          就因為這瞬間的猶豫,鐘晴的四肢轉眼便被這些觸手緊緊地纏上了,而長在上頭的勾刺也隨著這些東西越來越大的力道而深深刺進了他的肉裡,難以忍受的劇痛讓他雙手一顫,一鬆勁,手中的鍾馗劍立時搖搖欲墜,馬上就有脫手落地的危險。
        
          鍾馗劍本是無形之物,之所以成「劍」,全賴用劍之人押上一身靈力和元氣,如果沒有按照正常程序「收回」而是突然把它扔掉的話,鍾馗劍自身會消失不說,還會帶走它的主人加諸在其中的全部力量。
        
          伏鬼之人一旦沒了超越常人的靈力和元氣,單憑僅存的體力赤手空拳對付非人類的敵人,根本就是用雞蛋碰石頭,毫無勝算。
        
          這一點,鐘晴是老早就知道的。
        
          他咬緊牙,拚死重新握緊劍柄,說什麼也不撒手。
        
          另外一邊,KEN的情況也不太妙。
        
          在不能狠狠還手的情況下,他既要躲避左右上下齊齊進攻的觸手,又急於尋一個空隙脫身出去解救被困的鐘晴,一心兩用,難免手忙腳亂。而那些噁心的進攻者似乎也吃準了他的的弱點,氣焰越發囂張,糾纏中,躲閃不及的KEN身上被好幾條凌空劈過的觸手割出了幾道深深的口子,殷紅的血珠很快就從傷口裡湧了出來。
    見他們兩人如此狼狽,蘇雅維娜心裡痛快之極,非但沒有收手的意思,反而變本加厲,甩了甩頭,將更多的頭髮化成了觸手向他們衝去。
        
          鐘晴用盡全力,始終無法掙脫纏繞在身上比大蟒蛇還厲害的觸手,尤其是脖子上那條,勒得他幾乎要閉過氣去,雖然鍾馗劍還在手裡,卻因為全身被制精疲力竭而根本沒有辦法使用,一番折騰下來,這好不容易請出來的殺手鑭不僅沒能派上用場,劍身上的光芒到是越來越弱了。
        
          眼見鐘晴有被勒死的危險,KEN不顧那些銳利無比的勾刺,伸出手逮住剛剛纏上了自己右腳的幾條觸手,用最簡單也最野蠻的方式狠狠朝兩頭一拉,幾股濃綢而腥臭的褐色汁液從被生生扯斷的觸手裡噴了出來,然後便像被跺了頭的蛇一樣,無力地耷拉下去,死了般不再動彈。
        
          艱難地避開不斷湧上來且數量越來越多的「新兵」,已是傷痕纍纍的KEN總算殺到鐘晴身邊,他管不得被刺得鮮血淋漓的手掌,一把拽住纏住鐘晴脖子的可惡觸手,用力狠狠一拉,總算讓已經被勒得翻白眼的鐘晴重新呼吸到了空氣。
        
          「喂喂!你沒事吧?」KEN一邊急切地拍著鐘晴的臉,一邊尋思著自己還有沒有力氣把纏在鐘晴身上的其他觸手一一消滅。
        
          「  還……沒死呢!」新鮮空氣的注入有效地讓瀕臨半昏迷的鐘晴恢復了意識,咳嗽了兩聲,他喘著粗氣應道,而隨即他又大叫一聲:「小心你後面!」
  • KEN一驚,一回頭的同時,腰上已經被幾條力大無窮的觸手牢牢纏住,那突然收緊的力道讓他胸口有如萬根針刺一般難受,這還不夠,這幾條強壯的觸手猛然向上一竄,把KEN整個人都帶到了半空裡,剩餘的那些稍弱一點的觸手紛紛一擁而上,纏手的纏手,纏腳的纏腳,把KEN完完全全地釘在了空中。
        
          「不要傷害其他人!你要的只是我!」KEN看了看狀況很不好的鐘晴,大聲對蘇雅維娜吼道,「放他走!否則就算會進時間迷宮我也不放過你!」
        
          「刃千冰,你還真是善良啊,都自身難保了,還在為他人著想。呵呵,還真不愧你的身份啊。不過,你現在除了動動嘴之外,還能幹什麼?!」蘇雅維娜大笑,可怖的觸手混著被黏液弄得濕漉漉的長髮,在她的身後披散開來,張牙舞爪地在空中亂舞。她原本細嫩光潔的額頭上驟然多了一個森森的大洞,血一樣的液體從裡頭汩汩而出,趟滿了整個臉頰,而她藍白分明的魅人眼眸也隨之消失,只剩下兩個一片血紅的腔體。
        
          「看到我這個樣子了嗎?這就是我死時的模樣。」她仰起臉,直視著空中,「我那愚蠢的丈夫不但用鏡子砸破了我的頭顱,還將我視為妖邪,剜去了我的雙眼,徹底毀掉了我的面容。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們,我怎麼會有如此境遇?!」
        
          「咎由自取!」KEN皺著眉頭,把臉轉向一旁,不願再多看她一眼,「若你安分守己,沒有害人之心,又怎麼會被驅逐?!」
        
          「哼哼,刃千冰,你不必在我面前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君子模樣。」蘇雅維娜腳尖一點,緩緩地朝空中飄去,「你也不是光明磊落之輩啊。」
    聞言,KEN回過頭,不動聲色地盯著朝自己飛來的女人:「我不想與你做口舌之爭,你放是不放?」
        
          「不……放!」蘇雅維娜停在離KEN不到一米的地方,搖了搖頭,「你要讓他活的人,我偏要讓他死!」
        
          靈力的不濟跟元氣體力的低迷,無法再維持需要消耗「高能量」的鍾馗劍,既然已經用劍無望,為了保存殘留的靈氣,鐘晴不得不念動咒語收回它,眼睜睜看這把難得一現的利器窩囊地消失在自己手裡。他的四肢已經麻木,脖子上一串被勾刺刺出來的小洞正往外滲著細細的血流,鐘晴添了添發白的嘴唇,費力地抬起頭仰望在半空中交涉的冤家對頭,別的沒聽到,只聽到蘇雅維娜末了那句「我偏要讓他死」。
        
          鐘晴脊背上竄過一陣冷氣,死亡的危險。 
        
          「我要你看著你想保護的人死在你面前。」蘇雅維娜上前,把嘴湊到KEN的耳畔,「有種感覺叫絕望,你應該體驗一下。」
        
          「你……」KEN一時語噎。
        
          蘇雅維娜心滿意足地笑著,一抹殺氣從她已經沒有人色的恐怖面孔上透出:「你說我是直接勒死他好,還是逐一扯斷他的手腳,讓他痛死好呢?呵呵呵呵。」
        
          「你這個惡毒的臭婆娘!別以為頭上長章魚腳就了不起了,你爺爺我馬上就出來收拾你!」纏住他的觸手又開始運力收緊,劇痛有增無減,帶著體溫的鮮血一點一點順著扎進肉裡的勾刺流了出來,此刻的鐘晴雖然已經頭暈眼花體力不支,卻仍然不改死鴨子嘴硬的本性,一邊大罵一邊扭動身體想掙脫出來。
        
          「最討厭你那張嘴!」蘇雅維娜嘴角一揚,「呵呵,先割了你的舌頭!」
  • 話音剛落,她手掌一翻,立時變出了一把銀光閃閃的匕首。而後,她故做優雅地轉過身,獰笑著朝鐘晴那邊飄了過去。
        
          這老巫婆好像來真的?!
        
          割舌頭可不是好玩的。
        
          鐘晴下意識地緊緊閉上了嘴,盯著朝自己逼近的惡毒女鬼,神經幾乎繃到斷裂。
        
          「何方妖孽,竟敢傷我兒子?」
        
          「不知死活的東西,今天要你好看!」
        
          千鈞一髮之際,一個中氣十足的男聲和著一個尖細的女聲一齊從頭頂上傳來。
        
          鐘晴一怔,旋即大喜。
        
          居然有救兵,還來得正是時候。
        
          大廳靠東邊的天花板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綠色漩渦狀物體,緊接著便見一對黑衣男女嗖一下從裡頭跳了出來,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一邊倒的不利形勢似乎有了扭轉的預兆。
    老爸老媽,你們小心哪,這個女鬼的章魚腳好厲害的!」鐘晴扯起嗓子對那對從天而降的男女大喊。
        
          「啊呀,晴晴你沒事吧,真可憐啊,怎麼全身都是血!」一襲黑裙的中年女子驚呼了一聲,心疼萬分地衝到了鐘晴身邊,一雙絲毫不顯老態的杏核大眼裡幾乎要落下眼淚來。 
        
          「北斗分靈,天罡誅邪,破!」
        
          緊跟在她身後的男子,也就是鐘晴的老爸,神情嚴肅冷俊,雖然已年過半百,但眉眼如炬,通身的氣派不輸少壯。他顧不得對鐘晴問長問短,一個箭步竄上去,凌空躍起,以手為刀,一舉切斷了制住兒子的數十條粗粗細細的觸手。
        
          這一擊,不僅讓困住鐘晴的觸手化成了黑色的灰燼,他掌下擴散出的凌厲氣流讓其餘那些氣勢洶洶躍躍欲試的觸手統統成了軟弱無力的方便麵條,灰溜溜地縮回到了它們主人的身上。
        
          懸在半空中的KEN也成了直接受益者,從上頭一下子摔了下來,好歹算是脫離了魔爪。
        
          受了這突然一擊的蘇雅維娜,看著被迫恢復原狀,被人切得長長短短亂七八糟的金髮,不由惱羞成怒地吼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在我面前放肆?」
        
          夫妻兩個沒有一個人搭理她,只顧著查看鐘晴的傷勢。
        
          「啊!好多傷口,全是那麼深的小洞,哎呀,有的還紮著刺。老頭子,趕緊帶兒子回去治傷。我就說我的占卜不會錯嘛,晴晴果然出事了。幸虧我用轉移之術及時趕來,要是聽你的餿主意坐船過來,我們肯定見不著晴晴了,嗚嗚嗚!嚇死我了!」
        
          「哎唷我的老天,我說你能不能先別哭,兒子這不好好的嗎!」
    「體無完膚還叫好啊?你看看,脖子上那麼長一個口子,差點點就傷到兒子的臉了!幸好沒破相!」
        
          「……」
        
          本來就頭昏腦漲站立不穩的鐘晴,被這喋喋不休的兩口子在耳邊一鬧,更覺得天旋地轉。
        
          他有氣無力地看著他一貫避之不及的父母,開口道:「別再囉嗦了,我們趕緊離開這裡是正經!」
  • KEN忍著傷痛從地上爬起來,並揀起了在混亂中掉在地上的包袱,走到這一家三口的身邊,道:「快走吧,鐘晴的組員們全被這個女鬼困在了鏡子裡,六個鐘頭出不去的話,他們就永遠出不來了。我們已經耽擱太久,恐怕現在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有這種事?!真是可惡!」鐘父一手接過KEN遞過來的裝著鐘晴組員的包袱,一手攙著鐘晴,「只好暫時放這只惡鬼一馬。節約時間,老婆,還是用轉移吧!」
        
          「我一次轉不了那麼多人!」鐘母面有難色,壓低聲音道。
        
          「儘管一試吧,或許我能幫你。」KEN看著她,眼神複雜。
        
          「你……」注意力一直放在兒子身上的鐘母這才發現KEN的存在,而他這句看似無意的話語卻讓她沒來由地吃了一驚,等到她把視線移到KEN的臉上時,她的驚異之情立即從心裡擴散到了面部表情,她摀住嘴,慌忙把眼神轉向別處,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仍然漂浮在空中的蘇雅維娜看著下頭的四個人,感覺他們已經完全忽視了她的存在。
        
          狂怒的她唰一下從空中衝了下來,落到四人面前,沒有眸子的「眼睛」凶狠地掃視著他們:「你們以為多了兩個老傢伙來助陣就能逃出生天嗎?做夢!」
        
          說罷,她本在不斷移動的目光卻突然停留在了鐘母的臉上。
    你……很像……」蘇雅維娜上下打量著她,幾個模糊的單字從嘴裡無意識地蹦了出來。
        
          鐘母也盯著她,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不知深淺的東西,還敢嘰裡哇啦亂吠,給我滾開!」鐘父並沒有覺察到蔓延在妻子和敵人之間那股微妙的異常,急脾氣的他一聲大喝,升起靈力一掌劈向蘇雅維娜。
        
          蘇雅維娜飛身朝後一退,避開了這威力不低的一擊。
        
          見沒有打中,鐘父頓時惱了,把手裡的包袱朝妻子手裡一塞,騰出雙手,捏訣喝道:「策雷奔雲,馭九天之裂,出!」
        
          登時就見鐘父頭頂上出現了一團疑似烏雲的氣流,隨之同至的,是大作的狂風和在氣流裡若隱若現的閃電。
        
          「不要啊!這艘船現在正在時間迷宮上行駛!」被狂風吹得睜不開眼的KEN高聲吼道,雖然他並不瞭解鐘父這招的威力究竟如何,可是單看這架勢就知道絕對是個猛料。
        
          「什麼?你說外面是時間迷宮?」鐘母的聲音又拔了個尖。
        
          當她瞭解了這點想回頭阻止出招的丈夫時,卻已經遲了一步。
        
          轟隆幾聲巨響。
        
          一連數個澄亮的大閃電乾乾脆脆地從鐘父頭上的「烏雲」裡劈了下來,直奔蘇雅維娜而去。
        
          這一手呼雷之術算是鐘家法術裡比較剛猛的一招,直來直去,不劈中目標誓不罷休。
  • 不過蘇雅維娜也不是泛泛之輩,呼雷之術雖然厲害,可是一時半會卻無法擊中靈活閃避的她,落下的道道閃電反將大廳裡的各個地方轟得千瘡百孔。
        
          「居然能躲過?哼,今天非滅了你不可!」鐘父急了,又將靈力升高了一倍,一道裹著紅色火球的猛雷在烏雲裡呼之即出。
        
          「老頭子!」
        
          「老爸!」
        
          「住手!」
        
          剩下的三個人不約而同地大喊。
        
          戰意正濃的鐘父當然顧不得理會他們幾個,雙手一揮,那火球颼一下便朝蘇雅維娜所在的方向砸去。
        
          蘇雅維娜閃躲的速度很快,可火球的速度更快,她躲到哪裡,火球便追到哪裡。
        
          見一味的躲避並不是個好辦法,蘇雅維娜一招手,一塊長方形的鏡子從天而降,漂浮在半空中,而她則加快速度,一頭鑽進了鏡子裡沒了蹤跡。緊接著,便見那鏡子晃了幾晃,竟分裂成了上百塊小小的鏡片,散亂地在空中飛舞,讓人眼花繚亂。
        
          「哈,居然借鏡子來遁形?!有意思!」鐘父不得不承認這次的對手還算有點份量,不對於他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太大的難題,連眉頭也懶得皺一下,他篤定地笑了笑:「但是,你躲錯地方了。」
        
          他手指一動,那一直在空中盤旋卻失了目標的火球立刻如得令的士卒,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勢朝那堆鏡子碎片的中間衝去。伴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幾十道強有力的閃電將那些碎片包圍其中,從各個角度劈了過去。與此同時,地面上居然也竄起了一圈青芯紅邊的熊熊火焰,足有幾丈之高。
    雷電交加,火焰炙人,那方寸之地霎時成了煉獄之景。
        
          「嘿嘿,讓你這惡鬼見識下什麼是真正的天雷動地火!」鐘父抱著雙臂,得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
        
          啊!!!
        
          一聲慘叫傳來。
        
          那些原本有一哄而散之勢的鏡片被地上的烈焰牢牢圈在了直徑不到一米的範圍內,霎時便從固態被溶化成了液態,如點點水滴在火舌上顫動。而後這些「水珠」馬上又被看不見的力量迅速聚合在了一起,圍成了一個長方形,變化著,直至回到最初的本來面目。
        
          一個滿身是火,痛苦扭動著的軀體從恢復原貌鏡子裡頭摔了出來,重重跌在了地上。
        
          「好痛!救我啊!救我!」
        
          她尖叫著在火裡滾來滾去,可是任她怎麼折騰,身上的火焰始終沒有消去半分,反有愈演愈烈之勢。
        
          「哎呀,很頑強嘛!」鐘父搓著自己的下巴,旋即劍眉一豎,厲聲道:「消失吧!」
        
          抱著速戰速決之心的他捏決唸咒,當下又召來一道雷電,誓要給她滅頂之災。
        
          金髮已經燒沒了,只剩幾縷焦黑的絲狀物貼在頭皮上,原本絲綢般光滑的肌膚寸寸爆裂開來,翻捲著,同裸露在外的骨頭粘連在一起,一陣陣在烤肉時常常聽見的滋滋聲從她身體上赫然發出。
        
          曾經艷冠群芳的挪威第一美人,現下已是面目全非,其狀著實令觀者觸目驚心。
        
          心知逃脫無望的蘇雅維娜,不再掙扎,她非常努力地想從地上爬起來,無奈只是徒勞。於是,她用已經變形的手臂強撐起半個身子,抬起已經不能被稱之為「臉」的臉,儘管雙眼已經失去了視物的功能,可是她依然準確地看向了火焰外的某些人,那些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仇人」,眼神仇恨而怨毒。
     
  • 「刃千冰!我詛咒你,你的所愛注定都會背叛你!你永遠不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永遠不會!!!」
        
          她絕望而撕心裂肺的聲音,很快便淹沒在巨大的爆炸聲裡。
        
          鐘父的最後一擊,威力十足,不但淹沒了蘇雅維娜不甘心的詛咒,連同她已成焦炭的軀體,一道帶進了毀滅之地……
        
          煙霧散盡,戰鬥結束。
        
          一方碎成幾塊的金色長把圓鏡靜靜地躺在蘇雅維娜消失的地方,幾塊鑲嵌其中的紅藍寶石從缺口上脫落,咕碌碌滾向了一旁。
    「嘁,原來是以鏡子作原身,無知的小鬼!」鐘父上前一看,不屑一顧地嘀咕道。
        
          看著殘留在地板上的裊裊余煙,再看看被鐘父折騰出來的佈滿整個大廳的裂痕和大洞,KEN吐出一口大氣,低聲道:「這回完了。」
        
          「船壞了……」鐘母的表情也嚴肅起來,緊緊抓住了鐘晴的手臂,如臨大敵般打量著四周。
        
          「你們兩個,幹嘛都一個表情?!那麼緊張這艘船,這兒好像也沒出什麼壞事嘛,你們是不是弄錯了?!」鐘晴看看並無異狀安靜非常的大廳,又看看站在左右兩旁神情嚴峻的兩個人,想到之前被人一再地堅決阻止損壞這艘船,越來越覺得是有人大驚小怪故弄玄虛,船壞了又怎樣,現在還不是一切正常?!
        
          鐘母跟KEN對望了一眼,都沒有說話。
        
          那頭的鐘父拍拍手,得意洋洋地回到鐘晴他們身邊,豎起大拇指朝著自己道:「瞧瞧,寶刀不老!三分鐘之內解決敵人!這下不用擔心有人作怪了,我們……」
        
          他的「走」字還未出口,一陣從四面八方傳來的異常震動立即讓他閉上了嘴。
        
          「不好!」
        
          KEN看見那些裂痕和大洞開始了迅速的擴張和移動。
        
          聽著一陣大過一陣的嘎吱嘎吱聲,鐘晴瞪眼大叫:「啊呀,你們看那些裂痕,還有那些洞,它們怎麼都在往一個地方聚攏呢?!」
        
          「咦,真是的,奇怪,它們怎麼會動呢?」不明就裡的鐘父跟兒子一個強調,明顯流露出對眼前情景的好奇。
        
          「都是你幹的好事!」鐘母忍不住狠狠掐了丈夫一把,繼而皺眉道:「時間迷宮,已經滲進來了。這要怎麼辦?!」
    老媽你也知道時間迷宮?」鐘晴轉過頭看著她,「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值得你們這麼害怕嗎?!」
        
          「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鐘母看著兒子,同時也瞟了KEN一眼,毅然道:「我先把你們兩個轉走!」
        
          可是,她的架勢還沒擺開,KEN卻搖了搖頭:「算了,太遲了。」
  • 他剛一說完,便見那些會動的「傷口」已經成功地彙集到了一起,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地板上形成了一個六角形的藍色光體,兩股濃郁厚重的黑色霧氣當即從六角形裡鑽了出來,又快又穩地朝鐘晴和KEN逼了過來。
        
          「這這這……怎麼回事?」鐘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是什麼怪東西?還冒黑煙……」
        
          鐘父的嘴還沒來得及閉上,那黑霧已然飄到了鐘晴和KEN的頭上。
        
          不給他們半點反應的時間,兩人當即就像遇上了吸力強勁的磁鐵般,雙腳離地,晃晃悠悠地飛了起來,被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拉向身後那個六角形的光體。
        
          「喂喂!!幹什麼呢?怎麼怎麼我飛起來了?」鐘晴在空中踢著腳,掙扎著要回到地面上。
        
          「晴晴!」
        
          鐘母驚叫一聲,緊緊拖住了鐘晴的手臂,死也不撒手。
        
          「怎麼會這樣?」
        
          鐘父也慌忙衝上去拉住了兒子。
        
          夫妻兩個窮盡全身力氣,卻是於事無補,拉回鐘晴的力量實在是遠遠小於拉走他的力量。
    KEN沒有做半點掙扎,臉上也看不出太多的慌張之情,只是有些沮喪地勸阻道:「你們放手吧,沒用的!」
        
          「老爸老媽你們快鬆手,別跟過來啦!!」一臉汗水的鐘晴回頭看看對他虎視眈眈地異常光體,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來頭,卻已經認定那是個大大的危險之處。
        
          為人父母者,在這個時候自然是死也不肯鬆手的。
        
          但是,由不得他們不放,越接近那個光體,把夫妻兩個往後推的力量就越明顯。
        
          咻!
        
          一道白光從眼前劃過,夫妻兩人彷彿一頭撞在了一堵看不見的牆上,咚一下被彈開老遠。
        
          「老爸老媽!」鐘晴急得兩眼冒煙,回頭一看,不得了,KEN的半個身子已經被拉進了光體之內,而他自己也步其後塵,兩條腿已經陷了進去,被幽深的藍光包圍起來。
        
          「兒子!」
        
          鐘父鐘母跳起來重新朝這邊撲了過來,可是剛一靠近,又被狠狠彈開了。
        
          再試,結果仍然一樣。
        
          「晴晴!」 
        
          在第N次被彈開之後,精疲力竭的鐘母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鐘父忍著摔傷的疼痛,扶住妻子,眼睜睜地看著鐘晴和KEN雙雙被拖進了那個詭異的六角光體。
        
          「幫我把他們幾個從鏡子裡救出來啊!」
        
          光體漸漸縮小,從裡面傳來鐘晴最後的聲音。
        
          很快,化成一個圓點的六角形從地面上驟然消失,不留半點痕跡。
        
          四周即刻平靜下來,所有的裂痕統統都不見了,整個大廳竟自行恢復到完好如初的狀態,嗅不到任何激烈戰鬥遺留下來的味道。
        
          「兒子……」鐘父看著鐘晴消失的地方,呆若木雞。
        
          「我的晴晴啊,嗚嗚嗚……」鐘母只顧抱著丈夫痛哭。
  • 身體彷彿被上萬根釘子釘住了,連手指頭都不能彎曲。
        
          除了眼睛還能看得見,其餘的感官都在這個時候失去了作用。
        
          各種顏色的線形光芒好像流星一樣唰唰地從眼前晃過,毫無障礙地穿過自己的身體,奔向幽邃的黑暗。
        
          鐘晴覺得很冷,同時又被身邊的某些看不到的物質擠壓得很難受,呼吸越來越不順暢。
        
          身子一直在往下墜,很久很久,都落不到底……
      冥界,生死殿。
        
        
          一個白衣男子匆匆跨了進來,一路小跑地來到了殿內的某處。
        
          「王!」
        
          他畢恭畢敬地對正倚在躺椅上閉目小憩的年輕女子鞠了一躬。
        
          「有事?」
        
          女子沒有睜眼,支著頭的白皙手腕上,一串黝黑的珠子光可鑒人。
        
          「嗯……是!是您的弟弟,他有事……」男子言語間有些支吾。
        
          「鐘晴?!」她抬起眼皮,看著男子,「他不是去北歐抓烏賊了嗎,又出什麼紕漏了?」
        
          「他……他掉進時間迷宮了,我們完全失去了他的蹤跡。」男子有些惶恐,「他似乎已經不在我們力所能及的搜索範圍內了。」
        
          「什麼?!」女子一下子從躺椅上跳了起來,慵懶之態一掃而光,「什麼時間迷宮?」
        
          男子小心翼翼地回道:「那是游離在挪威海上的一個扭曲錯位的時空集合,一旦人掉進去,可能會被充斥在裡頭的各種顛倒結界……擠成碎片,也可能會落入另外一個不可知的空間,會遇到什麼就不得而知了。總之,現在還沒有誰能夠從時間迷宮裡全身而退的。」
        
          「我怎麼不知道挪威海上有這麼厲害的地方?!」女子皺起眉頭在原地踱起了步子,自言自語道:「這臭小子有九十八歲的陽壽,現在是絕對不可能丟了性命的。應該沒什麼可擔心的吧?!」
        
          「王,那我們……要怎麼做?」男子的目光追隨著走來走去的她。
        
          她站定,略一思索,說:「你去把鐘晴的生死冊取來!」
        
          「是!」
        
          男子立即領命離去。
        
          「唉,這個臭小子,從來就不讓人省心。」
        
          女子搖搖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怒色。
        
          她就是鐘旭,鐘晴一直苦苦尋找的堂姐,也是冥界的最高管理者——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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